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

  陳躍進稍微躊躇了那麼一下。

  「我知道，我這麼要求你肯定會有想法，但沒關係，不論是我還是你，見了他以後都是一樣，傳遞一個信息給他。」

  這虛頭巴腦的，王超寧願去面對不可測的黑體，被碾壓好過被不如自己的人戲耍。

  「什麼信息？」

  「告訴他，G&D已經全面淪陷，上帝降臨的機制已經不復有存在的基礎，請他即刻啟動緊急方案，拯救這個世界。」

  王超覺得陳躍進這說法完全扯淡，什麼全面淪陷啊，淪陷給誰啊？

  沒有一絲一毫的置信區間，但「拯救這個世界」幾個字把他緊緊地困住。

  這像是個直鉤，王超像水中渴望被釣起的魚，焦灼地望著垂於水面之上的直鉤。

  

  「你是說，易威廉居然不知道這個情況——假定你說的是真的啊，需要我們去告訴他？」

  陳躍進點了點頭。

  「他肯定知道一部分，但對局勢存在巨大的誤判，否則不會有你這個一日上帝，你不知道的是，這個職位缺席已久，我就是上一個，那之後一直空缺著，足有兩百六十三天。」

  「他撒謊！」

  旺達上前湊近，在王超耳邊咬牙切齒地說。

  王超也有類似的感覺。

  幾個小時前旺達把鐵戒指送到自己手邊，在她的描述里，昨天的上帝一直履行職責到了今早上九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他們兩個人，必有一個人撒謊。

  「我……不明白。」

  「你清楚G&D的頂層架構吧？」

  王超在洞天的信息里看到過，事不關己也就沒深入下去，這會兒他回味了一下，那是一個極複雜的架構，他竟然一時提煉不出要點。

  陳躍進接著說。

  「G&D最核心的部分是上帝執行人跟大天使的關係，這是一個力量掌握和賦予的二元結構。簡單說，上帝早已不在人間，他留下了一個身為治理者的存在長留人間，這個治理者在某個時刻一分為二，一個單獨成形為大天使，一個始終為流形，由大天使挑選並賦格給一個普通人類，兩者分享上帝在人間的治權。」

  王超聽到陳躍進說上帝早已不在人間，留下一個治理者的存在，這個治理者接著再一分為二，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想到，這不正和旺達說的上帝三層次吻合嗎？

  再聽到「流形」二字，腦子裡油然浮起的「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詩中的流形二字。

  原來易威廉竟然是大天使，自己是被易威廉指定的流形，易威廉非要自己到G&D見安若子，這唱的哪一出？

  他正想開口說什麼，陳躍進呵呵一笑，接著說了開去。

  「你肯定會問，G&D淪陷，淪陷給誰了？這不能不提到它最大的對頭，E&V，或許你還根本沒留意到這個名字。」

  王超的的確確這是頭回聽說E&V這個名號，聽見的時候，按陳躍進的說法，G&D已經全面淪陷給了E&V，真是啼笑皆非。

  他立即在洞天星雲里查看了關於E&V的信息，呵呵，嘆為觀止。

  E&V，財富法人基金會，註冊於新英格蘭薩格勒布州新地港的法人財團基金，通過精心設計的股權架構，直接間接控制全球總市值超過二十八萬億美元的頂級公司，接近TOP2國家GDP總和，超過全球GPD三分之一。

  可以說，這是一家跨越了國家的超級組織，王超心中驚嘆，自己以前居然一點兒也沒聽說過，當然，昨上午之前自己也沒聽說過G&D。

  如果E&V控制了全球GDP三成，那作為死對頭G&D控制多少？

  兩者合計控制了多少，兩個組織之外有多少？

  「緊急方案是什麼？」

  他悶悶地問，也許不需要什麼緊急方案了，不論那是什麼，都將消滅於人類世界的大毀滅了，問這個有何意義？

  陳躍進早已準備好。

  「上帝執行者和大天使有必要重新合而為一，回歸完全版的上帝，具有更大的力量；只有這樣，才能應對整個G&D組織的背叛，如果任由G&D完全滑向E&V，就算到時候執行者和大天使合體，也無法應對危機了。」

  王超覺得陳躍進的意思好像是在說未來三五年乃至更長時間發生的事，但人類世界能不能挺過接下來二十個小時？

  甚至三五個小時？

  更大的力量，能大到對抗黑體的程度嗎？

  別開玩笑了，就連創世的星體在黑體面前也瑟瑟發抖，遑論只是星體在這個世界的治理者，這還是差著級數呢。

  王超腦子想得都快麻木掉，就在幾分鐘前，旺達才提醒過自己，上帝執行人和易威廉不能見面，見面即有極大的危險。

  兩個人必有一個人在撒謊，旺達還是陳躍進？

  王超忽然心中湧起極大的不安，覺得有什麼事呼之欲出，還不知那是什麼。只覺得地面有些鬆軟似的，眼一花，又到了一處陌生地方。

  卻是置身在海中一座燈塔上，耳邊風聲呼嘯，帶著腥味，海浪起伏。旺達神情緊張地抓住王超的手臂，另一隻手攀著再向上一層的鐵欄杆。

  「這是怎麼回事！」

  王超簡直生氣，不一會兒旺達第二回將自己帶到了她創設的超空間，只是場景的風格和之前大不同，這回又要對自己說什麼？

  旺達臉色蒼白，緊張地喘息。

  「有事發生！」

  王超一驚。

  「什麼事？」

  人還在超空間裡，他的視野已回到了公園，就在剛剛他和陳躍進邊走邊聊的所在，周遭的景致依舊在，中心地帶已經被破壞得面目全非。

  草地的中間，一個巨大的陷坑，足有二三十米寬，先前在草地上野餐的人們被埋入泥土中，螻蟻一樣掙扎，痛苦呼叫，求救聲不絕於耳。

  一個巨大的人形，足有二十米高，雙手持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的長刀，佝僂著身子，以不可思議的大跨步四處尋走，手中長刀不時揮出，寒光過處，那些才從土中努力爬出的人被斬為數段，殘肢四飛。

  先還呼叫求救的人，頓時安靜下來。

  王超頭皮發麻，目瞪口呆，覺得這絕非現實，多半是自己睡著了在做噩夢。

  眼見那巨人又反手一刀，好幾段殘肢飛起，四下濺落。

  「這是……」

  「這是衝著你來的。」

  王超從沒設想過會遇到這樣的場景，固然之前遇到過諸如巨大蛤蟆精那樣的怪形，但那蛤蟆精是在它自個兒的家中，自己是闖入者，像這樣由地底下鑽出來的巨大怪形，想也沒想過。

  「我們……你，把我從那兒帶走了？」

  王超心頭戰慄地問，覺得太太不可思議了，自己不是具有全宇宙最強大的力量嗎，哪怕黑體降臨直接將自己碾壓，但面對這樣看起來很嚇人，力量一定不怎麼樣的怪物，居然一逃了之？

  是旺達把自己帶走的，她作為自己的助手，固然有保護自己安全的職責，但這實在太怯懦了，尤其是丟下那些冒著生命危險到公園欣賞「日光」的人們。

  「不，不只你看到的，還有別的怪形，我們鬥不過的。」

  旺達在一旁冷靜地說，說是冷靜，其實王超看得出，她臉色煞白，渾身瑟瑟發抖，顯然嚇壞了。

  什麼令旺達嚇成這樣？

  王超心一軟，怒氣霎時全消，直想把她擁進懷抱中，安撫她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