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模糊的突破

  事實證明不管是在哪裡，當一件所謂暫時不要透露的秘密被說出第二個人耳朵里時，就註定會變成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具體表現大概就是羅志強這個原本在CERN默默無聞的教授突然變得炙手可熱了，經常會被提到。

  同時科學道德修養這門課也被確定，每周一、三、五晚上七點到九點之間，比之前說的每周只有三小時課程翻了一倍。不止如此每個項目組都被設立了一個科學道德監督組。這個單位平時跟項目組的科學家、研究員們沒有任何交集，但如果收到任務，就會對項目組成員所有行為進行盡職調查，並為項目組每個人出具審慎職業操守報告。

  按照官方給出的說法，這份報告會納入建設的華夏科學家檔案，如果報告中有污點，將很難在跟華夏的科研單位進行任何形式的合作，包括入職包括高校在內的各大科研單位。

  如果是外籍科學家還可能直接被勸返。每年一次的科學道德修養考試成績也將被錄入這一檔案。對內通過考試是拿到教授職稱的必要條件，對外的話，這份檔案起碼在華夏是很權威的。

  以後想要跟華夏各個科研單位，高校、企業、研究院都算在內，聘用單位大概都會先嘗試能否調取檔案。按照實驗室的說法，這很方便，檔案由三月管理，可以通過多種方式比對來調取檔案，比如面部識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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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也可以強硬的不去上課，不入檔案。但那樣的話要麼就一輩子在實驗室當個打雜的，每天洗試管，要麼就只能選擇離開實驗室，甚至是華夏了。

  這顯然跟許多人的初衷不太一樣。

  如果沒有羅志強的成績，或者真有許多科學家選擇離開來抗議，但這個成果卻讓不少人打消了念頭。這其中有很複雜的心路歷程。

  說實話，當羅志強的名字在這座大型實驗中心開始流傳開的時候，絕大多數科學家都是不太相信這個消息的。說實話對於絕大多數人，甚至包括一些華夏的研究員，對於這個名字都還挺陌生的。

  當然老羅本就是挺低調的一人，在CERN大都也是做一些基礎性的數據處理工作，這些年也有不少論文，但CERN一篇基礎性的論文經常有幾十甚至上百號作者，名字排序經常是看首字母的，眾所周知L這個字母還比較靠後，自然不太出眾。

  問題來了，連這樣一個以前默默無聞的物理學教授都能在這裡獲得如此成就，那麼……換了自己呢？事實上這種代入感很強，強到足以讓許多人的抵抗心理不在那麼強烈。更重要的是，許多人真的很想知道關於尺短空間最新的研究進展。

  要知道這還是人類歷史首次將宏觀物體送入一個有別於現實空間的未知空間，還能讓它再回來。這對於科學家研究宇宙的起源、本質，世界的真相等等這些終極問題有著極大的幫助。

  這個世界的運轉規則到底是什麼樣的？時間、空間、物質的本質到底是什麼？多維空間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存在的話是否跟數學計算那樣有十一維？宇宙有沒有盡頭？如果有的話它的邊界是什麼樣的？平行宇宙如果真的存在，其物理定律是否跟我們所處的宇宙一樣？人類從何而來？宇宙間到底有沒有更高等級的生命形式？

  太多的問題了，如果在這個時候離開了華夏這座基礎物理實驗室，意味著即便未來這座實驗室里真的找尋到其中某些答案，他們也不可能第一時間知道，甚至可能這輩子永遠不會知道。因為有些問題的答案是否會對外公布都要打上一個問號。

  這也讓許多科學家不捨得離開這座實驗室。朝聞道夕可死矣，如果只是犧牲那麼一點點自由，能夠知道維持這個世界運行的真理，其實也划得來的。哪怕來這裡純粹是為了名利的科學家，就更捨不得走了。

  如果羅志強這種曾經毫無存在感的大學教授都能出頭，那更證明了現在華夏的基礎物理實驗室是最可能出成績的地方，這裡有著全世界基礎物理研究最正確的方向跟試驗平台，僅此一點就足以讓他們能忍受一切。

  心態其實也很好轉變，無非就是科學道德修養嘛……其實為什麼要來這一出，許多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完全沒有取巧的途徑，那麼也是大家都沒有，最後也就是各憑本事好了。

  真要說起來，基礎實驗室各個項目組撥下來的研發資金還是相對充裕的。當然不是平均分配，如果成績斐然，自然能拿得更多些。這其實也沒什麼好詬病的，哪裡都是如此。最重要的還是科研環境其實已經很不錯，這個時候選擇放棄畢竟不是明智之舉。

  於是鬧騰的聲音終究還是小了起來，到了上課的時間，除了確實有重要事情請假並約好了補課時間之後，絕大多數的在編人員還是老老實實趕到了分散在各個科研教室的大樓內開始了線下的科學修養課程。每個項目組也都接受了組裡多了一個平日裡跟他們並不打太多交道，但卻掌控著實驗室所有監控視頻跟嚴格記錄所有試驗過程的新部門。

  當然，在這一過程中，整個研發中心內部對於羅志強這個名字也更為敏感了，幾乎每個人都會打聽他們的最新成果。小道消息甚至一度傳到了研發中心之外，只是沒有確切的證據，所以還沒有掀起太大波瀾。當然，也可能是這個成果太過駭人，在沒最終被確認之前，許多人還是覺得太科幻了些。

  但這其實對於羅志強本人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最近他是真的很忙，甚至根本沒空去注意外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畢竟每天都被自家的研究成果震撼著，足以讓他根本懶得理會外界任何紛紛擾擾。

  ……

  「寧院士，這就是最新測試成功的殘片，您看……」

  在寧為穿著整套防塵服出現在實驗室時，羅志強壓抑著內心激動的情緒，開始向這位華夏最年輕的院士介紹起最新的成果，甚至不自覺地在面對這個比他小了整整一輪的年輕人面前用了尊稱。

  到不是本性太過謙遜，完全是因為羅志強很清楚這些成果是怎麼來的。

  如果不是寧為向他展示了那個不等式，兩人針對這個不等式探討了數個星期，並在三月的全力幫助下，完成了模型的設計，並計算出了諸多的參數，他根本沒可能主持這個試驗。

  所以與其說現在實驗室的所有成果是他率隊完成的，不如說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硬生生的把這個成就安在了他的身上。並不是羅志強妄自菲薄，因為這些大膽的試驗過程如果讓他一個人負責，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不止是學識的限制，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沒那個魄力。

  很多時候膽子大也是科研領域一個優點，當然這也可以理解為自信，要敢於想一些別人不敢想的東西，說不定成了呢？只是光有膽子顯然也不夠，因為肆意妄為大部分還是以失敗告終……

  但這次，幸運女神站在了他們這一邊。

  「嗯……」寧為看著試管中那一丟丟的褐色殘片陷入沉思，這一小塊物質是以肉眼可見的態勢懸浮在封閉的試管中的，在材料更新後放大了數倍之後，現在碟狀殘片半徑已經提高到了120微米，也就是0.12毫米，直徑則達到了240微米，厚度則達到了60微米。

  如果要形容的更直觀些，這個尺寸大概相當於將四根較粗的頭髮緊密排列在一起的大小。原本的重量應為0.001667克，大概就是兩根十厘米長頭髮的重要。

  這已經是不需要藉助任何觀測工具，能用肉眼可測的範圍。

  當然真的要仔細的觀察，還是需要藉助許多其他觀測設備的。但寧為已經來到這裡，說明了在這以前已經完成了整套測試。當然最讓人震撼的一幕已經擺在了這裡。

  這塊破損的隨便在穿越了尺短空間再回到真實空間之後，似乎不再被引力所束縛了。其實之前已經有了類似的結論，但生性嚴謹的羅志強一直不太直接上報，這次的試驗結果幾乎可以完美佐證這一結論，於是寧為便來到了實驗室里。

  深思了片刻，寧為感慨了句：「看來引力大概率真的不是基本力啊！」

  羅志強死死的盯著試管中的物質，如同夢囈般的答道：「嗯，這似乎可以解釋引力跟量子力學之間的一些全息關係。如果我們描述一個跟真空相對的完美狀態，大概就是這樣的了，但現在我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在穿越空間並丟失了所有質量之後，構成這種TP3的物質還能保持原有的一些材料特性，這已經顛覆了我對物理的認知。」

  「跟上次的檢測結果其實差不多，上面粘粘了一些物質，在穿越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反應，這也許不是簡單的物理反應，可能還存在化學反應，在這期間粒子進行了交換，但受限於原本的質量，交換的結果是現在它的質量為零，這無法解釋！」

  「所以我們還不能理解這種交換是怎麼發生的，但現在可以確定的是當質量為零後，這種交換便停止了。具體表現就是這些交換後的材料外觀表面有一定的殘缺，您看這裡……」

  說著，羅志強走到操作台，點擊了幾下，三維顯示器中放大後的穿越材料細節便展示在了寧為的眼前。

  「這是放大一百倍之後材料表層的現狀，材料邊緣處有被侵蝕的痕跡，這種螺旋紋路是不是很漂亮？」羅志強壓抑著激動的情緒，問道。

  寧為點了點頭……

  說實話，這個結果也是他最初沒想到的，因為如果按照之前對於尺短空間內部環境的判斷，應該不存在這種情況。但現在事實卻擺在眼前。

  這也意味著之前的模型還是不準確的。

  「我們嘗試著用最新型的等離子加速器，進行撞擊測試，這裡是完整的實驗報告，這種螺旋狀的結構非常堅固，這是撞擊發生時的數據產出，我們可以看到這些粒子並沒有真的撞到外層被替換掉的粒子，就直接被彈開，現在傳感器給出的所有數據都能證明這一點。」

  「所以我們可能需要用更強能級的對撞試驗來測試這種新粒子對於整體結構的防護能力。另外我們也嘗試用掃描光電壓顯微鏡、研究衰變產物等等手段希望能了解粒子的微觀結構，自旋狀態、檢測其性能，但毫不例外，都失敗了。比如施加電流並不能影響這些被改造部分的量子能級電子自旋，就像是有一個屏障將我們的探視封在門外。」

  「本來我是希望能在了解這些特性之後，通過三月的模擬系統進行一次虛擬的測試，來對這些新粒子的性質做一個更全面的測量，但參數太少，模擬無法正常進行。我們已經將它的表體溫度加熱到了百萬攝氏度，但它依然沒有反應。所有的手段都用了，但還是拿它沒辦法，現在我們就好像守著一座金山，但無從下手……」

  說到這裡的時候，羅志強話語中充滿了沮喪，喃喃道：「真的沒法解釋，我這段時間研究了許多理論，場論、弦論……但沒有理論可以解釋這些，包括寧氏理論。」

  寧為笑了笑，轉身，然後拍了拍羅志強的肩膀：「老羅啊，別鬧心，其實我到覺得可能用不到那麼高深的理論，想想最簡單的經典力學吧。在經典力學中，一個物體的質量一定是正的，我們可以用最小作用量原理推導出這一點，用數學的話說，函數取極小值的條件是二階導數必須大於零。現在無非就是我們把等於零考慮進去……」

  「為什麼會等於零？也許就是正質量跟負質量相抵消了，為什麼到零就為止了？也許就是因為在我們宇宙所出的常規空間有著一些最基本的法則限制，好了，別糾結這些，理論我們可以繼續推理，不如把應用先放在首位，嗯，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