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默默

2024-08-27 07:52:17 作者: 橘一花

  陸白的生活漸漸回到正軌,在梁小瑕上學的貴族幼兒園做食堂主廚,每天下班剛好可以接小瑕一起回家。

  他在北市區租了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剛好夠他和梁小瑕住,梁小無回來時,陸白就睡客廳沙發。

  血緣不是親情的隔閡,他們互相給了對方一個名副其實的家。

  陸白母親去世早,賭鬼父親別說關心,不打他就是萬幸。

  善良的人若淋過雨,就總想為別人撐傘。

  那極度缺愛的童年,陸白知道有多慘,這一切不可能再發生在兩個孩子們身上。

  陸白自己可以租胡同里的自建房,但孩子們不行,他幾乎拿出所有的工資來租這套房,只希望孩子們過得好一點。

  

  梁珍給三個孩子們的生活費很高,但他一分沒花,特意辦了三張卡,每月梁小璧打錢來時,全存在他們帳戶里。

  上班和照顧孩子幾乎是陸白所有的生活,但一點也不枯燥,他十分滿足。工作是事業,孩子是家庭,家庭與事業的雙重擔當,讓他深切感受到存在的價值。

  他的存在不再是誰的附屬品,可能隨時會被丟掉的「小寵物」。

  現在一回想起一年前那段日子,陸白都會覺得荒謬得可笑,不由得感慨骨子裡到底多卑微,才會一步步退進深淵。

  還好,一切都結束了!

  這天,陸白像往常一樣,一手拎著芭比粉小書包,一手牽著小瑕的小肉掌,下公交回家。

  臘月深冬,飛雪不歇,銀白色席捲了整條長街,落日餘暉打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金光,模糊了陸白的視線。

  但他還是在一片朦朧中看到一個身著棕色呢子大衣的高挑女子,撐著黑傘獨自站在風雪中。

  鵝絨細雪飛落黑色傘面,化為一片片八角雪花,那人平靜地站在雪地里凝望某處,讓人不由得聯想到「悲傷」和「孤獨」。

  一年零五十八天,那人總會準時出現在那裡,從不冒昧靠近,從不出言打擾。

  時間是治癒傷口最好的良藥,陸白已經不會再害怕,只是不禁感慨那人的執著。

  「哎!」

  梁小瑕忽然尖叫,她腳下一滑,身子倏忽前傾。

  梁珍瞳孔驟然緊縮,三兩步奔過來,眼瞅著小瑕就要撲到在雪地里,就見一隻大手把小萌娃一把撈起,又穩穩放回地上。

  梁珍眼底閃過一絲驚異,印象中陸白弱得手無縛雞之力,何時變得這般身手敏捷。

  是他變強了?還是以前的一味順從,讓她有了錯誤印象。

  她無從得知,但能明顯感受到,眼前的男子已經褪去少年的青澀,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味道。

  兩人相距不過一米,虛驚一場過後,只剩尷尬。

  「你更像個爸爸了,」梁珍訕笑著,乾脆避開陸白視線,彎身蹲下,揉了揉小瑕的腦袋,溫聲責備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媽媽——」小瑕一縱跳到梁珍懷裡,緊緊抱著梁珍不肯放開。「媽媽,我好想你!」

  梁珍無奈訕笑,這孩子年紀不大,心眼不小。

  每個周末,梁小璧都會接兩個小的回梁珍家,三天前小瑕還不想待在別墅,吵著要回去找陸叔叔,這會兒反倒稀罕起來了。

  她單手托著小屁股把小丫頭抱起,「乖,還有兩天,媽媽親自過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她遲疑地望向陸白,生怕他一口回絕,更怕唐突地靠近,破壞了一年多來之不易的和諧。

  她急切地想要上前一步,一把摟住陸白,告訴他,她到底有多想他。可太多在意,反倒舉步維艱,連多說一句話,都倍感心虛。

  陸白沒有避開梁珍的視線,但也僅僅如此,那長時間的沉默讓梁珍愈發緊張,她急切地上前,卻見陸白慌忙退後。

  梁珍眼裡傷心和期許太過明顯,連陸白都能一眼看出來。

  他瞳孔不由得閃過一絲疑惑,那人曾經多麼意氣風發,多麼高傲無畏,怎麼會露出這樣一副神情。

  她變了?

  陸白心尖分明有溫熱的東西流過,可那如同魔咒般的不堪回憶也瞬間湧上心頭,他還是怕了,怕得只想遠離。

  她倏忽頓住了腳步,心臟也涼得透徹,果然,他還是不願,若現在繼續糾纏,就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只會把他推得越來越遠。

  「還是算了,」她牽強地扯動嘴角,擠出個僵硬的地笑,又轉向小瑕,輕聲道:「媽媽忙,還是讓哥哥過來接你們吧。」

  「哦——」梁小瑕的小奶音裡帶著十足地委屈,不甘地追問道:「那媽媽什麼時候忙完呢?」

  梁珍短暫地沉默了一瞬,是啊,她也想問什麼時候,陸白才願意跟他好好說幾句話,哪怕只是接孩子時,隨意客套幾句。

  她無從回答,只能保持著那個僵硬的笑,寵溺地捏了捏小瑕的圓臉蛋,哄了聲:「乖、」

  「你來接她吧。」

  梁珍驟然回眸,不敢相信那是陸白說的話,可那再熟悉不過的溫柔男聲,世上再不會有第二人。

  那道視線掃過來時,陸白的臉頰瞬間滾燙,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在慌張什麼,眼神又開始躲閃,吞吐地解釋道:「本……本來我們……也是一起撫養孩子。」

  怕梁珍誤會,他又趕緊補充道:「以親人的名義。」

  這回梁珍真的笑了,笑得十分真誠,一年多了,這是陸白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他還是那樣善良,捨不得讓孩子難過。

  「好。」她聲音有些沙啞,強忍著激動,俯身把小瑕放下,牽著她的小肉掌,把她親手交給陸白。

  陸白僵硬地伸手迎來,感到掌心一熱,是梁珍借著把小瑕手掌交給他的動作,短暫地牽過他的手。

  明顯故意而為,差點十指相扣。

  那一瞬間的觸碰,兩人都不好受,眼底都泛起不同程度也不同意義的失落。

  陸白抹了把臉,努力震驚下來,「要做飯,走了。」

  他拉著梁小瑕頭也不回地上樓,生怕多待一刻,又要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一個人怎麼會輕易改變,他從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梁珍真能痛改前非。

  也許她真的愛他,只是她根本不會愛,他們繼續下去,只有無盡的傷害。

  他雙目空洞地站廚房洗菜台前剝蒜,不斷勸說著自己,思緒卻越來越亂,那些快被遺忘的幸福回憶久違地浮現,又夾雜著卑微的不堪,在腦海里糾纏撕扯。

  他急促地擰開水龍頭,冰冷的自來水打在胳膊上,才漸漸冷靜下來,莫名其妙地,他抬眸向窗外望去,望向梁珍平時停車的位置,呼吸頓時凝滯!

  梁珍,果然還在那兒,她靠在樹邊,斜陽將影子拉出很長,只見她一手拿著手機不知在給誰發語音,一手夾著煙,突然似有所感地停下動作,抬頭望來。

  猝不及防地,兩人目光交匯,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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