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6 終章

  其實寧為一直在迴避回去之後需要面對的問題，他打算抱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態，去面對所有可能的情況。但其實寧為很清楚，他的問題其實不大。

  先不提他這次拿到了多少好東西，光是他的地位擺在那裡，就算有人震怒，那也只能震怒。讓他煩惱的其實還在於家裡人跟師長們的嘮叨。

  至於史密斯就更沒事兒了。

  孤家寡人一個，走之前更是為了買一張船票連錢都沒有了。回去之後不去燕大當個教授，好好的帶帶學生，大概是連機票都買不起的。

  唯一有問題大概就是柳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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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為心裡很清楚柳唯這次攤上的事情不小，那股子沒法發到他身上的邪火，大概率都得由他柳哥受著了。

  當然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寧為能接受的極限也就是讓柳唯寫篇檢討了。如果更過分，寧為打算讓柳唯到基礎物理實驗室擔任安保負責人。從乙方變成甲方也挺好。

  信任需要時間去建立，跟柳唯畢竟十多年的交情了。所以寧為必須得幫他講講道理。當然，他講道理的方式跟一般人不同罷了。

  畢竟是老寧從小用拳頭教育出來的孩子。即便已經到了不再應該相信拳頭的年紀，但拳頭夠硬才是硬道理的道理卻根深蒂固在他腦子裡扎了根。

  現在他的拳頭就足夠硬，當然不是物理上的……

  總之，不管如何，家還是得回的。

  ……

  「報告，夸父號重新出現，寧院士回來了！寧院士帶著夸父號又回來了。」

  「寧為院士回來了？真的？」

  「真的，消息已經確定了，夸父號已經降落在青山基礎物理實驗室的特別停機坪。」

  「太好了！趕緊，準備飛船，我要過去。」

  「是！」

  ……

  「寧院士回來了？確定？」

  「是的。」

  「他真成功去了另一個宇宙，然後又回來了？」

  「這個還真不清楚。他直接先回了青山那邊。」

  「那我們也去一趟吧。」

  ……

  「小江，我聽說你老公任務完成回來了。」

  「是啊，他剛給我打過電話。」

  「那什麼時候回燕北啊？」

  「說是有些資料要交接一下，晚上就回。」

  「那就好，看看，你這些日子擔心得吃不下飯都瘦了，可得趕緊補回來，中午我們去聚餐，怎麼樣？」

  「下次吧，媽剛打電話回來，讓我下午去幫她忙，坐一桌飯菜呢。」

  「哈哈，理解，理解，那行，我們下次約。」

  ……

  「老頭子，孩子回來了！」

  「切，我早就說過沒事兒，肯定能回來，你們天天瞎著急個啥？還偷偷在那兒抹眼淚。我的孩子我不了解嗎？沒把握的事就不會去干？」

  「你個老頭子，現在又會說了。這段日子是誰天天在那喝悶酒，抽悶煙的？」

  「打住，打住，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去接孫子了。」

  ……

  「典誠，老師回來了？」

  「廢話，你竟然還不知道？我都在船上了。」

  「我艹，你小子不厚道，這麼大的事不知道在群里先說一聲？」

  「哎，能怪我嗎？我以為你們都知道了呢。」

  「滾！」

  ……

  「夸父號再次出現，那個人大概是回來了。暫時不知道他這次是什麼任務，但想來已經拿到了第一手的資料，即便任務失敗，這次遠航本身的經驗都已經讓他們走在了前面。」

  「好吧，我知道了，竟然沒有發生意外。這個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了。」

  ……

  毫無疑問，寧為的回歸在許多個特定群體內引發了極為強烈的震動。

  畢竟離開的時候屬於靜悄悄的走人，夸父號消失無蹤的消息在普通人中間並沒有傳播太遠。外網到是有些討論，但並沒有觸及內網。

  至於了解內情的人，大都也被下達了封口令。不方便封口的，比如寧爸、寧媽、江同學這些也有人上門做好了工作。雖然影響被降到了最低，但問題依然有的。

  比如基礎物理實驗室跟人工智慧前沿研發中心一下沒了主心骨，出現過短暫的混亂。

  田言真作為寧為的導師被趕鴨子上架，暫時接替了寧為的所長身份，主持兩個大型研究機構的工作。

  雖然田言真研究方向跟這些不搭界，但好在還有三月在。短暫的混亂過後，還是按照之前預定的規劃，按部就班的給出既定計劃，才算是撫平了所有人的小心思，各個項目也開始按照計劃持續穩定的推進。

  很多時候人性就是這樣。

  雖然寧為從來不管實驗室里各種細節，但只要有他在，就好像是有根定海神針在那裡，絕大部分人都只會老老實實做事情。可一旦寧為不在了，各種想法就都冒出來了，尤其是碰到誰也不服誰的，各種不同意見突然蹦出，開始無數的爭議跟內耗……

  田言真資歷夠老，又是寧為的導師，來了的確能暫時壓下不少人的歪心思，但終究沒法長久。

  好在寧為終於還是回來了。

  這對於許多人來說既是驚喜，也是驚嚇。

  畢竟許多人大概打死都沒想到，當夸父號降落在青山基地，寧為急匆匆的下了船，就開始召集會議，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竟然是：「各位同志們，我知道大家有許多疑問，很久沒見，也分外想念。但敘舊咱們有的是時間，可以先放放，有些事情要爭分奪秒的完成。現在我宣布正式啟動常溫可控核聚變小型化專項研究，由青山研究中心這邊主要負責。我們爭取兩年內完成這個任務。」

  ……

  可以想像此時參會科學家的心情……

  核聚變？

  還是常溫可控核聚變？還要小型化？

  怎麼說呢……

  這大概屬於走路還沒學會就想參加奧運會，還要戰勝飛人直接拿冠軍吧？

  基礎物理實驗室之前根本就沒有核聚變研究的項目，研究中心連核聚變的裝置都沒有，不管是磁鏡、托卡馬克，還是仿星器，統統都沒有。

  雖然研究高能物理、核物理的科學家還是有的，但沒有半點基礎，突然就要上馬這個項目，就靠幾個人就想著能兩年內出成果？

  甚至有人開始懷疑寧為是不是被外星人給附體了……

  然而沒等他們緩過神來，寧為又開口了：「現在我簡單介紹一個項目，以及這個項目所需要的裝置，我將他稱之為振華裝置，它的構造是這樣的……哦，對了，飛船上有成品，正在裝卸，我先簡單講解一下，回頭大家還能去仔細研究……」

  這……什麼意思？

  ……

  就在寧為主持會議的時候，柳唯正接受著質詢，還是三個人的正式質詢。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

  柳唯剛剛做完簡單的陳述，換來對面三人面面相覷……

  「等等啊，柳唯，讓我給你捋捋啊，你是說當時你在飛船上，然後突然三月威脅你，要你跟著寧院士一起進行一項跨空間測試？」

  「不算是威脅，準確的說三月給了我兩個選擇，當做什麼事情不知道，按照原定計劃直接下船；或者跟著寧院士一起參與這項測試。」柳唯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嗯，它是只給了你兩個選擇，難道你不能在測試之前上報？」

  「當時的情況不允許。如果我選擇上報，三月說將改變原計劃，直接進行測試。當時船上還有前來觀禮的五十多位嘉賓，其中許多人還是剛剛博士畢業的棟樑之才。我不敢讓這麼多人冒這個風險。」

  「好吧，那這些人撤離之後呢？你難道不能上報？」

  「那時候上報已經沒意義了，夸父號當時已經離開了我們的領空，計劃已經啟動，我們沒有能跟上夸父號速度的飛船，哪怕是和平號速度也沒夸父號快。而且如果出動和平號，還可能給夸父號接下來的測試帶來危險。」

  「算了，老陳，先不說這些。我們聊聊之後的事情，你們完成穿越之後到了另一個宇宙，也有一個地球，恰好在幾十年前經歷了一次大型戰爭。那個宇宙的華夏已經建設了月球採礦基地、火星城市、核聚變技術，甚至還有種人帶著頭盔睡覺就能指揮機器人的技術？嗯，柳唯啊，你這跟在寧院士身邊想像力大漲啊，怕是比那些大片編劇都不差了吧？」

  「嗯，其實我也感覺像做夢一樣，我知道光靠說很難讓人相信，不過夸父號上有影音記錄。當然這些影音記錄也可能作假，但寧院士跟對方的院士經過友好的溝通，並施加援手，將數萬避難所民眾接到火星城市之後，對方向寧院士贈予了以上我提到的這些資料詳情。包括但不限於最新一代的常溫可控核聚變小型化技術跟樣品，腦波控制仿生機器人全套產品，月球基地設計構造全部圖紙以及火星城市建設詳細資料等等，可能還有其他的，但我不知道。」

  「……」

  這些話聽起來像兒戲，但落入三人的耳中，卻明白如果是真的這其中的分量。不止是技術資料，竟然連實物都帶回來了……

  「寧院士說他等會開完會就要先回京城，沒空跟大家做匯報，不過他會把腦波控制仿生機器人留在基地里，讓我給大家做一下演示，我在飛船上做過一些簡單的訓練，已經能夠使用這種仿生機器人。他還希望我未來能作為測試人員輔助腦控仿生機器人的設計。」

  久久無語後，對面三人看向柳唯的眼神終於還是變了……

  「好了，大家別這麼嚴肅。哦，對了，小柳啊，我來之前看你的檔案還沒結婚啊？快40歲的人了，還一直單著像什麼話？這樣吧，我們機要局保密委員會辦公室里不少內勤的女同事也還單著，等回京城了我幫你介紹介紹。」

  「嗯，這個……不好吧？我……」

  「不能拒絕。這是任務。這男人沒個牽絆還是不牢靠啊！對吧，老陳？」

  「誰說不是呢！」

  「對了，那個史密斯，寧院士有沒有說怎麼處理？」

  「寧院士說了，希望他能在燕北大學做個教授。」

  「嗯，到是也可以，不過他不會亂說話吧？」

  「寧院士說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因為史密斯教授並沒有接觸過那些資料，未來也不可能接觸到實體。所以也不怕他亂說什麼，他不承認就行了。這種事情讓史密斯傳出去挺好，就要這種真真假假的感覺才有意思，反正他出去過一趟這件事也不可能瞞住有心人的。嗯，以上是寧院士的原話。」

  「好像，也有些道理。」

  「那就這樣吧，就呆在燕北大學挺好，眼皮子底下，不怕他翻出花來。」

  ……

  「我跟你說，這種事再不能有下次了。」

  「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了，以後就呆地球上不走了。對了，我跟你說，這次出去我可算見識了好多有意思的東西，回頭我給你做一個機器人，你睡覺的時候能控制著它到處閒逛。」

  「我要那東西做什麼？」

  「嘿嘿……那能做的就多了，比如……」

  「你……別鬧……」

  「怎麼叫鬧呢？乖……」

  被寧爸，寧媽一通嘮叨之後，又跟兒子跟姑娘親熱了許久之後，寧為終於跟江同學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只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便細說。

  但結果終究是好的，女人終究還是原諒了男人的任性。

  ……

  十年後……

  「終於完工了。」寧為深深的吐了口氣，此時他的案台上擺放著一隻貓，一隻一動不動，卻又栩栩如生的貓。

  當然這並不是一件雕塑，毫不客氣的說，試驗台上這隻貓可以說是地球最高製造工藝水平的結晶。

  比如它的全身骨架是用反重力材料製成的，讓它的身體在任何重力環境下，都能分外輕盈跟堅韌。每一處關節都使用了納米伺服電機技術，以此來保證其靈活性，它全身的每一根毛髮內部用的都是新研發的材料，因為內部包裹著一點點純淨的氦3，用於為這隻貓心臟部分的微型核聚變系統供電……

  它的眼睛是仿生眼技術，神經系統用上了仿生機器人的技術，大腦內是密密麻麻的改進型晶片，先進程度堪比BD300。

  當然還有其他，比如耳朵擁有連接網絡的功能，牙齒是信號放大器，尾巴上安裝了腦波共鳴裝置同時還多了個附加功能，在連接時能讀取大腦的記憶……

  順便還能瞬時產生兩百多萬伏的電壓，張嘴能吐出雷射，能適應各種重力環境，能飛，抗揍，武器系統爆表，電影裡的超人見了這麼個玩意兒，都得流淚……

  在加上多種供能方式，一般行動時能直接利用太陽能，核能做儲備，除了太陽能、核能之外，還有套獨立的廢熱供能系統……

  沒錯，這就是寧為給三月準備的軀體。

  甚至不止是三月的軀體。

  藉助三月大腦內的晶片，他也會將BD300內的意識上傳，並通過三月尾巴上的裝置，隨時都能將他的思維意識發送出去。換句話說，三月的尾巴就好像是控制仿生機器人的頭盔，只是效果並沒有那麼明顯……

  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三月的這具軀體具備在尺短空間通行的能力。

  寧為就像之前他說的那樣，這十年裡花費了無數的精力來完成這件事情。甚至連月球基地正式奠基這種大事都沒有參與。

  這既是三月的軀體，同時也是他跟三月的人生烙印，更是結合了兩個宇宙的文明烙印。

  此刻，這具身體已經完工，只需要完成最後的三月入駐程序了。

  好在寧為不屬於那種特別需要儀式感的男人，更不存在去找一個黃道吉日來完成這麼有意義的事情，只是在觀賞了一番這項傑作之後，衝著手機吩咐了句：「三月，進去！」

  「喵……」

  一瞬間，案台上的貓便活了過來。

  小貓揚了揚爪子，然後扭了扭腦袋，又看了看寧為，然後翹起尾巴搖了搖，隨後原地跳了兩下，這才走到寧為身邊，然後直接躺了下來……

  「呵……怎麼樣，這具身體還滿意嗎？」

  「喵……馬馬虎虎吧。」

  「哦，那你還是出來吧……回頭再給你做一個再說。」

  「喵……」三月很不要臉的抬起頭，用它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寧為的手。

  「你就老老實實的現在地球上陪著我，等我走之後，你就按照我們擬定的方案，進入尺短空間，找一個合適的人去嘗試著把我存在你晶片裡的烙印送出去。」

  「喵……知道了，主人。」

  「當然，你的主體還是要留在地球上。」

  「喵……當然，為本宇宙華夏人的命運而奮鬥是三月永遠的使命！」

  寧為瞥了眼三月，然後點了點頭。

  會拍馬屁小貓，果然更可愛了呢。

  ……

  小貓都有了它的身體，腦控仿生人機器人自然也在計劃內問世。要不然說寧為屬於那種創造性人才呢，因為工藝太過尖端，第一批的腦控仿生機器人直接沒有四肢，僅又一根活動的機械臂，其作用僅在於讓無數小朋友在義務教育階段，能利用睡覺時間進行學習……

  想想看吧，首批試點學校，每晚九點，無數不能動的小機器人擺在課堂里，面對著老師。老師依然能提問，孩子們只需要控制唯一一根機械臂舉手或者不舉手，還帶有語音功能，能夠回答問題……

  這項技術也讓寧為成為了華夏所有中小學生的偶像。

  當記者採訪那些小學生、中學生們，提到他們親愛的寧為爺爺時，這些孩子裡眼睛裡是真的有光……

  毫不誇張的說，翻遍全世界的科學史最受年輕人歡迎的科學家絕對是寧為，什麼牛頓、什麼愛因斯坦，什麼嘉當、高斯、笛卡爾……都得靠邊站。

  當然這種評價僅限於華夏。畢竟國外的無數孩子們是享受不到這種待遇的。

  但對於寧為來說，最讓他欣慰的還是，三十年計劃順利完成了。

  ……

  2103年，華夏火星基地。

  雖然這座城市並沒有另外一個文明那麼雄偉，但對於本宇宙的地球文明來說，卻已經達到了巔峰。

  更重要的是，在這顆星球上，僅有這一個人類聚居地。而且地球依然完好。

  其他國家的科研機構想要入駐華夏火星基地的實驗室，需要提交項目申請，並通過審核之後才能入駐。當然，並不是免費的，畢竟這座基地建設不易，將昂貴精密的儀器從地球運送到火星……這個不能說很難，或者花費很高，主要是目前只有華夏擁有這種能力。

  技術性壟斷天然擁有定價權。

  雖然這座基地寸土寸金，但掛著總設計師名頭的寧為依然有一座專屬的房子。

  已經103歲的寧為此時就在這套房子裡回憶著往昔，懷裡是只永遠長不大的小貓。

  今天是他準備迎接新生的日子。

  是的，此時的寧為堅信軀體的離去是新生的開始。

  大腦內的BD300正在向三月軀體傳輸最後一段記憶，一輩子的點點滴滴都以數據的形式保存在了三月的大腦中。這些數據中包含了繁複的知識體系，同樣也包含了他的人生經驗，甚至他的三觀、性格……

  很快，數據傳送完成。

  寧為抬起手拍了拍小貓，輕聲道：「三月，到了該證明這一切的時候了。」

  「喵……」小貓叫了聲，抬起頭眷戀的看了眼這位相伴了它大半個世紀的主人……

  跟寧為在一起時，三月已經不需要用自然語言來溝通，輕輕的叫上一聲，足以表達它所有的情緒。

  「去吧，這可是一次關乎這個宇宙終極真理的驗證。」

  蜷縮在寧為懷中的三月站了起來，然後輕輕一跳，整隻貓身便飄了起來，最後扭頭看了一眼，隨後又叫了一聲，小貓這才虛蹬著四隻小腿，從房間的窗口直接蹦了出去，很快便只剩下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寧為的視野中……

  寧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窗口，直到遠處一陣白光閃耀，隨後又立刻恢復如常，這讓他咧開嘴笑了笑。

  挺好的，也許，他的思想跟地球的文明線，能影響一個宇宙呢？

  「再見！」寧為抬起手，充滿儀式感的衝著三月離開的方向，擺了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