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扭曲

  埼玉縣警察本部的審訊監控室里，雄田一、伊藤以及從東京臨時趕過來的高田望，靜靜地看著單向透視玻璃後面的荒也律子，無論從任何方面都看不出她曾經是個男人，不，現在生理上也是男人，但外表上完全就是個清冷的女子。

  「鈴木橫一......」

  「......第一次聽到你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真的一時間沒有想起來......這竟然是我的名字。」

  「我能理解你為什麼會殺荒也隆川，但我不理解的是，為什麼是現在......」

  「這個機會很完美。」

  「完美嗎？」

  「......對，如果不是那片藥，你會想到這麼多嗎？」

  「......有時候，運氣這東西不能算是完美的一環。」

  

  「可能吧......」

  「這十八年，你是怎麼過的？」

  「......還要揭我傷疤嗎？」

  「你有沉默權，也確實沒必要說，畢竟和殺害荒也隆川沒什麼太大關係。我能想像到當初在那所學校里，你過著怎樣的一種生活......」

  「不......你想不到......」

  「相信我，校園暴力的案子我們沒少處理。」

  「那你遇到過每天都要被X奸的案子嗎？」

  「......什、什麼？」七夜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伶川雄和荒也隆川是那間學校里所謂的老大，一開始不過是暴力而已，後來在初二的時候，荒也隆川......只是因為我長得偏女性，他......那之後的一年，我每天、每天、每天都要忍受他的凌辱，到了初三......他為了討好學校的教師和學校外的流氓，便拿我當籌碼......」

  「你為什麼不報警？」

  「他們手裡有我大量的照片和視頻，他們又是未成年......報警又能怎樣呢？最後被那些照片毀掉的還是我......」

  七夜闌感覺自己握緊的手已經被手指甲戳破，但這已經是十八年前發生的事情，她就算再生氣也無濟於事。

  「......然後呢？發生了什麼事導致荒也隆川把你......」

  「......不，不是他做的。」

  「什麼？」

  「是我自己割掉的。」

  這回不止是七夜闌，連審訊室玻璃後面的幾個人全都懵了。

  「你自己......為什麼？」

  「......」荒也律子，不，鈴木橫一長出一口氣問道：「我會被判死刑嗎？」

  「......我不是法官，不能給你答案，但只要你說出實情，判決會酌情考慮。」

  「我不需要同情......」

  「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相信嗎？人會因為習慣一件事而變得順從，順從生理、順從心理、順從一切不合理的東西。」

  「像怪癖？」

  「也許吧......長期被他們凌辱，我漸漸習慣和適應這種噁心的事情，忽然有一天我察覺的，自己竟然在享受......在初三最後的階段，不知道是這些人良心發現還是因為面臨畢業，我不再每天被他們凌辱......然後，竟然是我主動找到他們。」

  「斯德哥爾摩......」

  「對......但是事後，我立刻反應過來這是不對的，扭曲的......於是我當著他們的面，自己動了手......為了把事情鬧大，讓他們受到懲罰，也為了懲罰我自己。」

  「所以學校方面並沒有報警，只是叫了救護車。」

  「對。」

  「那荒也隆川為什麼說是他動的手？」

  「荒也......是個很複雜的人。他在初中的時候是極惡！是一種缺失管教，根本分不清最原始的善惡的那類人，無論是善還是惡都很純粹。直到我在他面前動手......他確實被嚇到了。可能那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導致了什麼樣的後果。」

  「你怎麼知道？」

  「荒也自己告訴我的。」

  「是在我找到他之後嗎？」

  「不，是在他和我正式在一起的時候。」

  「......我有個疑問，在我找你問話時，你對荒也隆川的遺像，或者情感，並不像恨他入骨的樣子，相反，我卻看出你很愛他。」

  「七夜桑不愧是女人，直覺很準。」

  「......為什麼？他帶給你這麼大的痛苦，你還......和他在一起十五年。」

  「我說過，我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你可以說是我心裡已經扭曲，或者說因為生理上的習慣和適應導致心理的轉化，總之......退學之後，身體剛恢復我便直接去打短工......沒日沒夜的工作、攢錢、甚至......出賣身體，就為了......」

  「做變性手術？」

  「是的。」

  「......後來呢？」

  「手術結束和恢復後，我第一時間就去尋找荒也隆川，那時他還只是住吉會的外部成員，很好找，也很好接觸。本來我是想要找他復仇的，但我與他相遇的那天晚上，我卻改變了想法。」

  「為什麼？」

  「......荒也隆川不是天生的GAY，算是雙性戀。但是由於首先接觸的人是我，他的性取向逐漸偏向男性。但他這樣的性取向在黑幫組織里，尤其是像山口組、住吉會這樣的大型黑幫是被歧視的，哪怕允許存在，也不會有什麼前途。

  那個時候，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因為年少無知或荷爾蒙的問題才對我做出那樣的事，成人之後他終歸還是要找女人。但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他只是因為我同意......他的特殊癖好才點的我。結束後我本想就這樣殺了他，終結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可他卻跟我說，我讓他想起一個人。我問是誰，他說出了我的名字。我很詫異，問他為什麼，他說他對不起我，是他所做的一切毀了一個人的一生......

  你能想像到自己的仇人，突然在自己面前沒有任何被威逼的情況下，真情實意地開始懺悔，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震撼嗎？

  當然，我不會因為這一次就會放棄這麼多年受到的屈辱和痛苦，心裡只是想著這次放過他，下次，下次他要敢說我一丁點壞話，我立刻殺了他......

  可我沒有等到，反倒是在我不經意的詢問下，他一遍遍地對當年的事表示後悔，甚至和我說，他曾經也在尋找我，並不只是想道歉補償，更多的是，他因為長時間的這種懺悔，對很久沒見的我產生一種奇妙的情感。直到遇到女性化的我時，這種情感全部轉移到我身上。

  他說他是在對我告白，而我......也確實在一次次的試探中淪陷了。」

  七夜闌聽到現在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問什麼，兩個完全不能理解的人湊在一起，發展出一段更匪夷所思的事。

  雄田一和伊藤已經聽傻了，甚至爆出粗話：「這太TM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