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李岩的後手

  西安、首陽山脈的一處山谷。

  此時已是盛夏，太陽無情地炙烤著大地，似要將一切融化。

  好在谷中樹木茂盛，擋下了不少陽光，數百盔甲不全的兵士正躲在樹蔭下休息。

  只見他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聲討論著些什麼，並時不時地朝不遠處的一個帳篷望去。

  帳篷內，身穿金黃鎧甲的李自成正神情凝重地盯著行軍圖。

  而在他身後的不遠處，李過、劉芳亮、高桂英等人皆是一身戎裝，低聲私語。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隨後就見高一功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眾人見到他後，臉上皆露出緊張之色。

  高一功先朝眾人點了點頭，才向李自成行禮道：「陛下，甘肅的藺養成、賀籃等人已率兩萬精兵趕來！」

  眾人聞言，臉上立時露出喜色，同時看向李自成。

  

  李自成緩緩轉過身，沉聲道：「他們此來沒有被人發現吧？」

  高一功搖頭道：「陛下放心，左夢庚和高傑現在還在長安爭鬥，根本無暇顧及我們長安以西的兵馬。」

  「而且他們來此十分謹慎，進入陝西後基本都是走的山路，沒有遇到任何明兵。」

  李自成點了點頭，道：「好，他們的休整之事就由你去安排，不過一定要將兵馬分散，以免被明兵發現！」

  高一功聞言，有些猶豫地道：「陛下，現今藺養成和賀籃已經到來，我們的兵力已達六萬之眾。」

  「再加上我們潛伏在長安的數千精銳，以及百姓的支持，完全可以......」

  高一功本說得十分激昂，不過當他見到李自成的目光後，不由停了下來。

  李自成見高一功眼中滿是戰意與恨意，心中不禁暗暗搖頭。

  不過他也並未因此不滿，因為他知高一功先前為演好內鬥戲，背負了不少罵名，此刻急於正名，好一洗前恥。

  只是現今局勢複雜，絕不能意氣用事。

  若稍有不慎，便可能滿盤皆輸。

  而他這一輸，或許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想到這，他的目光不由地看向了在場的其他人。

  當他發現眾人皆是一臉期待時，原本堅定的心又有些動搖了。

  就在他猶豫之時，李岩的形容突然出現在他的腦中。

  李自成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朕也很想收復長安，但現今濟爾哈朗還在榆林，若是朕此刻出兵，恐怕榆林生變，到時會對大局不利！」

  高一功聞言，皺眉道：「陛下，前兩日左都督（劉宗敏）也已傳來消息，說濟爾哈朗已被李牟和虞胤逼到榆林，不日就可將之趕出關去。」

  「而且我們收復長安亦需時日，正可同時進行，再就是自長安失陷後，兵士的士氣越來越低，臣擔心時間長了，兵士會喪失鬥志......」

  隨著高一功的聲音響起，李過、劉芳亮等人眼中的戰意也越發濃烈。

  李自成見狀，知若再讓高一功說下去，局勢恐難控制。

  但若他此刻強行打斷，也會傷了眾人的心。

  於是他待高一功說完後，佯作傷感地道：「臨朐侯，朕知道你心裡苦，其實朕也很想收復長安，但根據軍師的安排，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

  「要知軍師為了此局，不惜拋棄心中的道義，毀家滅族引高文采入局。」

  「現今崇禎雖已被軍師的計策調往武昌，鞏永固也率軍入陝，好似大局已定，但你們別忘了，牛金星至今仍未到達濟爾哈朗處，而宋獻策又動向不明。」

  「若是因朕的冒失之舉導致此事失敗，朕又怎麼對得起他的在天之靈，對得起......」

  李自成此言一出，高一功、李過等人皆露出悲傷之色。

  原來李岩先前在布局時，就擔心會被朱元璋識破，雖然他早已布下郭升、黨守素等棋子，卻仍擔心有失，所以又埋下了高文采這步棋。

  他原本的計劃是若鞏永固等人中計，那就將高文采留在長安。

  若是對方沒有中計，便放高文采離去，並借他的口講出事情的真相。

  待朱元璋等人都知道先前之事是計後，他們再佯作失誤，讓左良玉或是高傑占領長安。

  當鞏永固發現事情與他得到的消息不一致時，必然會心生猶疑。

  而那時朱元璋正深陷山東、江南的戰局中，無法前來指揮，以鞏永固的能力，縱使能夠遵令堅守，必也無法約束住手下那些渴望建功立業的悍將。

  再加上鞏永固重視名聲，在暗探挑撥百姓詆毀他後，他即使不主動出兵，也會順水推舟。

  只要鞏永固率軍入陝，那濟爾哈朗定會潰退。

  女真接連大敗，應也會伺機反攻。

  這時，牛金星作為知道「內情」的重要人物，必會受到女真的重視。

  以牛金星的性格和他掌握的消息，只會提議女真攻打大同，好藉機立功，提升他在女真的地位。

  這樣一來，鞏永固便只能放棄陝西，回援大同。

  而大順的兵馬則可趁機反撲，搶占山西等地，再次圍困京城。

  一旦此局形成，江南各地的明兵必會觀望。

  到時他們縱使不能攻下京城，亦可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作為一個優秀的戰略家，李岩也考慮到了失敗的可能。

  因此他又聯合張獻忠，在四川、兩廣布下了一個局。

  這也是為何袁宗第會率軍入川的原因，因為若陝西真的失守，李自成亦可在川中立足，重振旗鼓。

  而作為交換條件，到時大順軍必須幫張獻忠奪取貴州等地。

  只是沒想到南方的戰局進行得十分順利，陝西卻因李自成一時師心自用，沒有聽從李岩的建議，任用宋獻策守城，以致長安提前陷落。

  由於此事事發倉促，不僅牛金星之事出現了偏差，大順軍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損失。

  好在高傑和左夢庚一直在爭奪長安，無暇追擊，他們才逐漸恢復過來。

  就在眾人緬懷李岩之時，一個親衛進來稟告道：「陛下，左都督剛傳來消息，說牛金星與牛佺匯合不久，濟爾哈朗就被鞏永固的兵馬趕出了榆林。」

  「而且徐文朴與惠登相因城池之事也已發生衝突，左都督正在設法挑撥他們大戰。」

  「另外，左都督還說鞏永固對李將軍等人並不放心，一直暗中提防，左都督擔心會被對方識破，準備近日起事，讓陛下早做準備......」

  李自成聽完親衛的匯報，臉上又不禁露出猶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