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神丹宗

  這時候在天香山不遠的天空,張天師正御空飛行，忽然一道光影疾馳而來，堵住了他的去路，仔細看時，是無凡。叛徒！張天師氣不打一處來，冷冷說聲：「讓開！」繞過無凡，就要繼續往前行，突然感覺腳上被什麼東西掣住了，低頭看時，只見無凡趴在雲上，雙手抓住他的一隻腿,似撒嬌一般地說：「師兄，不要走嘛！」

  張天師感覺一陣惡寒，使勁一甩腳，卻沒帥掉。怒道：「你到底要幹什麼？你這老不羞，都他娘的幾百歲的人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幾百年前，當他們還小的時候，張天師每次要出去歷練，無凡每次就是這麼對他師兄撒嬌的。

  

  可如今,大家都是兩鬢蒼蒼的老人，如果是凡人，都已經是白骨了，他居然還來這套？他就不覺得丟人嗎？

  無凡不依不饒：「師兄，你要是願意聽我說幾句話，我就放開你。」

  「你說,我聽著就是。」

  「不，不在這裡說，我們找個地方邊喝邊說。師兄，我們有幾百年沒在一起大醉一場了。」

  「誰要跟你喝啊，你這個叛徒。」

  片刻之後，二人在一個避靜之地，一個涼亭裡面對飲起來。

  「叛徒，你不是有話跟我說嗎？你說啊。」張天師可能也是幾百年沒喝酒了，才兩杯酒下肚，就有些微醉了。

  「師兄，不急，你看你我兄弟幾百年沒在一起喝酒了，見面的次數倒是不少，可每次見面都是說公事，而且最近幾十年你還對我產生了誤會。」

  「誤會？你這叛徒，我哪裡誤會你了？」

  「唉，師兄，我離開時，是經過了陰陽八卦爐火考驗的，我是正大光明離開的。」

  「可是你自立門戶，對神劍宗來說，就是不忠。」

  「師兄，你可還記得神劍宗的教旨：修仙問道，尋求長生不老；我們凌霄門的教旨是匡扶正義，守護天下蒼生。這就是我要離開和另起爐灶的原因。」

  「笑話，就憑你？守護天下蒼生？就你們那幾個人？」張天師笑得噴出一口酒來。

  「我相信，只要有赤膽忠心一片，守護天下蒼生，一人足矣！」無凡忽然豪情萬丈，眼睛裡炯炯發光，「比如說，我派莫奇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以我希望師兄能高抬貴手，放他一馬，你若今日留一線，日後必見他拯蒼生挽狂瀾的一天。」

  張天師眼神也突然不再茫然，眼裡精光四射：「我自然知道你今日來找我的目的，但是，莫奇這個人，你要說他日後修為卓絕大放異彩，我承認有可能，但你怎麼就看出來他一定會拯蒼生挽狂瀾了？」

  「當日在修羅山，他遭四面圍攻生死一線，卻仍然置自身安危於不顧，以身為餌拼死抗爭，為同門爭取築基的機會，這是小義；當有阿修羅界妖物闖入人間，威脅天下太平時，他又立刻摒棄門戶之間，與其他宗門弟子並肩作戰，一起將怪物消滅，這是大義。這小子小事面前一身邪氣，大事面前一身正氣，我怎能看不出來？」無凡一口氣說道。

  他所說的事情，仿佛親眼所見。其實是當時他通過傳音靈石了解了一些情況，後來結合白澄等人的親口描述掌握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怎麼不知道有阿修羅界妖物入侵這件事情？」張天師突然抬頭問道，眼神里竟然有些驚懼之色。

  「怎麼了，師兄？」無凡似乎也感受到張天師的緊張，立刻問道。

  「這次阿修羅界靈氣外泄本就不尋常，一開始我就懷疑是阿修羅界有人要衝破封印，這樣子看來是事實了。可為什麼我宗門沒人向我稟報呢？」

  「沒事了，已經被消滅了。」無凡喝了一口酒，說道。

  張天師仍有些心緒不寧：「沒有那麼簡單，我總覺得好像事情還沒有結束似的。」

  無凡也被他帶的緊張了，繼而又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看師兄沒必要這麼擔心，你看我，每天都要面臨被你們大宗大派蠶食、覆滅的危險，可我不一樣過得挺自在的嗎？」

  無凡愣了一下，繼而又笑罵道：「你這是嫌自己命長了是吧？要不要我現在就回去帶人滅了你們宗門？」

  「我開玩笑的。」無凡連連擺手，「師兄千萬當不得真，我這是喝醉了啊」。

  張天師死死盯住無凡：「我看你清醒得很，你打的什麼算盤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把我堵在這裡，另一邊悄悄去三大宗門談判。我在這裡先警告你一聲，將來在煉丹合作這件事情上，如果沒有我神劍宗分一杯羹，別怪我不客氣。」

  無凡立刻陪著笑臉：「當然，一定有師兄一席之地的。」

  神丹宗九陰山共九座山峰，每一座都高聳入雲，仙霧繚繞，有八座常年草木茂盛，綠意盎然，卻有一座常年冰雪覆蓋，白茫茫的一片。

  奇怪的是，莫奇一路居然暢通無阻，不但無人阻擋，就是禁制也沒遇到一個，就直接到了山門口。

  更神奇的是，好似知道他要來似的，那山門居然嘎吱嘎吱自己開啟了，莫奇昂首闊步而入。

  這時有兩名弟子迎面而來，其中一個濃眉大眼，略有些胖，另一個較矮，較瘦，而且略顯稚嫩，像是剛入門的弟子。

  那濃眉大眼修士對著莫奇說道：「請問閣下可是凌霄門的莫師兄？」

  莫奇答道：「正是在下！」

  那濃眉大眼修士說聲：「請隨我們來。」然後與那瘦小修士一道轉身，向一個方向走去，莫奇剛開始平靜如水，這時候不覺緊張起來。

  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啊？又不說話，又不喊打喊殺，到底要幹什麼？

  兩名神丹宗修士也不多說廢話，一路領著莫奇往前走，左拐右拐，上坡下坡，在經過一個廣場的時候，莫奇被正面一座雕像震驚了。

  那雕像是兩個人，一個白髮白須的老人，身前站著一個小女孩，那小女孩手裡拿著一顆藥草，老人身背竹簍。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畫面，然而莫奇卻在仿然間看到了更多，仿佛那老人和小女孩都在移動，小女孩在前面跑，時而采起地上的藥草，告訴老人：「師父，這是清心草。」老人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不住點頭。

  忽然，那小女孩的眼神往這邊看來，瞳孔無限放大，瞬間吞沒了莫奇的整個身體，莫奇一瞬間進入一片漆黑的空間裡。莫奇大驚，正要試圖跑出那片黑暗，頭頂陡現異象，仿佛星辰從深邃的夜空中升起。

  抬頭看時，只見天空中是一些圖案，或龍飛鳳舞，或靜默如山，都悄然傳出古老而沉重的氣息。正是那些圖案線條發出的光芒，映射而下，仿佛星光閃耀。

  莫奇一看那些圖案，立刻被吸引，仿然間，那些圖案又似乎在旋轉移動，移動間，似乎在展示某些古老的煉丹之法，以及某些從未傳世的煉丹秘方。

  莫奇不禁為之叫絕，這些煉丹秘術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偏偏這些方法、秘術，看似不可理喻，仔細推敲，卻有一種讓人突然走出雲山霧罩的感覺，頃刻豁然開朗，然後大呼精彩，心中升起許多認同之感。以往自己在煉丹過程中所遇到的疑難、困惑，在那一刻都迎刃而解。這些東西，在以往所有煉丹書籍中都從未見到過，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又偏偏能與這個世界的煉藥師相契合。

  然而，這其中有的東西卻很深奧，明明觸手可及，伸手去抓時，卻又如煙消散。雖然一時無法捕捉，但那其中的精彩，其中玄妙，卻已感受得真切，仍然執著地想要去捕捉，叫人不知不覺就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實際上，莫奇仍然身處於那個廣場之中，他身邊兩個神丹宗的弟子感覺身體被什麼東西一下子就彈開了。回過頭去，再想靠近莫奇，卻一次次被彈開，就好像在他身周出現了一圈看不見的結界。

  而莫奇在那結界空間裡，時而仰天大笑，時而低頭沉思，時而又坐在地上用手指鬼畫著什麼，時而又站起來轉圈，狀若癲狂。

  兩名弟子正不知所措，耳邊傳來宗主賴藥師低沉的聲音：「你們兩個先行離開吧，去忙自己的事情，不用管他了。」兩個弟子領命而去。

  賴藥師卻沒閒著，立刻又吩咐下去，將原先布置妥帖的七絕神光大陣撤了，這原本是用來對付莫奇的，只要他再多走幾步，走過廣場，踏入那七絕神光大陣中，立刻觸動陣法，到時天雷地火風雪雨霜一起往他身上招呼，頃刻就會化為齏粉。

  然而此刻，他意識到莫奇得到神丹宗老祖傳承，那說明他與神丹宗淵源極深，幾千年前羽化升仙的老祖都對他親睞有加，自己敢對他怎樣？

  隨後，賴藥師又傳令下去，凡經過廣場者，看見一個「瘋子」，都不予理會，也不許圍觀，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就好。

  然後，又緊急召集各位長老和各峰首座前來，商討應對之策。

  神丹宗弟子聽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傳令，都覺得好奇，很多人特意從廣場經過，去「瞻仰」了一下那瘋子，見他果然很瘋，又不敢圍觀，就匆匆看幾眼，笑著離開了。

  雪女也正巧從那廣場經過，一看那瘋子，一眼就認出是莫奇，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但那莫奇此刻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詞，眉眼之中都透著痴傻模樣，確實是瘋的很徹底了！

  她又感受到在莫奇身周有結界靈力流動，料想是宗門幾位大法力的長輩用大神通將他困在這裡，他不得而出，才因此發瘋的。

  雪女不由得嘆息一聲：「唉，你為什麼要自投羅網呢？」突然又感覺可怕，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他是仇人啊，自己剛才是對他產生憐憫了嗎？這怎麼可以呢？雪女慌忙灰溜溜地逃走了。

  莫奇如饑似渴、如痴如醉地陷入了那些奇妙的煉丹秘法中，時而醒悟，時而又迷茫，時間在悄然流失，太陽東升西落，西落又東升，而在他的世界裡，時間仿佛停止了，只有天空中那些其妙的符號、那些稀奇的秘法，才是流動的，才是生動的。

  尤其是其中一個秘法，竟以人體為爐煉丹，極大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小心地進行論證，那圖案註解，已清楚地闡明如何生火，如何行氣，如何以靈力引導，如何排出雜物，如何消除人藥相斥，如何成丹，最後又如何冷卻，如何達到人丹合一。

  莫奇看得酣暢淋漓，感嘆造物神奇，感嘆前人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