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死在光照不到的地方
2024-08-27 04:15:39
作者: 不言中
說著,蕭照呈便在眾目睽睽和奚沉卿即將破功的眼神中,伸出又長又細的舌頭緩緩舔吸著奚沉卿的手背,一邊舔一邊笑著看著奚沉卿,做出那一臉享受饜足的神情來,只是那處的水漬雖然沒有了,但是濕漉漉的熱意卻是一點沒少。
蕭照呈真的是一個十足的變態,瘋狂且太過偏執極端。
這樣的蕭照呈真的讓奚沉卿起了殺意。
奚沉卿冷靜的神色有些皸裂,她差點吐出來,頓時加重手中的力道,狠狠抵著蕭照呈的大動脈。
隨著她的動作,蕭照呈被迫抬起頭,不過他沒有一絲害怕,反倒臉上全都是放肆曖昧的笑,他臉頰的血跡已經乾涸,蜿蜒綻放,透露出幾分難以言說的詭異和妖冶。
他看著奚沉卿,做出更加勾引曖昧刺激人感官的事。
他伸出舌頭來舔自己碰過奚沉卿手背的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故意延長著悠悠異常的尾調,「嫂嫂的手可真是又香又甜啊~」
奚沉卿眸色一厲。
下一秒,蕭照呈只覺得脖頸傳來一陣刺痛。
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大動脈的皮膚被奚沉卿手中的匕首給劃開了。
「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嗎?」奚沉卿的聲音冷到了極點,似乎可以穿破外面從不停歇的雨。
流出來的鮮血瞬間染紅白色的襯衫。
見此,馬休和周識有些不淡定了,眸色慌張焦急,「奚小姐!把刀放下,否則我們就要開槍了。」
聞言,蕭照呈怒聲呵斥,「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開槍,誰開槍我就宰了他!」
他是不可能讓任何人傷了奚沉卿的。
奚沉卿笑了,冷凝的眸色中儘是不屑,如果蕭照呈覺得這樣就可以打動她,那就是大錯特錯、愚蠢至極,「按照身份上的嚴格意義來說,你們可都是蕭家的人,用槍指著我,你們分明就是造反!按照規矩,你們都應該滾出蕭家!我身上有一個微型攝像頭,已經將所發生的一切都拍下來,如果我拿著證據,召開家族大會,我有直接權力將蕭照呈所擁有的一切都收回。」
馬休和周識頓時面面相覷,握著槍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蕭照呈略微變了臉色。
因為他不得不承認,奚沉卿說的是事實,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而蕭家的規矩便是只要有證據證明,家主便可無條件將此人逐出。
這是蕭家賦予家主最崇高的權力,就像是王朝人皇,所以每一代才會有那麼多的蕭家人不擇手段地往上爬。
大權在握、隨心所欲真的很吸引人,人性的弱點和貪婪就此被無限放大。
奚沉卿餘光冷睨清掃,繼續提醒,「所以你們可要想好了?」
「把槍放下。」蕭照呈命令道。
馬休和周識等保鏢依舊不為所動,其實是怕奚沉卿趁著這個空隙傷了蕭照呈。
蕭照呈面色狠厲,再一次重複,「放下!」
一眾保鏢才不情不願地放下了槍,因為沒人敢違抗蕭照呈的命令,就算是這樣忠心護主的行為。
如此,蕭照呈這才笑著看向奚沉卿,「他們也是一時衝動,頭腦不清楚,我想嫂嫂是不會與他們計較的。」
「若是我非要計較呢!」
奚沉卿再次用手中的匕首割開了蕭照呈的皮膚,「是不是我今天就走不出梵山別墅了?」
鮮血染紅原本已經乾涸的襯衫,馬休想要上前卻被周識一把按住,對他搖搖頭。
很明顯這是奚沉卿和蕭照呈倆個人之間的對決。
最主要的是周識也看得出來,奚小姐是不會真的要了少爺的命的,否則的話奚小姐早就動手了,絕對不會等到現在,與之斡旋那麼長時間。
匕首割開的是蕭照呈的皮膚,但真正割開的是他的心。
看著奚沉卿根本毫不猶豫的眼神,他的心不免刺痛了。
被喜歡的人如此對待,沒有人能夠做到真正的心平氣和。
他仍然笑著,雙手配合著說話的動作張開,「我這裡又不是十八層地獄,嫂嫂可以隨意出入。」
奚沉卿嘴角微微勾起,笑意不達眼底,「恐怕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這鐘靈毓秀的梵山別墅,怎麼能不算十八層地獄。」
一語道破,周圍異常安靜,噤如寒蟬,連呼吸聲都被控制起來。
蕭照呈略微輕頓,卻依舊面不改色,繼續笑著,「嫂嫂這是從哪裡聽來的閒言碎語!況且在這個世道,誰又敢說自己手上一點鮮血都沒有,不過是死幾個人罷了,這個世上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多的是人死在光照不到的地方,難不成嫂嫂每個人都能管到嗎?」
奚沉卿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盯著他。
的確,她救不了所有人,但與她相關的卻不能平白無故被波及,死的不明不白。
蕭照呈朝著她走了兩步,根本不顧抵在脖頸上的匕首,墨黑的眸帶著一絲決然,「我就想問問一句嫂嫂,你的手上就沒有鮮血、就沒有人命嗎?這三年,嫂嫂在國外,又是怎樣的風雨飄零、流血千里才能夠在重新回到s市後叱吒商場、讓人望塵莫及?」
這分明就是直擊靈魂的拷問。
奚沉卿和蕭照呈有些相似之處,就是完全靠自己的打拼才擁有了如今的地位和能力。
蕭照呈一瞬不瞬的看著奚沉卿的眼睛,企圖從裡面找到一絲一毫的動容,可奚沉卿的忍耐力和從容感是出了名的強,特別她的破功還是分人的。
蕭照呈繼續說,「我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我。身處此位,嫂嫂應該最是明白,你若是不狠,那麼淪為階下囚死的人就只有自己。」
他的面色很平靜,語調很從容,就像是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嫂嫂是奚沉卿,從出生起就是千人羨萬人慕的奚家大小姐,擁有數不清的榮華富貴和金銀財寶,想要接觸的東西皆是唾手可得,嫂嫂的父母雖然偏心你的妹妹,但你卻獨得奚老太爺的寵愛,自幼被奚老太爺帶在身邊,傳授各種各樣的為人處事和手段技能。我就想問問嫂嫂一句,你沒有父母的疼愛,那麼你的妹妹奚月奚二小姐是否又獨得了奚老太爺的寵愛,自出生起,嫂嫂便被當做奚氏接班人來培養,那麼奚月呢?奚老太爺可有想過讓奚月繼承奚氏?隨便拉出一個人,問問他,誰都知道聲名在外的奚家大小姐奚沉卿,可有誰記得奚家二小姐奚月,提及奚家,一百個人當中有九十九人想起的都只有『奚沉卿』這三個字,但在嫂嫂走後,奚氏在奚月的手中也是照樣運轉、照樣蒸蒸日上,奚月喜歡美術,但嫂嫂是否就真的敢說奚月從來沒有想過繼承奚氏,哪怕只是一點點!」
蕭照呈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有那麼幾瞬間卻透露出幾分聲嘶力竭。
而蕭照呈的一字一句就像是一塊石頭砸進了奚沉卿的心裡,她不可否認蕭照呈的話確實在她的心中盪起漣漪,蕭照呈將這其中的彎彎道道看得極為細膩,他這樣的分析讓剛剛見過他殘忍手段的她,都不免沉默,不過她還是格外平靜地看著她,她的共情能力很強,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在蕭照呈的面前表露一星半點。
否則輸的人就是她。
不過奚沉卿似乎高估了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
蕭照呈沉默半晌,眼眸低垂,似乎想到很多過去無法言說的事,露出一抹落寞沉寂的表情,「嫂嫂的起點不知是多少人的終點,在我沒有回到蕭家之前,嫂嫂的起點就是我努力十輩子都到不了的終點。嫂嫂被人圍著稱讚少年天才的時候,我被人圍著拳打腳踢、惡語相向,嫂嫂吃著昂貴美味的晚餐時,我卻餓得睡不著,只能起來去翻找垃圾桶里有什麼吃的,運氣好的話,會碰到別人吃了幾口嫌難吃的食物,運氣不好的話,就只有一點點碎屑和發霉的饅頭,再不濟的話就只有去下水道裡面看看有什麼能吃的。嫂嫂做過這樣的事、吃過這樣的東西嗎?」
奚沉卿就這樣被迫接受蕭照呈的聲聲質問,他的自述讓她不禁陷入沉默,這就是共情主義者最大的悲哀。
馬休和周識等一眾保鏢也聽得沉默。
蕭照呈很滿意奚沉卿的沉默,最起碼沒有打斷,這就是攻略奚沉卿內心深處最好的開始,他依舊看著她,企圖從她的眼中看到更多自己想要的情緒,可越是往下說,他的神情就越發平靜。
「別人眼中的垃圾,便是我的晚飯,自然垃圾堆里撿出來的和下水道里撈出來的,味道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不過那又能怎麼樣呢!我在乎的是能不能填飽肚子、讓我餓不死就最大的幸運了,有一次更慘,我找遍了所有的垃圾桶和下水道都沒有可以裹腹的食物,我只能去不停的喝水,保證自己不餓死,後來我看到有人丟給了一隻狗一個很大的雞腿,我便去和那隻狗搶這隻雞腿,雖然被咬的全身是傷,但我搶贏了,可那隻狗的主人家出來了,看到我搶了他家狗的雞腿,幾個人便出來打我,我在地上翻滾,將那隻雞腿藏在懷中,後來他們打累了也就走了,我蹲在角落裡,警惕地啃著那隻雞腿,生怕再有人出來和我搶,我都不記得我多少年沒有吃過肉,準確來說是多少年沒有吃過那麼美味的肉。」
蕭照呈自胸腔中透射出來的嗓音格外的平靜,就像一片永遠都不會起波瀾的死海,不會有春風吹皺江水的存在,不可否認,奚沉卿的心就像是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跟了蕭照呈多年的馬休和周識,他們的眼眶已經逐漸變得紅潤。
他們都在沉默且靜順的聽蕭照呈將自己的故事。
明亮堂皇的梵山別墅是那麼富麗,外面的雨聲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聽過,樹影在風中掉落進水面格外破碎斑駁,奚沉卿的心忍住不搖晃,可還是不免呼吸一窒。
誰能想到如今光鮮亮麗、大權在握的蕭照呈會有如此悲哀慘痛的過去。
他繼續說混合著雨水,似乎一切在他面前都顯得那麼蒼白,「而嫂嫂穿著頂奢限量版的裙子時,我在下雪的冬天,卻連一個遮蔽的住所都沒有,即便有,也是家徒四壁、四處透風,連一床毯子都沒有。因為我私生子的身份,所以就註定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從小到大有數不清的人喊我野種,說我母親是勾引別人老公的小三、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壞女人,所以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我今天被這群人打,明天被另一群人打,我在他們中間就是一個皮球,被人踢過來踢過去,但是我不敢有一絲反抗,更不敢有怨言,因為這樣他們只會將我打的更慘。」
明明是他人的錯,到頭來受盡諸般痛苦的只有蕭照呈。
奚沉卿想要讓自己擁有最好的三觀,想公正平等地去看待每一件事,她不得不承認,十五歲之前的蕭照呈是無辜的,他不應該承受那些苦難。
她想,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蕭照呈應該不會希望自己來到這個身上。
因為私生子的身份,在蕭氏這樣萬眾矚目的大家族,註定只能成為他一輩子都斬不斷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