第375章 若有來生

  程明昊說著，攥著邵雨汐的手緊了緊。

  

  這種力量，蘊含著一種緊迫感。

  在程明昊眼中，這就是邵雨汐最後的機會。

  如果不走，難說以後會如何。

  以孟家的實力，或許邵雨汐會不明不白的死去，沒有人會察覺其中有什麼貓膩，就別說邵家都已經不復存在，沒有人會為她伸冤了。

  因為太過期許，程明昊目光深沉極了，凝視著邵雨汐的雙眸充滿懇求之意。

  邵雨汐也凝視著他，表情越發落寞。

  時間，在這一刻宛若凝固了。

  一時間，邵雨汐想了太多太多。

  她的思緒，仿佛一瞬間回到了過去，從她有生之年最早的記憶開始流轉。

  她想起了小時候認識孟司宸的時候，想起了這些年對孟司宸複雜的情感，和她走過的這條漫長艱辛卻沒有抵達幸福終點的路，眼淚剎那間就落下了。

  嘴角一點點揚起，邵雨汐笑了。

  她的笑容，如此心碎。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輕聲念著，然後拿出了十足的誠意，對這個仍然沒有放棄她的人，說：「程醫生，我這輩子何德何能碰見你啊……我真是個傻瓜，有些事情，我直到現在才想明白……」

  在凝望著程明昊的雙眸時，邵雨汐忽然想明白了什麼才是愛。

  從小到大，她自然是喜歡孟司宸的。

  作為一個一直被嘲笑排擠的人，孟司宸就是她灰暗生活的唯一的光，因為只有孟司宸會站出來保護她，會為她出頭。

  而且孟司宸真的很優秀，他從小就是女生們一見就挪不開目光的那種類型，這樣一個人，她怎麼可能不喜歡呢？

  如果她只是單純的喜歡下去，永遠不要在這種感情里摻和任何的雜質，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吧？

  而她，真的是太貪心了啊……

  她想要獨占這麼一個優秀的人，想要把孟司宸牢牢抓在手裡，不僅如此，她還想借著孟司宸的優秀和身份去實現她的野心，完成她一直求而不得的執念！

  她處心積慮的編織出了一個精美絕倫的圈套，美其名曰這就是愛。

  她用虛偽的謊言，從孟司宸那兒騙來了承諾。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愛孟司宸。

  她愛的，只是孟司宸能給她的庇護和榮光而已。

  有人說，一個謊言說了無數次，會連自己也被騙過。

  她，就是如此。

  她把愛這個謊言說了無數次，最終連自己都相信了，演得也是真情實感……

  這個真相，讓邵雨汐無比愧疚。

  在洞悉這一切的同時，她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當她腦海中閃過關於愛這個字時，其實她想到的，是眼前這個男人。

  幾年來，程明昊作為醫生對她不離不棄的鼓勵，才是她在車禍後活下來的最溫暖的精神支柱。

  這些想法，她決定全都掩飾好，將來一併帶進墳墓。

  她再也不想讓程明昊因為她而惹上任何麻煩了，她希望從今往後，程明昊一切都好。

  而程明昊，看著她長久沉默不住落淚的模樣，更加心急如焚。

  「想明白？你想明白了什麼？」程明昊著急的問。

  邵雨汐輕輕的搖搖頭，然後告訴他：「沒什麼，我只是想明白，我這輩子做了太多的錯事，所以我不能離開，我會留下，好好的贖罪。」

  「你別這麼傻……」

  「我從前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往後餘生，傻一點也挺好的。」

  「唉！何必呢！」

  邵雨汐把雙手從程明昊手中抽了回來，擦拭著眼淚。

  她笑著說：「程醫生，你快走吧！以後不用管我了，好好過你的生活，也別再想起我這種人了！我想，我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報答你的好了，若有來生，我當牛做馬都要報答你！」

  「淨說傻話！」

  程明昊快被她氣得沒辦法了，只覺得她油鹽不進。

  可邵雨汐不肯走，自然也不會配合，程明昊是一點辦法沒有，就算有門路，也無法實施計劃。

  「程醫生，你走吧。」邵雨汐艱難的移動著輪椅，讓開了一條路，催著他說：「算著會面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現在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

  既然邵雨汐如此堅決，程明昊也沒什麼能說的了。

  他心情沉重，點點頭。

  他告知了自己訂好的航班時間，很鄭重的跟邵雨汐說了再見。

  最後，他伸手想要抱一抱邵雨汐。

  邵雨汐搖搖頭，拒絕了。

  程明昊有些鼻酸，還是笑著跟她說：「雨汐，你是我見過最有毅力的病人，沒能治好你，我很抱歉，我時常在想，若是我的醫術更好一些，是不是治好了你，就不會發生後來很多的事情了？」

  「程醫生，你別這麼說！」邵雨汐再一次淚崩。

  「若有來生，我不用你當牛做馬來報答我。」程明昊泛著淚光，好好地看著她：「我只希望來生，你能站起來，成為一名舞者，自由自在的跳舞。」

  說完這句話，程明昊沒說再見，就這麼離開了。

  他不想說再見。

  他現在心情太難受了，什麼都不想說了。

  邵雨汐看著他走，一邊落淚，一邊抑制不住在笑。

  真好。

  她想，程明昊終於肯走了。

  走得遠遠的吧，再也不要想起她這麼一個不堪的人。

  她只想讓自己變成程明昊長長的患者就診名單里的一個最不起眼的名字，而不是人生漫長記憶中一個突兀又噁心的存在。

  等人走了，有工作人員來帶邵雨汐走。

  邵雨汐擦去眼淚，對工作人員說：「麻煩給我一些紙和筆吧？我想起來之前還有些犯罪細節沒交代清楚，我想整理一下思緒，全都好好的寫出來。」

  這種要求，還是可以滿足的。

  邵雨汐很快拿到了一疊列印紙和一支鉛筆，然後被推走了。

  夜色，如此深沉。

  程明昊一個人落寞的來到路邊打車，怎奈此時並沒有的士經過。

  一輛停在路邊的車，忽的亮起了車前的大燈。

  刺眼的燈光，晃眼得很。

  程明昊的注意力被吸引，下意識的抬手擋住了光線。

  隨著車窗放下，孟司宸的聲音傳來。

  「程醫生，這個點這個路段不太好打車，不如我送你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