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反抗是人類最高價值

  新樂園。

  這個詞指向性太強了，包含的意義太明顯，王超立即想到，有新自然有舊，新樂園對應的是舊樂園。

  不用說，舊樂園自然指的就是地球，普提托拉亞奈說有了新樂園，毀掉舊樂園不是剛剛好？

  原來預計持續百年的自我毀滅，現在要在幾個小時內完成。

  可宇宙萬物，地球和人類世界是星體創造的啊，是星體的樂園不假，新樂園是什麼鬼？

  難道新樂園也是星體創造，有了新樂園，舊的樂園就棄之若敝履？

  所以黑體降臨其實是星體的意圖？

  還是黑體其實就是星體？

  

  王超這邊思量如飛，困惑不已，那邊湯布魯馬沮喪極了，又不敢發怒，委曲求全地說：

  「尊者，這實在太超過了，我們一點兒準備也沒有。實在不行，走到下一步也行，但能不能給主人商量下，不要把地球完全毀滅，給我們留點種子，哪怕保留一小塊大陸，容納個幾億人，至少兩億，也是新樂園沒有的景觀，可以令主人開心。」

  「主人還沒有看過一個星球和數十億生靈的完全毀滅呢，他想看。」

  普提托拉亞奈淡淡的，簡明扼要地說。

  這傲慢，王超一邊兒聽了連連嘆息。

  說起來E&V控制了人類世界三分之一的財富，在普提托拉亞奈面前還不如條哈巴狗。

  原來這湯布魯馬也不是絕望地等死啊，而是還抱著黑體會給E&V留下一個保留空間的譫妄呢。

  這不是球奸，什麼是球奸呢？

  他哪兒是為地球保留一點種子，不過是以犧牲人類巨大的利益為代價，為他們自己保留一些既得的利益。

  王超來之前覺得以自己的力量面對黑體，實力對比實在絕望，滿心沮喪，此刻經歷了一輪大地震的破壞，那黑體的力量展現得更分明，但他心中那份絕望感反而消退了不少。

  至少自己知道了對手是誰，普提托拉亞奈和他代表的力量，哪怕他們大概還並非黑體本身，總之一步步的具體而接近了。

  「下一步是什麼？」

  王超大聲問，既面向著湯布魯馬，也是對普提托拉亞奈的提問。

  湯姆布了對王超怒目而視，不說話。

  王超本來也不指望他說，但普提托拉亞奈一定會說。

  果不其然。

  「克魯亞信徒會集結起來接管這個世界，他們將攻占所有那些還亮著光的堡壘。這會是驚心動魄的幾個小時，真正的世界大戰，世界大戰也做不到這一點，消滅三分之一全球人口。

  普提托拉亞奈淡然地說，投下無聲的驚雷。

  王超腦子暈了一下，這其實並非普提托拉亞奈的預言，在大黑暗剛降臨時，世界各地都出現了大量藏身在黑暗中的人攻擊使用點燈的人的案例，形成全面的，分陣營的對抗的趨勢肉眼可見。

  普提托拉亞奈的說法算是證實這一點，但預測三分之一全球人口死於內亂，差不多二十五億。

  就在幾個小時內。

  王超還是忍不住全身麻了一下，顯然湯布魯馬也是先聽到這個通報才楸然變色的。

  甚至看起來不是天災造成的，而純粹是人類自作孽。

  該怎麼阻止這「下一步」？

  王超不想自己在普提托拉亞奈面前看起來呆住，慫了的樣子。

  「再接著呢？」

  「剩下的人會有十幾個小時的喘息之機，和平常沒什麼不同，然後，他們將再也不用。」

  王超一下子沒聽明白，楞了好幾秒鐘才一下子明白過來。

  「喘息之機」，這黑體，真是絕了，它要把地球上的空氣全抽走，讓所有人在幾分鐘內一齊死去。

  王超氣急，反而不怒，甚至還關心已經沒有了人類的世界。

  「再然後呢？」

  「月球撞擊地球，形成大塌陷，然後爆炸，化為塵埃，最大的碎片不超過兩公里。」

  好傢夥，死去的地球還要挫骨揚灰，這是多大的仇怨。

  王超本來都接受了世界可能會很快毀滅的結局，聽到這樣詳盡的三步走還是又一次受到了震撼。

  以及，有機會表達自己的意見。

  「我不同意。」

  普提托拉亞奈仿佛震動了一下，籠罩在身上的黑霧劇烈地翻滾。

  「你不同意什麼？」

  「你說的我都不同意，人類和地球不是誰的舊樂園新樂園，誰也不能毀滅它。」

  湯布魯馬表情難堪，像是要失笑，又僵硬著笑不出，呈現出個怪異的表情。

  「主人創造了一切，也可以拿走一切。」

  「他不是……」

  王超說了這三個字便停下，固然他在元世界裡看到的是星體創造了世界，但這一刻他甚至不願意承認這個。

  如果是星體創造了世界，湯布魯馬的意思豈不是說現在毀滅世界的也是星體。

  這和自己觀察到的可完全不一樣。

  「或許你順從地接受屠戮，毀滅，但我不會。」

  「不接受你又能怎樣？」

  「反抗，我會反抗到底。」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反抗沒有任何意義。」

  「反抗是人類存在的最高價值，做對的事，不問結果。如果竟然還能成功，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湯布魯馬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茫然地瞪眼。

  「你們兩家的爭執已經有好多個世紀，還沒有結果，主人不會一直等待。」

  在一旁的普提托拉亞奈忽然說這麼一句，不耐煩，語氣冰冷，又是過於明顯的催促。

  湯布魯馬急切搖頭。

  「不對，已經有了結果，就在現在，就在眼前！」

  王超忽然起了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仿佛自己就在陷阱中，已經被獵人用十字箭頭頂在了喉管上。

  哼——

  普提托拉亞奈又發出那種怪調。

  「真的嗎，要我喚醒主人，以及眾神嗎？」

  湯布魯馬手按在胸口，恭敬地點頭，完全轉過身面向著王超，輕輕地搖頭，志在必得。

  「王先生，你剛剛問我做了件什麼事，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王超脖子後的汗毛樹起，只覺得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恐懼的時刻。

  「你愛說不說。」

  湯布魯馬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吧檯旁那幾位金髮碧眼的女子閃開，一個人走出來，徑直到湯布魯馬的身旁站定。

  王超覺得自己像置身在夢裡，又如由自己的身體裡離魂出來，站在自己的身體不遠處看著眼前這個乖謬的場景。

  那個站在湯布魯馬身旁的人，竟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看過去像照鏡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