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願意為我主動自首嗎
2024-08-27 04:17:16
作者: 不言中
蕭照呈生日那天的天氣不是很好,甚至可以用糟糕來形容,初秋的涼意中夾雜著紛紛小雨,而後忽然就變成了傾盆大雨,黑雲壓城、雷聲滾滾,伴隨著猛烈的疾風,連細長的樹枝都被吹斷,這個若是出去的話,恐怕連站都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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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硯衡有注意到奚沉卿一直站在鏤空的窗邊廊蕪下默默看著眼前的疾風驟雨,他什麼話都沒說走過去,從身後輕輕抱住她,將寬厚的大手放在她的細腰上。
而後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在想什麼?」
奚沉卿在他懷裡搖搖頭。
倆人之間的情愫似乎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逐漸升溫,就像是炎炎夏日裡總也擋不住的烈陽。
「你要出去嗎?」
她的心思被商硯衡一眼看穿。
奚沉卿微微一頓,淡淡道,「有點事,需要出去一趟。」
今日是蕭照呈的生日,之前她因為顧家答應了蕭照呈一個條件,她倒是也不怕蕭照呈鬧出什麼么蛾子來,畢竟她有的是能力解決,但說到底顧家從政,而不是商家這種比較直白的環境,名聲這種東西一旦有了裂痕就容易被人抓著不放,而後越扯越大。
況且這種東西就是拿人手軟吃人嘴短。
如果蕭照呈再做出什麼事來,她就有的是理由對蕭照呈出手。
商硯衡沒問奚沉卿是什麼事,因為他很清楚,如果奚沉卿願意告訴他,早就說清楚了。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不出所料,奚沉卿拒絕了他,「不用!你乖乖在家裡等我回來!」
家?
商硯衡很喜歡奚沉卿把相吾公館稱作是他們的家。
「好。那你若是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與此同時梵山別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已經開始張燈結彩,環境很有過生日的氛圍,只不過卻沒有人該有的溫度。
蕭照呈端著杯紅酒站在窗前,也在看著眼前的急雨疾風,眉心微蹙,似有擔憂。
他穿著昂貴的正裝,帶著領帶,甚至畫上了精緻的妝容,連額前一縷彎曲的頭髮都是經過精心打理的。
馬休和周識挺直脊背站在身後。
馬休忍不住道,「少爺,雨下這麼大,奚小姐恐怕是不會來了。」
周識連忙推了一下馬休的胳膊,像是看白痴一樣看了他一眼。
明明知道少爺現在正煩這個,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馬休也意識到自己的言錯,立馬道歉,「對不起,少爺。」
蕭照呈沒有像想像中的暴虐易怒,聲音淺淡卻又無比堅定,「她會來的,她答應過我會陪我過生日,她不會食言的,我了解她,她這人從不輕易許諾,如果許諾了就一定不會中途反悔。」
馬休卻有些半信半疑。
周識很有眼色,「少爺說的對,奚小姐一定會來的。」
馬休卻忽然想起什麼來,「少爺,奚小姐和軍委調查部的瞿燼一直在查方錫的死。」
「那又如何?」
「屬下是擔心您出事。」
蕭照呈喝了一口紅酒,勾唇一笑,格外篤定,「他們什麼都不會查到的。」
周識看了眼外面的疾風驟雨,「少爺,算起時間,奚小姐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才對,未防止上次的事發生,要不要屬下去接一下奚小姐?」
上次奚沉卿就是車子壞了手機沒電了,然後才被迫來的梵山別墅。
忽然,蕭照呈一抬眸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車影。
「不用,她來了。」
一輛梅賽德斯毫無預兆地一路暢通無阻地駛入梵山別墅。
沒人敢來,很顯然是蕭照呈特意囑咐過的。
奚沉卿將車停在樓下,這裡不會淋到雨,她從車上下來,便看到打扮得光鮮亮麗的蕭照呈,正一臉含笑地看著她。
所有保鏢和伺候的人包括馬休和周識不約而同鞠躬頷首。
誰敢對奚沉卿不敬!
「沉卿,你終於、」
還未等蕭照呈說完話,奚沉卿看他一眼,徑直走向了後備箱。
蕭照呈眸色暗爍一瞬,而後重新揚起笑容。
他已經習慣了奚沉卿對他向來沒有什麼好臉色。
奚沉卿從後備箱中抱出一個大箱子,所有人都不明就裡,不知道奚沉卿帶了什麼。
蕭照呈看了馬休和周識一眼。
倆人渾身一肅,立馬上前想要去接奚沉卿手裡的東西。
奚沉卿卻避開了倆人,直接與蕭照呈擦肩而過,往裡面走去。
她徑直走向了廚房,將箱子放在桌子上。
蕭照呈有些好奇緊跟著上去。
直到奚沉卿從箱子中拿出各種各樣的食材,他才反應過來原來奚沉卿是自帶了菜品。
周識在一旁提醒道:「奚小姐,各類新鮮的食材都是空運剛到的,其實您可以不用大老遠帶過來的。」
奚沉卿沒有說話,只是徑直拿起圍裙套上系在身上。
而蕭照呈卻喜歡極了這種感覺,他可以理解為奚沉卿是真的把他的生日放在了心上。
奚沉卿穿的很簡單,及膝牛仔短褲和純黑短袖,如海藻般茂盛的頭髮被被一絲不苟地紮起丸子頭,年輕活力,很有朝氣,特別幹練。
就在蕭照呈有些看呆的時候,奚沉卿忽然回過頭看他,「你有什麼點名要吃的嗎?」
蕭照呈沒想到奚沉卿會主動跟他說話。
他頓了一下,遲遲沒有回過神,直到周識連忙推了推他,他才反應過來,「少爺!少爺!奚小姐問您話!」
他立馬答,「你看著做就好。」
此時的蕭照呈就真的像是上課被忽然點到名一板一眼回答問題一樣。
奚沉卿回過頭,開始忙活。
蕭照呈看了眼奚沉卿似乎買了很多食材,有些擔憂,「要不要我把大廚叫過來給你打下手?」
他擔心奚沉卿累到。
「不用,你們出去吧,這裡油煙大。」
今天蕭照呈不想惹奚沉卿半點不悅,他也想擁有一個以後回想起來都會笑出聲的記憶,他什麼話都沒說,默默走了出去。
奚沉卿的美麗與實力,他終究沒辦法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她只會在別人那裡綻放。
或許今天就是他往後餘生僅靠思念回憶度過了。
以蕭照呈如今的身份地位,雖然很多人都看不起他私生子的身份,但如果發出請帖,特別是現在蕭照夜昏迷的時候,應該每個人都會來,就算不來也都會派人送重禮過來。
畢竟蕭照呈也算得上s市數一數二的。
這雨自下起就沒有停過。
奚沉卿一個人在廚房裡忙活,蕭照呈很難壓抑住心頭的悸動,時不時去看奚沉卿,但每一次都被奚沉卿趕出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於大功告成。
蕭照呈準備的桌子是長桌,是燭光晚餐的風格。
此時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奚沉卿將做好的食物端出來的時候,蕭照呈正在點蠟燭,忽明忽暗的燈光折射下,光影撒在他的側臉。
不知為何奚沉卿忽然想到他初回蕭家所經歷的羞辱和疼痛。
蕭照呈說得對,從前的事她不清楚,但回蕭家後的事,她再清楚不過。
那是的她喜歡蕭照夜,喜歡待在蕭照夜身邊,所以哪怕只有一點點時間,她都會去蕭家。
奚沉卿將煎好的牛排放在兩頭,對於燭光晚餐的風格也沒有說什麼。
蕭照呈笑意深濃,「沉卿,你喜歡這樣的氛圍嗎?」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很少陰陽怪氣地喚她嫂嫂了。
好像是從蕭照呈主動向她吐露過往十五年的悲慘。
奚沉卿表情很冷淡,但今晚沒有像往常一樣沉默寡言,每一個問題她都儘量選擇回答,「你喜歡就好。」
今晚是蕭照呈的生日,傳統規矩,壽星最大。
蕭照呈微微一頓,所以他提出讓奚沉卿陪他過生日這樣的條件是正確的選擇,對嗎?
菜逐漸上齊。
奚沉卿準備得挺多,一共二十八道菜,都是最頂級的食材。
蕭照呈看著長桌上擺滿的食物,目光微微一頓,心頭頓時五味雜陳。
因為奚沉卿做的菜包括甜點都是他愛吃的,奚沉卿所做的一切完全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來。
蕭照呈聲音微啞,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奚沉卿,「原來你記得我喜歡吃什麼。」
奚沉卿正在將醒好的紅酒倒入杯中,聽到蕭照呈的話,倒紅酒的姿勢不免微微一頓,她隨意應了一聲,「嗯。」
可蕭照呈卻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喜好都是可以查到的。
他心裡是這麼想的,所以他也是這麼問了。
「我的喜好,是你查到的,還是……你一直都記得?」
奚沉卿略微輕頓,斬釘截鐵道,「我一直都記得。」
聽到奚沉卿的肯定回答,蕭照呈內心掀起無盡的狂喜,卻有些不敢相信。
他的聲音都是顫著的,「真的嗎?」
奚沉卿終於正視蕭照呈,「真的。」
她從小到大遵從爺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教誨,所以她年少時便對蕭照呈的喜好認真記過,她的記憶力很好,一旦記住了就很難忘記了。
蕭照呈嘴角的笑意繾綣,連眼角都是彎的。
大廳里沒有什麼人,奚沉卿只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周識和馬休。
這都是蕭照呈的吩咐。
很顯然,今晚的生日蕭照呈只希望有他和奚沉卿。
蕭照呈拉開潔白的椅子,讓奚沉卿坐下。
奚沉卿讓他先走,然後卻走向了廚房。
蕭照呈有些不解,菜不都已經上齊了嗎?
他只能先聽奚沉卿的,乖乖坐在了椅子上。
因為燭光晚餐的原因,大廳里被沒有開弔燈,而是點滿了蠟燭,以供照明。
奚沉卿去了很久都沒有出來,蕭照呈有些坐立不安,一直往廚房的方向看,到最後他實在忍不住要站起來的時候,一道昏黃明亮的身影卻緩緩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奚沉卿推著一個小型的推車,微微彎腰,緩緩走出來。
上面擺放著一個大大的雙層生日蛋糕,蛋糕上面插著整整二十八根五顏六色的蠟燭。
奚沉卿看著蕭照呈,表情很淡,真的就像水一樣。
寂靜空闊的大廳里忽然想起空靈清脆的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
祝你前途光明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
有個溫暖家庭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to you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
祝你前途光明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
有個溫暖家庭——
奚沉卿唱的是完整的生日歌。
她一邊將蛋糕推到蕭照呈身邊,一邊緩緩唱著生日歌。
她算好距離,故意走得很慢,確保到蕭照呈身邊的時候,生日歌剛剛結束。
奚沉卿的所作所為,別說蕭照呈了,就連站在不遠處的周識和馬休都看呆了。
本以為奚小姐厭惡少爺,陪少爺過生日也是極其不耐煩的,誰能想到奚小姐一個人做了那麼大一桌子菜,而且還極為細心地準備了生日蛋糕,甚至就像其他人過生日那樣,最重要的人一邊推著蛋糕走出來一邊唱著生日歌。
周識和馬休下巴都要驚掉了。
但卻是真正為自家少爺開心,奚小姐這麼做,少爺指不定得有多開心。
周識和馬休也才理解為什麼奚小姐那麼搶手,為什麼奚小姐會被那麼多人喜歡。
這樣的奚沉卿真的很難不讓人心動,很難不讓人喜歡。
蕭照呈震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看著奚沉卿。
明明暗暗的燭光折射出奚沉卿清冷姣好的側顏,她那一雙漆黑的眼睛是那麼明亮,就像是裝滿了夜空中透亮的星星一眼,有種攝人心魄的魅力,仿佛只要看一眼就會立刻陷進去,再也無法自拔。
屋外的雨還是很大,伴隨這麼猛烈的疾風,敲打著樹葉和玻璃。
而此時的蕭照呈卻什麼聲音都已經聽到了,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奚沉卿美麗的容顏,還有那動聽如小提琴弦樂一般的聲音,就像那晚在顧斂生日晚宴上拉的小提琴一樣悅耳入心。
他記得他剛回蕭家的第一年便趕上了蕭照夜的生日。
奚沉卿也像現在這樣一般,推著蛋糕唱著生日歌緩緩走向蕭照夜。
他站在最隱蔽的人群中,因為他的身份,那是最不好的觀看角度,可他還是看清了奚沉卿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他是眾多賓客中的一個,就這樣靜默地看著奚沉卿走向蕭照夜。
當時所有賓客都小聲跟著唱,音量都控制得很好,因為誰都知道生日晚宴的主角是蕭照夜和奚沉卿,而後他們被周圍雷鳴般經久不斷的聲音包裹。
那時候的他的確想過,如果他的生日,奚沉卿也能推著蛋糕唱著生日歌朝他走來就好了。
沒想到他認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在今晚實現了。
奚沉卿也像對待蕭照夜一樣,推著蛋糕唱著生日歌朝著他走來了。
而今晚的主角已經變成了他。
他也終於不用再做羨慕的那一個。
幾近二十年的委屈和辛酸在這一刻全都被奚沉卿的柔和沖塌,所有的苦楚似乎在奚沉卿的祝福和用心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他一直認為奚沉卿看不上她,原來他也能配得上她的精心準備。
萬般心酸湧上心頭,蕭照呈忽然覺得鼻間泛酸,連嗓子都是隱忍的疼。
他忽然有些想哭。
整整二十八年,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委屈過。
即便是當初被人打斷全身的骨頭只能在地上爬,被迫跪下學狗叫喝人尿,他也從未覺得如此委屈過。
奚沉卿在蕭照呈面前站定,悠揚動聽的生日歌也隨之結束。
她能看到蕭照呈逐漸鮮紅的眼尾還有那已經紅透帶著晶瑩淚光的眼。
此時的蕭照呈真的卸去了所有的偽裝。
她似乎看到十五年中被人踩如入泥濘的他。
其實她和蕭照呈也有過一段友好和善的日子,只不過她也在蕭照夜的勸說下放棄了蕭照呈。
有那麼一刻,她也曾想過如果當初沒有放棄蕭照呈,會不會有所不同。
但轉念一想,應該還是一樣的結局。
雖然沒有誰的惡是從出生就刻在骨子裡的,可是她就算沒有放棄蕭照呈,她能幫得了蕭照呈一時,也幫不了他一世。
隨著生日歌的結束,奚沉卿目不轉睛地看著蕭照呈,聲音很認真,那淺淡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就像是最真誠的祝福,「蕭照呈,生日快樂!」
蕭照呈猩紅的眼睛就像是一個蓄水池,現在水已經蓄滿了,到了放水的時刻,奚沉卿的笑是那麼真誠純粹,真的就只是單純的祝福,沒有一絲雜質的摻合,他知道這是奚沉卿發自內心的笑,因為他曾無數次見過她對別人就是這樣笑的,如陽光般燦爛。
如今也終於輪到他了。
眼淚就這樣毫無生息的奪眶而出,像是斷了線的珍珠瞬間砸落。
奚沉卿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
蕭照呈哭了。
這是她認識蕭照呈以來,第一次見到他哭,即便是被人打得滿身是傷,他也沒有哭過。
如果撇去他所犯下的罪惡,蕭照呈真的就是世間最無辜最可憐的人。
錯的人不是他。
是蕭家的封建傳統,是他父親的懦弱,是蕭三夫人的狠毒,是那些欺辱蕭照呈的人。
他的人生十五年前,不能隨父姓蕭,只能隨母姓方。
方呈。
奚沉卿知道那是他從前的名字。
君子端方的方,龍鳳呈祥的呈。
她也曾想過,如果蕭照呈和蕭照夜一樣,沒有辜負私生子的身份,是蕭家正統的出身,那麼蕭照呈會和蕭照夜一樣,聲名在外、眾人敬畏,成為真正傲視群雄的天之驕子。
可惜了。
錯了便是錯了。
對不起他的人從來不是她。
對於蕭照呈,她的內心有很大的爭議。
她同情他,但如今他的事已經上升到了國家層面,瞿燼和軍委調查部也徹底摻入此事。
蕭照呈必須為犯下的罪付出相應的代價。
有一個很殘酷的真相。
奚沉卿之所以能夠妥協陪蕭照呈過生日,親自挑選食材為他準備愛吃的食物,並且為他做生日蛋糕唱生日歌,露出真誠的笑祝他生日快樂,其實是為了走到最後那一步的時候,下手可以毫不猶豫。
也就當做她的一絲心軟。
奚沉卿抬起手,溫熱的指腹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珠。
她的動作很溫柔,就像是真正的心疼。
蕭照呈已經震驚到懷疑人生,他感覺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場虛假的夢,仿佛下一秒就會醒來,可臉上清清楚楚傳來奚沉卿指腹的溫熱,這是真的。
目睹一切的馬休和周識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慣厭惡少爺的奚小姐嗎?
蕭照呈都以為自己在做夢了。
他的聲音很啞,「我這是在做夢嗎?」
奚沉卿手指微頓,在他臉上掐了一下,「疼嗎?」
蕭照呈真切感受到痛意,呆愣愣地回,「疼。」
「那就不是夢。」
她擦掉蕭照呈眼角的最後一滴淚,彎唇一笑,「別哭了,今天是你生日,快許願吹蠟燭吧!」
蕭照呈很難從這場真切的夢中回過神,可是他從未許過願,也不知道該怎樣許願。
奚沉卿看出他的侷促,一步步教著他。
「跟著我做!雙手交叉併攏!」
「低頭!垂眸!閉眼!」
「在心中把願望默念!許完願後,睜開眼,將蠟燭吹滅!」
在奚沉卿的提醒下,他學著別人雙手緊扣的模樣,閉上眼睛許起願來。
奚沉卿看著他閉眼很認真的模樣,眸眼暗爍,心中五味雜陳。
幾十秒過去後,蕭照呈睜開眼睛,學著別人過生日的模樣,將蛋糕上點燃的二十八根蠟燭吹滅!
奚沉卿笑著鼓起掌來!
蕭照呈看著她,被她的笑容感染,露出真誠發自內心的笑。
他從前羨慕別人被盛放經久的掌聲包圍,如今雖然只有奚沉卿的掌聲,可是他卻覺得奚沉卿一個人的存在早已勝過千軍萬馬。
奚沉卿把切蛋糕的鋸齒刀遞給他,「該吃蛋糕了!壽星應該主動切蛋糕給客人。」
蕭照呈默默接過,按照她說的做。
這個蛋糕太漂亮了,他忽然心生惻隱,不忍破壞。
可還是切下一塊蛋糕遞給奚沉卿。
奚沉卿將第一塊蛋糕放在一旁。
蕭照呈有些不解,「這是?」
奚沉卿的聲音比以往還要溫和,「第一塊蛋糕應該給壽星。」
蕭照呈心怦怦怦跳個不停,沒人如此細心地給她過過生日,他不知道裡面還有這樣繁瑣的規矩。
他滿懷悸動去切第二塊蛋糕。
奚沉卿叮囑他,「繼續切!」
蕭照呈乖乖照做。
奚沉卿接過切好蛋糕,看向不遠處站著的周識和馬休,朝他們朝了朝手。
周識和馬休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走過去。
奚沉卿幫切好的蛋糕遞給倆人。
周識和馬休震驚得不行,就連蕭照呈眉眼都是意外。
「不敢!」
「不敢!」
倆人異口同聲。
奚沉卿沒有收回,只是含笑淡淡道,「一起分享壽星的喜悅,人越多祝福越多,以後的路會更好走。」
周識和馬休相視一眼,戰戰兢兢接過蛋糕。
心裡不由得都冒出一個想法,少爺這算是徹底被奚小姐給拿得死死的了。
之後,奚沉卿帶著蕭照呈,還有周識和馬休看著屋外的疾風驟雨,安靜沉默地吃著蛋糕。
蕭照呈只覺得這個蛋糕很甜,早已經甜進他的心裡。
他側目看著奚沉卿,「這個蛋糕是你親手做的嗎?」
奚沉卿繼續看著雨景,將叉子上的蛋糕放進口中細細咀嚼,點點頭,略帶驕傲一笑,「我的手藝很好,是不是?」
蕭照呈怔住了。
奚沉卿從來不會這樣放鬆身心和他開玩笑,就像是和顧斂他們在一起時一樣。
「……很好。」
吃完蛋糕後,奚沉卿和蕭照呈各坐在長桌的兩頭,安靜地吃著菜。
蕭照呈透過燭光去看奚沉卿,模糊和明暗的光線遮擋。
他忽然有些後悔準備燭光晚餐,否則就能和奚沉卿近距離相坐。
而蕭照呈一直都是一個行動派。
下一秒,他便端著餐碟走到奚沉卿身邊,拉過椅子坐在奚沉卿身邊。
蕭照呈夾了一塊蒸鱸魚到奚沉卿的餐碟里。
他有些忐忑地觀察著奚沉卿的反應。
奚沉卿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將那塊蕭照呈夾進餐盤的鱸魚肉吃掉。
蕭照呈內心狂喜。
奚沉卿終於不嫌他髒了,願意吃下他夾的食物。
蕭照呈不敢多說話,生怕言多必失,這樣美好的場景曾是夢裡的求之不得。
他看了眼窗外的疾風驟雨,「我這樣的人,連過生日都是如此糟糕的天氣。」
奚沉卿淡淡安撫他的情緒,「你知道人生四大幸事嗎?」
蕭照呈不知她為何會突然這麼問,但還是如實回答,「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久旱……久旱逢甘霖……」
說到最後的時候,蕭照呈明顯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奚沉卿的用意。
奚沉卿偏頭看他,微微一笑,「s市已經很久沒有下雨了,這是初秋的第一場雨,沖走了夏日的炎熱,帶來秋季的微涼,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今天,是個好日子!」
蕭照呈看著奚沉卿,眼眶再一次紅了。
用完餐後,蕭照呈忍不住問了她一句,「沉卿,你今晚所做的一切真的就只是為了我不利用自己而去影響顧家的名聲嗎?」
奚沉卿立刻反問他,「那你認為,如果顧家的名聲因為你的住院受到影響,我能解決嗎?」
當然。
以奚沉卿的實力與地位,恐怕還沒有她解決不了的事。
顧家的名聲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那你為什麼還要答應我、還要這麼做?」
「為了你。」奚沉卿沒有絲毫的猶豫。
蕭照呈心慌到了極點,臉上藏不住的期待,「你是真心想要為我過生日的嗎?」
奚沉卿如實解釋,「我如此為別人過生日其實不算多,爺爺、父母、奚月、顧斂、蕭照夜,還有一個人,便是你。」
蕭照呈實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除了奚沉卿的家人,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和曾經最愛的人。
沒想到他能夠與這些人一樣得到奚沉卿同等的對待。
人一定嘗過甜頭,想要的就更多了。
「那你以後能陪我一起度過每年的生日嗎?」
奚沉卿輕輕頓住。
過生日恐怕不行,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
但我可以在每逢清明的時候,為你獻上一束菊花。
奚沉卿的沉默,蕭照呈便知道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可下一秒他卻聽到了奚沉卿肯定的回答。
「可以,我答應你。」
蕭照呈難以置信地看向奚沉卿,瞳孔狠狠一縮,大腦一片空白,好長時間才能對眼前的一切形成有效的認知。
「真、真的嗎?」他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奚沉卿很認真很堅定,「你應該知道我這人從不輕易許諾,一旦許下就一定會做到。」
他當然知道。
否則就不會在馬休提出質疑的時候,如此堅定和從容。
「我、我相信。」
奚沉卿勾唇一笑,笑意染滿眼睛,但心裡從來都是平靜冷凝。
只要能夠達到目的,撒謊騙人又如何,對付什麼樣的人就應該用什麼樣的手段。
蕭照呈不明白為何奚沉卿突然對自己有如此大的轉變,但現在的他早已經沉浸在奚沉卿帶來的美好與溫柔中,他太貪戀奚沉卿的真誠與細緻,就算是此時他死了,也無憾了。
臨走的時候,蕭照呈忽然叫住奚沉卿。
「沉卿。」
奚沉卿回頭。
蕭照呈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謝謝你,整整二十八年,我從來沒有像今晚這般開心過。」
奚沉卿回之一笑,「不客氣。」
奚沉卿上了車,發動車子準備離開時,卻忽然想到了什麼。
她看向蕭照呈。
蕭照呈頓時走過來。
奚沉卿微微低頭附耳,露出一個如陽光般燦爛的微笑,她的聲音很輕很溫和,「你願意為了我主動自首嗎?」
話音剛落,奚沉卿便開著車離開,根本沒給蕭照呈任何反應和開口的機會。
蕭照呈站在原地,看著漸行漸遠的汽車尾燈,久久無法回過神。
你願意為了我主動自首嗎?
你願意為了我主動自首嗎!
奚沉卿通過後視鏡,看著站在原地不知所以的蕭照呈,臉上再無任何柔和和笑意,被凜冽和冷漠取代。
蕭照呈!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出了梵山別墅,疾風驟雨逐漸變輕,但還是保持著一個中度的狀態。
不停的風雨讓奚沉卿心頭格外煩躁。
她打開車載音響,隨機播放出一首音樂。
歌聲緩緩響起。
你是遙遙的路
山野大霧裡的燈
我是孩童啊走在你的眼眸
你是明月清風
我是你照拂的夢
見與不見都一生與你相擁
而我將愛你所愛的人間
願你所願的笑顏
你的手我蹣跚在牽
請帶我去明天
如果說你曾苦過我的甜
我願活成你的願
……
山河無恙煙火尋常
可是你如願的眺望
孩子們啊安睡夢鄉
像你深愛的那樣
而我將夢你所夢的團圓
願你所願的永遠
走你所走的長路
這樣的愛你啊
我也將見你未見的世界
寫你未寫的詩篇
天邊的月心中的念
你永在我身邊
與你相約一生清澈
如你年輕的臉
……
奚沉卿的心情忽然變得沉重起來。
腦海中想起查到的關於蕭照呈做下的每一件事。
她心疼蕭照呈的過往,卻也無法想像他的狠毒。
瞿燼已經帶領軍委調查部準備好一切,而自己也早已蓄勢待發,是不可能半途而廢的。
蕭照呈註定逃不過法律的制裁。
他的確沒傷害過她,對她也很好,但這並不是她選擇漠視的理由,如果每個人都偏向事不關己,每個人都不去做,那麼將會後患無窮。
這從來都不是一個和平的時代,但是我們有幸生在了和平的國家,我們還沒有體會過秩序崩塌的可怕。
保家衛國,人人有責。
她和瞿燼將會聯手親手將蕭照呈送上審判台。
奚沉卿開著車徑直下了梵山,即將到跨海大橋的時候,一道凌厲的聲音直擊雲端,衝破層層森林。
她頓時踩住剎車。
因為剛剛那是槍聲。
這裡雖然是梵山,但是同時也位於s市的市中心,即便開槍也會裝消音器,誰敢如此明目張胆。
梵山別墅是蕭照呈的地盤,難不成是蕭照呈?
有些事情總要有個結束,很快這場鑼鼓喧天的戲馬上就要登場了。
技越好,那麼反響的效果才會越好。
奚沉卿沒有一絲猶豫,將車停在安全不會影響到通往車輛的路口,拿過一頂黑色鴨舌帽戴在頭上,順便帶上黑色口罩,現在還不宜暴露身份。
雨似乎下得越發大了,透過擋風玻璃都看不清前方的路況,疾風呼嘯而過,車頂的樹枝似乎在搖搖欲墜。
奚沉卿無所畏懼,關閉車子和車燈,冒著雨下了車。
傾盆雨水敲擊著地面,奚沉卿瞬間就被雨水打濕了。
她尋著槍聲的來源處快速跑去,身輕如燕、起跳輕鬆,縱身進了不知危險的山林。
很快,奚沉卿便找到了槍聲的來源地。
幾束刺眼的手電筒燈光在叢林中變成長長的不規則直線,再一次槍聲槍聲響起,劃破天空,鳥雀冒雨驚飛,恰逢一道天雷炸開,若非時不時的滾滾雷聲和疾風驟雨,行兇的人斷然不會如此貿然出手。
除了像奚沉卿這樣經年摸槍的人,很難在這樣的雨夜環境下準確辨別出槍聲,大部分人都會以為是雷聲和森林中樹枝斷裂的聲音。
雨水順著鴨舌帽的邊沿滴落,奚沉卿的眼在明明暗暗的黑夜中是如此明亮剛毅,仿佛能夠穿破一切。
她猛然頓住腳步,因為她聽到了一陣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是競相追逐的聲音。
「站住!」
「別跑!」
奚沉卿縱身一躍,混合著泥濘的雨水打在淺色的牛仔褲上。
她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明亮的眼睛透過層層的雨景穿梭,她的目光定格在一棵粗壯易攀爬的樹木上,等到競相追逐的聲音越來越近,奚沉卿三下兩下抓住,爬上了樹上的枝幹。
疾風和驟雨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爬行速度,反倒是成為助力。
奚沉卿很少展露自己的身手,她的身手其實是一個很頂級的存在。
在奚沉卿爬上樹的幾秒後,她便看到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褲同樣帶著黑色鴨舌帽的人急速跑過,根據身形,很明顯能夠看出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漂亮的女人,幾乎與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
她奔跑的速度與她的體型似乎格外不搭,受過嚴格格鬥訓練,再加上自身的經驗,不應該只有這樣的實力,那就只有兩個可能,要麼身後緊追不捨的人實力很強而且眾多,要麼,這個女人受傷了。
因為奚沉卿似乎聞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的濃重,是雨水和泥土的氣味都掩蓋不了的。
尤其是在雜草遍布、人跡罕至的森林之中。
根據後面追來的人手電筒的光亮,奚沉卿一眼便看到女人奔跑過的地方,靴子踩出來的泥土坑,因為雨勢瞬間積滿雨水,裡面混合著鮮紅的血色。
看樣子剛才響起來的兩聲槍聲,應該是打中這個狼狽逃命的女人了。
驟雨紛紛而砸落,噼里啪啦猶如冰雹,疾風吹得枝幹不停搖晃,諸此種種惡劣的環境,卻絲毫影響不到蹲在枝幹上的奚沉卿,仿佛如履平地。
被追的女人受了傷且體力透支,在經過一個深坑的時候摔倒,往前狠狠撲去,重重砸在了滿是泥濘和石頭的地上。
正因為這個失誤,後面的人瞬間就追上來了。
女人想要繼續跑,卻已經來不及,剛站起來就被追上來的人團團圍住。
奚沉卿看了一眼,足足有十幾個人,看體型和裝扮都是訓練有素的頂級殺手,也難怪被包圍的女人無法逃離這個森林。
很明顯這些人不是來源於梵山別墅。
她還以為會是蕭照呈作祟,企圖再找到有關蕭照呈死罪的證據。
看樣子,願意要落空了。
不過想要判處蕭照呈死刑,就憑她目前掌握的證據已經綽綽有餘了。
五六束手電筒的光亮瞬間照在那個女人臉上,這一片森林的地平線頓時明亮無比。
藉助光亮,奚沉卿終於看清了那個女人的臉。
頓時她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縮,細眉緊蹙,眉心已然擰成了一個「川」字,面色有些沉重。
沒想到被追殺到如此地步的女人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