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豈能讓黑暗籠罩人間

  13點28分。

  面對著純黑天穹下的全城微弱的燈火，王超心中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千千萬萬，萬萬千千的禱告聲排山倒海似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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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沒有和平時候那種普通的願望，全是生與死的禱告。

  那種如果再不解決問題我以後就不再相信上帝的威脅像爬天梯那樣陡然上升。

  應該說，這挺公平的。

  既然你解決不了問題，何不讓位，讓給可以解決問題的人？

  王超一邊覺得這有何不可，無神論距離真理更近。

  自己乾脆別出手了，讓情勢爛到底，大家都不信神，相信無神論的人增加，豈不正好？

  呃，自己此刻不是上帝麼，上帝怎麼能是無神論者。

  這一定是哪兒出了什麼大問題。

  或許是冥冥中什麼機製做的一番精巧的設計，只是不知是位了撬動無神論，還是撬動有神論的盤子。

  「你為什麼剛剛不幹掉那個傢伙？」

  身邊旺達迷惑，又帶著一丁點引導的意味問。

  王超不是沒在某個時刻閃過這個念頭，幹掉那位邵元。

  幹掉有幹掉的理由，不動手也有不動手的理由。

  「那個人一點兒不重要，要是那樣的人都要一個個幹掉，我要忙到明天去了。」

  這話略有丁點戲謔的味道，不經意流露出他既希望時間快點過去，又怕到了明天的心跡。

  實際上，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茫然。

  「主人，你不是想找到黑體所在，為什麼不乾脆殺幾個它的爪牙，讓他生氣主動來找你？」

  這是王超想過可以幹掉邵元的理由，但也立即想到，自己實力和黑體相差得太多，唯恐惹來黑體注意不及，哪兒有必要惹惱他？

  說起來，當下的關鍵絕非要找到黑體，而是要在黑體找到自己之前找到如何對付黑體的思路。

  或者說思路還不太夠，要找到克制黑體的方法。

  這就很難，難得不可思議，也許根本就不可能。

  「我再好好想想。」

  「既然是這樣，主人，咱們不是非要和黑體對抗，如果扛不過，投降也就是了。」

  或許是捕捉住王超心頭所想，旺達語氣也一下子轉為消沉，直接說了出來。

  王超心有些梗，默然不語。

  旺達接著說。

  「主人，如果宇宙要毀滅，就讓它毀滅吧。」

  這話隱隱留著句餘韻——咱犯不著為它憂愁。

  雖然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宇宙毀滅了，所有一切都將毀滅，但這不是沒法子嗎。

  王超窮盡了此刻身為上帝的知識和智慧，覺得大概也就是這樣。

  沒有法子。

  最好的結果是，這是黑體針對地球的一次威懾動作，但還沒打算真把人類怎麼著。

  最壞的結果當然就是，完全徹底的毀滅。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主動去惹怒黑體是不妥的，正確的思路是，等待發落。

  王超承認從絕對理性角度而言就是這樣，沒別的辦法了。

  耳邊傳來四面八方湧來的人類禱告，祈求全知全能的上帝拯救人類於覆滅。

  他們不知道，上帝此刻瑟瑟發抖，和普通人並沒有差得太遠。

  王超心頭忽然萌生出一個念頭，這念頭沒邏輯也沒道理，但一下子抓住他自己的心。

  黑暗，我怎麼能讓黑暗籠罩在地球之上呢？

  沒有了太陽，我難道不能用人類自己的方式，製造一個太陽出來。

  不用那麼大，但也不用那麼遠，圍繞著地球旋轉，讓光明回到人類的眼中，心中。

  光明不只是光亮，而是深入人類內心最深處的安全感，價值觀，這甚至比光照實用的部分更重要。

  黑暗侵襲，最優先拿走的就是光明，這帶來人類史無前例的恐慌和價值抹煞。

  那些因為黑暗與光明而分成兩派的人們，在光與暗之間正形成最直接的對抗。

  不論我和黑體之間實力懸殊如何，最優先的工作難道不應該首先設法給人類帶回光明來嗎？

  就算黑體還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拿走我所製造的光明，這也是我進行反抗的方式。

  最勇敢也最怯懦的說法是，這是一種態度。

  必須旗幟鮮明地表達出來。

  我們的態度就是，光明，這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方式。

  王超心潮澎湃，計議已定；看向旺達。

  旺達慌張又擔憂地望著王超，這完全超出她的經驗，她甚至沒法判斷這是對還是錯。

  「我覺得這麼做是對的，你會支持我的吧？」

  旺達慌亂地連連點頭。

  王超閉上眼，立即在好幾個凡人的腦中說了好些話，指導他們應該怎麼做如何做。

  那幾個凡人本來就在埋頭工作，外界的變化對他們來說如浮雲，忽然聽見耳邊有人對他們講出手頭工作最為精妙之處，點出如何化繁為簡，在一個看似笨拙的方式上一下子實現位空的穿透，沒有一個不大笑狂喜的。

  那是漆黑中的一點亮光，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他們每個細胞都燃燒起來。

  立即翻出當前最新的方案，在幾個關鍵的位置做修改，如受天啟一樣，既激情澎湃，又觸類旁通，好似幾分鐘就跨越了過去好多年始終停滯不前的泥濘所在。

  「快，快，把所有人叫來，我有個新方案，我給大家講一下，分頭去做，幾個小時內就可以點爐，我們到了必須突破的時候了！」

  「馬克，劉喜悅，你們趕緊到實驗室來，我攻克了我們方案最難的部分，你們根本沒法想像以前咱們有多蠢，在那麼一個地方毫無意義的繞了好多年彎道，我們難道不該十年前就在馬爾地夫度假了嗎！」

  「媽媽，我做到了，我終於找到不用超級材料組成爐體的策略，完全出乎意料，但絕對可行，我去準備一下，大概六七個小時內我就可以進行第一次試驗，老實說，如果這個策略失敗，我就完全徹底地放棄。媽媽，你知道嗎，上帝在我耳邊，指導我怎麼做，如果上帝錯了，人類該怎麼辦？」

  王超聽著那好幾位全世界核聚變最前沿實驗室負責人在聽了自己的啟發後激動地給實驗室成員，夥伴，家人打電話，緊張地安排接下來實驗室的工作。

  他沒明說他們的反應堆將會發射到遠地軌道上，去充當一個臨時的太陽。但每個人都明顯感覺到了光明對於此刻黑暗籠罩的地球的重要性。

  王超同時追蹤著所有這些科學家們的反應，那些必不可少的助手們在當前條件下趕到實驗室所需的時間，決心以及實驗室的工程資材，反應堆狀態，燃料數據，他們完成新方案的搭建和前期階段測試，全都在他腦子裡過了一遍，計算出在自己盡力的協助下，整個系統完成的時間大約在四個半小時後。

  這是必要的耽誤，所有的改變必須由人類自己的心智和自己的手來完成，上帝，只是做出一個謙卑的建議和指引。

  四個半小時後，將會有一個中心溫度達到一億攝氏度，輸出功率超過五千兆瓦的核聚變反應堆發射到距離地球4萬公里的軌道上，圍繞地球公轉，為失去太陽的地球提供光和熱。

  在那之前，王超有另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