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妖從何來

  水蛭的身體和張妮子緩緩剝離。

  它的吸盤蠕動了幾下後開始漸漸揚起。

  

  張妮子的後腦勺露了出來，接著是頭髮，然後是耳朵...

  最後，只有一張臉還被吸盤緊緊地貼著。

  「它到底在幹什麼？」趙凡心中不由得犯嘀咕。

  雖然張妮子看起來並沒有受傷，可趙凡心中那種不詳的預感卻越來越甚。

  通魂蛭身子突然開始收縮，油膩的後背瞬間脹大了一圈。

  看得出來，它好像很用力。

  大概僵持了十來息的時間，通魂蛭猛地用力，吸盤瞬間脫離了張妮子的面目。

  吸盤上是一個腦袋，泛著螢光，看起來還有些虛化的腦袋。

  陽燼在一旁，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他挪了挪腳，腳尖剛好踩在通魂蛭的尾巴上，「取個魂都這麼慢，看來是時候給三長老說說，每個月要多加點丹藥給它了。」

  聲音不低，剛好傳到陽塵耳中。

  陽塵卻像沒聽見一般，老老實實地站在一盤。

  丹藥？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餵食通魂蛭的丹藥大半都被他這位師兄給獨吞了。

  現在他居然還當著自己的面說這種話，顯然是想回去找宗門要丹藥的時候能多個人證。

  想到這裡，陽塵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過他對自己面部表情的控制得極好，這細微的動作幾乎沒人能夠看到。

  話自然也傳到了趙凡的耳中。

  取魂？

  趙凡仔細地看向通魂蛭吸盤下的那團螢光...那是張妮子的魂魄！

  陽燼的腳尖微微動了動。

  通魂蛭吃痛，身子大力一扭，張妮子整個的魂魄直接從面門上被拔了出來。

  夜風清冷，魂魄的腦袋掛在通魂蛭的吸盤上，身子卻像經幡一樣左右搖擺。

  陽塵轉身，他雙手一伸，圈外那群小動物中間，一隻大白鵝瞬間飛入了他的掌中。

  魂魄？大白鵝？

  趙凡懵了。

  陽塵對這一套卻熟悉至極。

  他從胸口直接摸出一個釘錘。

  釘錘很小，錘體也就人的手指大小。

  陽塵顛了顛釘錘，他瞄準白鵝的腦袋，輕輕地敲了幾錘。

  「師兄，敲好了！」

  陽燼冷哼一聲，直接一把抓起吸盤下的魂魄。

  他口中短促地念出了幾道法訣，魂魄居然肉眼可見地開始變小。

  「還是大了！」

  陽燼看著掌中的魂魄，直接伸手掐下了她的手腳。

  虛幻的手腳瞬間化作一道青煙，以一種極其隱秘的角度鑽入了陽燼的掌心。

  魂魄吃痛，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

  可沒了手腳，它的掙扎顯得是那麼的無力。

  「現在大小差不多了，兩腳羊變成沒腳羊，反正都是羊，無所謂了。」

  陽塵則是一臉淡然，這種事情，他怕是見了不止百十次了。

  陽燼捏著殘魂，直接走到了陽塵的面前。

  他低喝了一聲，大白鵝的腦袋上突然出現一個拳頭大小的漩渦，漩渦中仿佛有著強大吸引力，拉扯著張妮子的魂魄竟然緩緩陷了下去。

  隱約間，趙凡只感覺大白鵝的魂魄和張妮子的魂魄交織在了一起。

  兩個魂魄開始逐漸扭曲，融合。

  張妮子魂魄的後脖子上，一個大白鵝的腦袋鑽了出來。

  明晃晃的肚皮上，雪白的翅膀如同蠶蛹一般被什麼東西束縛著。

  兩隻腳板則像蠕蟲一般，分別拱破了後背和胸膛......

  這...這是個什麼怪物？

  然而，陽燼的動作並沒有停止。

  只見他朝著眼前大白鵝凌空就是一掌，交織在的一起的扭曲的魂魄頓時被轟進了大白鵝的身體。

  魂魄的螢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頭外表並沒有任何改變的大白鵝。

  可趙凡只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砰砰」直響。

  這不是大白鵝，這是妖，小妖！

  趙凡在蒙山生活了這麼多年，畜生的妖的區別，他眨眼就能分辨。

  前一刻還是一隻普通的大白鵝，可當它糅合了張妮子的魂魄的之後，它竟然直接化身成了一隻小妖。

  此時大白鵝的眼神還有些渾濁，此時的它還是一張白紙。

  就跟初生的孩子一樣，現在發生的一切並不會留在它的腦海。

  曾經張妮子的記憶，也早就煙消雲散。

  這是一個新的生命，由陽燼創造的，新的生命。

  可陽燼並沒有創造新生命的愉悅，趙凡更沒有見識新生命誕生的驚奇。

  此時，曾經發生的種種在他的腦中不斷閃現。

  消失的村民，新出現的小妖。

  所有的一切瞬間變得明朗。

  那哪是什么小妖，分明就是曾經的村民。

  他們的魂魄被硬生生地扯出體外，一番慘絕人寰的加工後，又和動物的魂魄混雜在一起。

  趙凡仿佛看見了有點嬰兒肥的花花的姑娘，看見她的魂魄被通魂蛭吸出了體外。

  看到她無助地哭喊，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趙凡突然有些不願意去想這些，可是那四肢被掐去，又和動物魂魄強行糅合在一起慘狀卻是那麼的清晰。

  一個個熟悉的村民自動代入，趙凡的眼角，血絲如同蜘蛛網一樣蔓延。

  他突然有了個可怕的想法，會不會，所有蒙山的小妖，都是...

  他不敢想，他要問清楚！

  可...可身體完全不能動彈，連吞咽口水的動作都做不到。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小衍術】的經文在腦海中瞬間浮現。

  既然嘴念不出來，他就用心念。

  摒除雜念，經文漸起。

  從外表看來，趙凡一點動作都沒有。

  可經文似乎激活了求死珠，周遭的靈氣開始劇烈地翻滾。

  陽塵和陽燼突然朝趙凡看了過來。

  「師兄，是靈氣，這小子...」

  陽燼不以為然地痴笑了一聲，「真是個傻子，我的迷亂術早就阻塞了他的全身，就算能引來靈氣，可靈氣卻根本入不了體，垂死之人狂妄的掙扎而已，你管他作甚！」

  說著，成了小妖的大白鵝被他扔在了一把，另一個村民，又落入了他的掌中。

  陽燼說的沒錯，求死珠雖然能幫助趙凡引來大量靈氣，可是這些靈氣全都盤踞在趙凡的四周，根本無法入體。

  可現在的趙凡哪有還有其他什麼辦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在心底念誦經文。

  靈力不斷聚集，濃度肉眼可見地增加。

  周遭的山林中，樹木開始搖晃，山風如同浪潮一般，一浪接著一浪朝著趙凡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