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 另一個宇宙

  「願上帝保佑我們一切順利！」這是史密斯站在生存艙前說道。

  五分鐘前，他還站在距離月亮只有3000公里的地方欣賞著這顆跟地球伴生的衛星，感慨造物主的神奇，此時他卻不得不將命運交給上帝。

  這也是寧為之前就告訴過他的。

  這次旅程最危險的時候就是進入尺短空間那一瞬間，理論上而言如果夸父號能在那一瞬間不爆炸，就過了第一關。次危險階段就是在尺短空間航行的那一瞬間，如果飛船沒有在其中毀滅，就又贏了一半。

  好消息是，在這期間三人都處於深度睡眠狀態，即便粒子風暴將飛船撕得粉碎，大家也是一起成為虛空中的粒子，期間不會有任何疼痛感，甚至不會有回憶人生的機會。

  當然，也這次旅程也並不是說就這麼點危險。

  

  事實上第三種情況才是寧為覺得最可怕的。

  飛船安全的進入尺短空間，又安全的出來，但卻失去了空間定位，或者之前的空間定位不準確，飛船迷失在不知道哪個浩瀚宇宙之中，那他們可能得一輩子呆在這艘飛船上了。

  好消息是，飛船上的能源物資跟生命維持裝置起碼還能正常運行上百年，足夠三個人活到自然死。不過如果真到慘到那種境地，接下來的生活大概是生不如死。

  人畢竟是一種社會性生物，三個男人的互動，雖然比只有兩個男人要更好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而且這種情況史密斯更需要祈禱了。如果以他所在的國度所信奉的民主，他所提的任何意見如果跟寧為的想法相悖都不可能通過。

  只是寧為聽到史密斯的祈禱，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更正道：「如果我是你，寧可祈求三月的保佑，也不會去祈求上帝。當然，我並沒有詆毀你信仰的意思，只是提醒你接下來你的命運掌握在誰的手上。」

  史密斯愣了愣，沒有糾結這個話題，而是反問道：「為什麼我感覺你一點都不緊張？」

  三人都已經換上了跟生存倉配套的防護服，用三月的說法，這次入睡之後，就真不到什麼時候能醒了，心有忐忑才是正常的。

  雖然史密斯已經抱著朝聞道夕可死矣的心態，但真的到了這一步的時候，難免心裡還是有些忐忑，而寧為這不一樣，顯得極為輕鬆。

  「因為我相信三月啊。」寧為笑著打開了身邊的生存艙，給出了答案。

  「你呢？」史密斯扭頭看向依然同樣不以為意的柳唯問了句：「柳，你看上去好像也不緊張。」

  「我相信寧院士。」柳唯言簡意賅的答道。

  到不是柳唯這一刻還惜字如金，主要還是英語的表達水平不高……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都已經到這一步了，還是往好的方向想想吧，睡吧，一覺醒來就是新天地了。」寧為聳了聳肩，說了句然後率先趟入喝生存艙，隨後按下了艙內的按鈕，艙門緩緩合攏。

  史密斯愣了愣，隨後看了柳唯一眼，發現這位保鏢正死死的盯著他，心裡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只能暗暗的嘆了口氣，然後跟著寧為躺了進去。只是關閉艙門之前，他還是忍不住抱怨了句：「柳，有三月在你還擔心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會對你們的寧院士不利麼？三月才是這艘船的主宰。」

  說完，壓根不等這個無趣的人回答，就關上了艙門。

  柳唯也壓根沒理會史密斯的抱怨，靜靜的看著史密斯的身體在艙體內緩緩被流出的液體包裹後，這才邁腿跨進了屬於自己的生存艙，然後平躺了進去。

  能聽到有水在流淌，全身上下被溫暖的感覺包裹，隨後一陣深沉的困意襲來，讓他的全身開始放鬆，下一刻便完全失去了意識……

  同一時間，夸父號上所有燈光幾乎同時熄滅。需要可見光的人都已經入睡了，自然不需要額外的能耗。

  ……

  原宇宙，地球。

  「夸父號進入到月球背面。」

  「還是沒有回話嗎？」

  「夸父號徹底關閉了無線電通訊。」

  「現在船上都有誰？」

  「根據統計，現在夸父號上只剩下寧院士、史密斯跟柳唯。關於史密斯跟柳唯的資料都在這裡……等等，剛剛接到消息，三月系統剛剛自動列印出了一份報告，並標註了絕密。」

  「絕密？」

  「是的，兩份報告，通過兩個部門的設備列印出來。第一份報告是亂碼，第二份報告大概是解碼工具。」

  「報告呢？」

  「已經密封並在送來的路上了。」

  ……

  「他想幹什麼？那個人到底想幹什麼？！」

  「飛船已經走了。」

  「走了嗎？」

  「是的，根據情報它朝著月球方向飛過去了。但現在已經追蹤不到了。」

  「月球？傳回的情報不是說夸父號並不是為月球通航設計的？」

  「不知道，你知道的，基礎物理實驗室那邊傳回的信息一直都很模糊。不過就夸父號的結構來看，的確不適合作為通航運載工具。」

  「我知道了，告訴他們，一定要找到定位那艘船的辦法！把那艘船在哪裡給我找出來！」

  「好的。」

  ……

  就在無數人亂成一團的時候，月球背面，一陣炫目的光閃過之後，夸父號瞬間不知所蹤。這艘消失的飛船大概會成為某些人很長一段時間的困擾。

  ……

  史密斯做了一個夢。

  一般來說，夢不會在深度睡眠時進行。因為做夢本身代表著大腦皮層活動開始活躍。但這個夢又顯得特別真實。

  夢境很簡單。

  他正在曠野上飛奔，天知道他是怎麼能跑得這麼快，周遭的一切都在飛速的被他拋到身後。最初還能判斷出那一棵棵樹，一株株草，一棟棟房屋，但隨著他的速度不斷加快，前方的視野開始不斷變得狹窄，他已經分辨不出被曠野旁一瞬掠過的實體。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束束的光，而他的前方也只剩下一個光點。

  然而他的速度還在增加著，直到最後周遭開始變得黑暗，前方同樣是一片黑暗，就連那個光點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盡其所能試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遠處依然有那麼一個光點，卻再被他越甩越遠……

  某一個瞬間，夢中的史密斯突然有了一種明悟。

  原來從來都沒有什麼黑暗吞噬了光明，而是光明再不停的嘗試著吞噬黑暗。而只要他跑得夠快，所謂光明就能永遠追不上他。

  這個想法非常適合他哲學家的身份。

  然而突然間，史密斯突然發現他奔跑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身後的光明幾乎在他慢下來的一瞬間就將他整個吞噬，周遭一片光明，就好像溺與水中……

  「噗……咳咳咳……呵……呼……」

  史密斯猛得坐了起來，狠狠的呼吸著空氣，肺部在這一瞬間感覺到極為不適，一種很難聞的氣味從他的嘴巴里呼了出來，隨後又換入新鮮的空氣，連續幾次深呼吸之後，不適的感覺終於緩和了下來，他這才恢復了五感，然後看到了身前的兩人，正用看大熊貓的目光盯著他……

  「早就跟你說了，年紀大了，最好不要參與這種高風險的遊戲，你偏不聽，現在感覺難受了吧？」

  史密斯腦子還有些懵……

  但很快還是反應了過來，說話的人是他在華夏學術界的朋友——寧為。

  至於高風險遊戲，對了，跨宇宙旅行，進入保護艙，現在他醒了過來！

  「呼……寧，空間跨越順利完成了？我們竟然沒死？」

  「說了只是高風險，又不是必死的遊戲？如果百分之百沒有生還可能，就沒有這次航行了。好了，趕緊起來吧，去沖個澡，清醒一下，然後到指揮塔的操作間集合。」寧為搖了搖頭，衝著史密斯丟下這句話，然後帶著身邊的柳唯轉身離開。

  史密斯坐在原地愣了愣，然後下意識的抬起雙手揉了揉臉，這才發現雙手沾滿了粘稠的液體……

  好吧……

  又在原地坐了片刻後，史密斯終於站了起來，跨出生存艙，然後走進了旁邊的淋浴室，站在噴頭下打開了籠頭。

  溫度適宜的清水讓他大腦快速變得清醒，身體也開始變得放鬆。

  雖然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但這一刻跨入生存艙之前的一切都開始在腦海中顯現。

  「三月保佑！」史密斯在嘴裡喃喃的說了一句，隨後了解宇宙的渴望讓他行動變得利索起來，飛快的將身體沖洗乾淨，然後回到更衣室找到自己的柜子，換上自己曾經的衣服，然後興沖沖的以最快速度趕到了指揮塔的操作室。

  「我們到了嗎？」看到坐在船長椅上的寧為，史密斯迫不及待的問道。

  「我正在看三月的航行記錄，理論上來說我們應該已經到了。不過壞消息是定位沒那麼準確，有一點點偏差，距離我們要去的目標還是差了點。」寧為埋頭看著電腦屏幕，頭也沒回的說道。

  「差了點？」史密斯愕然，隨後問道：「差了多少。」

  「這就是好消息了，在假設這個宇宙跟我們的宇宙太陽系體系差不多相同的情況下，根據星光定位系統，我們位於太陽系內J2000坐標系來計算，我們此刻距離這個宇宙的地球距離大概3860萬公里。不過距離原本金星的位置很近，僅有870萬公里。以夸父號目前在太空的巡航速度12000公里每小時計算，我們抵達地球跟另一個文明接觸大概需要1960個小時，也就是大概81天。不過考慮到目前地球的公轉運動軌跡正在接近金星，所以也許只需要八十天就夠了。」

  寧為頭也沒抬的答道。

  「等等，金星？寧，你怎麼知道我們成功穿越了一個宇宙？也許我們只是抵達了金星附近而已。另外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

  「第一個問題，給你看些東西，這是通過夸父號上自帶的太空望遠鏡獲取基本信息之後模擬出的星系圖，你看看這裡原本應該是什麼？」寧為指著屏幕上的星系圖問道。

  史密斯湊上前看了看，隨後困惑的答道：「好像……沒看到土星？」

  「是的，原本土星所在的位置是成了一個小行星帶。在我們宇宙的太陽系，火星跟木星之間存在一個小行星帶，目前大概已經發現了一萬多顆小行星，很顯然，目前我們發現的這個小行星帶內行星數量甚至要遠超過我們宇宙的那個小行星帶。」

  「按照之前我們的研究，土星應該是一顆氣態巨行星，主要構成成分是氫，以及少量的氦跟少量元素。但根據這些年我們的估算，土星應該擁有一個缺乏清晰邊界的瀰漫核，土星核的大小一直延伸至土星半徑的約60%，主要由金屬構成。」

  「另外土星環被認為是由數百個細環構成，環的構成中有數十億的小冰塊。所以考慮一種可能，比如如果我們想改在火星，但火星上沒有足夠的水資源，那麼如果有種辦法把土星炸掉，並讓這些物質朝著木星跟火星的方向移動並能順利捕獲的話，是否有利於對火星整體環境的改造？又或者減少火星對於母星資源的依賴？」

  史密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盯著寧為：「等等，你剛才好像說把土星給炸掉？炸掉一顆星球？你是怎麼想的？如果人類能炸掉一顆星球，哪怕是土星這樣的氣態巨型行星，那科技應該發展到了什麼水平？他們還會需要那點資源？」

  寧為瞥了史密斯一眼，悶聲道：「第一，資源任何時候的是稀缺的，愈是先進的文明，對於資源的渴求也更大，第二，以上都是猜測，並不能肯定。畢竟我們是旅客，第一次造訪，所以也許是一顆太陽系外的隕石正好命中了土星呢？」

  史密斯沒什麼話好說了，因為話都被寧為說完了，他轉頭看向了身邊一直盯著大屏幕的柳唯。好吧，還是這傢伙最純粹，根本沒關心他們聊些什麼，只是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的確，這些太難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