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翎王之死

2024-08-27 19:55:59 作者: 陰山雲鸞

  博州夜晚的街道更加詭異。

  月光被濃霧遮擋,黑壓壓的屋檐下全都是喪幡白帳。

  杜材推著一個木頭推車吃力的在巷子裡前行,那推車之上躺著的正是傅玄麟。

  謀害王爺可是掉腦袋的事,杜材不敢假手於人,就只能親自動手。

  他此刻心虛得厲害,豆大的冷汗從額間冒出。

  博州的田畝被雪覆蓋很不好走,只要讓傅玄麟看上去像是失足摔進田裡,這樣即便是朝廷來查也只會當傅玄麟是自己不慎摔死的。

  杜材想到此處咬了咬牙,繼續推著傅玄麟往附近的田畝走去。

  城北有一處田畝地勢低洼,平日裡要是不仔細看路便會不慎摔進田裡。

  如今這齣田畝被積雪覆蓋更加危險。

  杜材左思右想,還是將傅玄麟拋屍在此處更為合適。

  

  他將推車放下,然後在凍僵的手心裡哈了口氣,又搓了搓手,便準備將傅玄麟從推車上托起。

  然而正當他的雙手即將抓住傅玄麟的肩膀的一瞬間,傅玄麟突然睜開雙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袖中抽出短匕首架在了杜材的脖子上。

  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肉,鮮紅的血液緩緩流出。

  杜材瞪大了雙眼,後背陣陣發寒。

  「啊!」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傅玄麟,眼珠子幾乎要瞪了出來。

  「你,你是人是鬼!」

  傅玄麟利落的起身,手中的匕首逼迫著杜材跪倒在地。

  「你說呢?」

  杜材的額間不停的冒汗。

  「你還活著!你沒死!」

  「膽敢謀害當朝王爺,杜長史膽子不小啊。」

  傅玄麟手中的力道加深了些,修長玉立的身姿這濛霧之中顯得像個威嚴的神像。

  匕首的冰冷與銳利使得杜材漸漸恢復了神志。

  他當即求饒道:「下官有罪!下官該死!」

  「夠了!」傅玄麟懶得聽他廢話,厲聲喝止,「說!為何謀害本王!」

  杜材所犯死罪,現在被翎王抓了現形,必得趕緊為自己開脫才是。

  「是子鬼!是他指使我毒害殿下,他拿下官的妻兒做要挾,說倘若下官不聽他的,他便要將下官的妻兒千刀萬剮。」

  杜材說到情急之處還落了幾滴淚。

  可傅玄麟又怎會輕信他的鬼話。

  「子鬼是何人?竟能要挾堂堂博州長史?」

  「子鬼是博州的惡鬼,他操控博州官吏多年,凡是有不肯聽他話的人下場都極其悽慘。子鬼怕殿下查到他,所以才脅迫下官毒害您,下官也是被逼的呀。」

  傅玄麟沒想到博州竟然還有這麼號人物。

  「倘或你有一句不盡不實,本王便立即將你斬殺!明白嗎?」

  杜材嚇得連連點頭,「下官絕不敢欺瞞殿下,若有一句不盡不實必遭天譴。」

  原來杜材也不過是別人的一把刀子。

  博州還有一個更為狠毒嗜血的魔頭。

  「你可知子鬼是何人?」

  「下官無能,不知子鬼為何人,只知道他是個上了年紀的男子。不過,他總是神出鬼沒,身穿黑袍,以面具掩面。」

  傅玄麟略一沉吟,眼底閃過一抹陰邪。

  「這麼說來,杜長史謀害本王全是受人指使的了。」

  杜材忙道:「是。下官對殿下絕無殺心,請殿下明鑑。」

  「既然如此,本王便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傅玄麟說著,從腰間取下了黜陟使令牌亮在了杜材的面前。

  「本王乃陛下親封河北道黜陟使,統管河北道官員調令貶黜。」

  杜材見到那令牌,驚得半晌說不出話。

  能被封為黜陟使的人,必定是陛下的親信。

  他原以為傅玄麟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小王爺,沒想到他的權力遠比自己想像得要大得多。

  朝廷必是知道了他這些年所犯的事,所以才會派黜陟使來博州。

  這下是真的在太歲頭上動了土。

  「下官拜見黜陟使大人!。」

  傅玄麟將令牌收起,對他厲聲道:

  「這些年杜長史在博州做盡壞事,博州百姓皆是人證,杜長史貪墨了多少財帛,只需將長史府徹查便可。數罪併罰,杜長史必會落得株連九族,滿門抄斬的下場。可若你迷途知返,協助本王將子鬼捉住,本王便免你死罪,從輕發落。杜長史是聰明人,想來不會讓本王失望的。」

  杜材越聽頭上的冷汗冒的越多。

  「下官定竭力效忠殿下,將功補過在所不惜。」

  傅玄麟輕笑一聲,「很好。」

  次日,翎王死於非命的消息便傳遍了博州。

  孟槐得知此事後,趕緊吩咐人將那屍體抬回了刺史府安放。

  他面對屍體哭得泣不成聲。

  翎王一死,陛下必定勃然大怒,到時雷霆震怒禍連博州,他這個刺史就難逃一死了。

  然而杜材卻滿臉不以為然。

  因為這屍體就是他弄來的。

  反正現在博州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屍體,杜材昨天連夜找來了一具和傅玄麟身形相似的無名男屍,為其毀容後換上了傅玄麟的錦袍扔在了田畝里。

  這樣便可瞞天過海,讓躲在暗處的子鬼以為翎王被殺。

  杜材上前拍了拍孟槐的肩膀。

  「孟刺史無須擔憂,翎王是自己視察田地的時候不慎摔死的,即便是朝廷查下來也怪不到你我頭上。」

  孟槐聽後卻哭得更厲害了。

  「翎王才來博州兩日便死於非命,你我身為父母官未能保護翎王,實在是無能啊。」

  「罷了罷了,你慢慢哭吧。」

  杜材搖了搖頭便離開了刺史府。

  這孟槐一向是個老頑固,又是個沒有實權的空架子,跟他說再多也是無用。

  孟槐隨後便在刺史府掛上了喪幡,在前廳擺起了靈堂。

  然而只有杜材知道,現在傅玄麟正安然無恙的在長史府的暗室里。

  暗室除了杜材便無人知曉,是安置傅玄麟最好不過的地方了。

  別的不說,暗室的布置格局簡直華麗奢靡。

  不足三十平的暗室里,床榻桌案一應俱全,就連座椅都是紫檀雕花的。

  為了讓傅玄麟住的心情舒暢,杜材還給傅玄麟點上了名貴的沉香,換上了酥軟的香雲被褥。

  傅玄麟知道杜材是在討好自己,也就不客氣的默許了。

  他在宣紙上提筆寫下了「子鬼」二字,隱隱覺得這兩個字似曾相識。

  「子鬼,子時陰氣最盛,鬼魅橫行,可不就如現今的博州一般嗎?」

  突然,暗室的門轉動,杜材走了進來。

  他朝著傅玄麟恭敬拱手道:「回稟殿下,一切辦妥。」

  「嗯,做得好。再過幾日賑災隊伍便會趕到,到時候若遇見一個叫百里墨的人,便將這個交給他。」

  傅玄麟說罷將桌案上的信箋交給了杜材。

  杜材雙手接過,放進了懷中。

  「是,下官明白。」

  兩日後,百里墨帶領著賑災隊伍與流民趕到了博州。

  然而當百里墨看見刺史府掛著的白帳時,還以為博州刺史身故了。

  他正欲進門,卻看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身穿孝服跑了出來。

  「想必這位就是翎王府百里典軍,博州刺史孟槐見過百里典軍。」

  百里墨皺了皺眉頭,「孟刺史?不知刺史府中是何人身故?」

  「是......」孟槐支支吾吾,不敢告訴百里墨實情。

  百里墨見他這般難以啟齒,還以為死的是孟槐的紅顏知己,連忙貼心道:「若孟刺史不便告知,下官便不問了。」

  「這......」孟槐被百里墨這麼一說,更不知如何開口了。

  「對了,翎王殿下何在?殿下擔心博州災情,於是便先行一步來此,想必孟刺史已經見過殿下了。」

  孟槐總算是找到了時機開口,「其實,刺史府的白帳喪幡就是為翎王殿下所掛。」

  一道晴天霹靂直劈百里墨。

  他僵直的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你說什麼?王爺他......」

  「百里典軍請節哀。」

  百里墨僅存的理智在聽見孟槐說出這句話後便煙消雲散了。

  他一把揪起孟槐的衣領,怒吼道:「王爺是怎麼死的!他現在在哪兒!」

  孟槐的臉被勒得青紫,喉嚨發出嗚咽的聲音。

  「翎王殿下失足摔進了田裡,屍身安放於寒舍前廳。」

  百里墨一聽便紅著眼眶扔開了孟槐,推開刺史府的護院衝進了裡面。

  他衝到前院,看著前廳擺放著的棺材,心裡如同萬蟻啃食。

  腳下的每一步都像是一萬根在扎他。

  這麼多年來他孤身一人,唯一的職責就是守護翎王,可現在翎王突然離世,他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也沒有了。

  「王爺,王爺。」

  百里墨沒走幾步便跪倒在地,他不敢上前面對傅玄麟的屍體。

  他甚至在心裡欺騙自己,只要沒看過屍體,王爺就沒死。

  在刺史府門外的眾將士與流民們也承受著悲傷,在他們的心裡,翎王是個捨己為人,以民為重的好王爺。

  只可惜天道不公啊。

  百里墨用佩劍撐著身子起身,不管怎麼樣,他還是要見翎王最後一面的。

  可是當他走到棺材面前,看到那屍體的樣子時卻呆住了。

  這根本就不是翎王!

  雖然屍體的面容被毀,但他還是能一眼就認出這不是翎王。

  百里墨正想質問孟槐,他的身後卻走來了一個人。

  「百里典軍請節哀啊。」

  百里墨立馬全神戒備,然而那人卻站在他身邊,順勢將一封信箋塞到了他的手裡。

  「翎王殿下走得太突然,下官也十分傷心啊。」

  百里墨扭頭看去,問道:「你是何人?」

  「下官博州長史,杜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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