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仁義的人

  孟七七心頭微動，但並沒有插手。

  她可憐小豆子，給了醫藥錢。

  至於其他的，那是他們自己的人生，需要他們自己去努力。

  但是讓孟七七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還會有第三次見面。

  臘月二十九這天，孟七七專門去孟家請老夫人去她在孟州城府買的宅子裡，希望一起過年。

  大年三十是不用想的，所以她想二十九和老人一起過個年。

  本來老夫人答應的很痛快，但是卻沒有想到，被一件事耽誤了。

  「老夫人，您幫幫如意吧，她現在快要死了。」

  

  一直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福祿嬤嬤，忽然從外面急匆匆的回來，就直接跪下了。

  老夫人詫異極了，尤其是聽到如意這個名字的時候，臉上飛快的划過了一抹不悅。

  「福祿，你知道我的規矩的。」

  「老夫人，奴婢知道的。可如意真的知道錯了，這麼多年她被趕出府之後，一直吃齋念佛為老夫人祈福。」

  「可她病了，大夫說是長期吃素導致的身體虛弱，讓她吃肉，她不肯。漸漸地身體就越來越糟糕，患上了很嚴重的胃病。」

  「再加上這麼多年都自責不已，心病也日漸沉重……」

  福祿低聲抽泣，為姐妹求情。

  老夫人低頭捻了一下佛珠，淡淡的說道：「你們姐妹一場，你願意幫她，給她一些錢看病就是了。」

  「不，她活不了。可她想在臨死之前見一見老夫人。」

  福祿哭著搖頭。

  已經五十歲的老嬤嬤，哭的傷心不已，眼淚橫跨溝溝壑壑，滿臉淚水。

  老夫人閉著眼睛，不為所動。

  「……老夫人，其實當年那件事是我錯的！是我故意栽贓給如意的。」

  「事發之後，是我哀求她，不要出賣我。因為我娘當時得了病，很難治。可對方正好有能治療這個病的藥方……我一時鬼迷心竅才會答應了……」

  福祿渾濁的眼睛裡，都是淚水。

  她哭著懺悔。

  對主子的不安。

  對姐妹的愧疚。

  如今姐妹都要死了，她不能再自私的隱瞞下去了。

  「你說什麼？是你做的？」

  老夫人猛然睜開眼睛。

  福祿嬤嬤不停地磕頭認罪。

  為了救老母親，她也是逼不得已。

  幸虧當年老夫人機敏，躲過了那次陷害，否則她這輩子都寢食難安。

  「你！」

  老夫人氣的臉色都青了，手抖了抖，最後克制自己的怒氣，歉意的看了一眼孟七七：

  「七七啊，咱們還得耽誤一會。」

  「沒關係，娘，我陪你去吧。」

  孟七七見老夫人激動的樣子，實在是有些擔心，便自告奮勇陪著去了。

  一行人去了鄉下一個鎮子的藥鋪里。

  濃濃的藥味，嗆鼻子。

  福祿嬤嬤在前面引路，可他們還沒到，忽然就傳來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娘！」

  「娘啊！您醒醒啊！」

  周圍有人搖頭嘆息：「老太太還是沒挺過去啊。」

  「挺好的，活著就是受罪，還連累兒子，現在也算是解脫了。」

  福祿嬤嬤不敢置信，踉踉蹌蹌的快走了幾步，跑過去，推開門。

  然後噗通一聲就跪在了那，爬了過去——

  「老姐姐啊，你怎麼不等等啊。」

  「我錯了啊，都是我的錯。」

  「夫人來了，老夫人來看你了啊。」

  「夫人知道當年的事情不是你做的了……」

  可無論怎麼呼喊，病榻上形容枯槁的老太太，都已經沒了任何生氣。

  已經死透了。

  孟七七明顯感覺老夫人的身體變得沉重了，她用力的攙扶著：「母親，還行嗎？」

  「沒事。」

  老夫人忍著悲痛，進了屋子。

  當看見床榻上那個骨瘦如柴的老婦人之後，老夫人心裡難受得很。

  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嗓子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竇明，你娘，你娘走的時候，痛苦嗎？」

  福祿嬤嬤哽咽著問道。

  老姐妹，是我對不住你啊。

  「娘，娘啊……」

  竇明就只是伏在床榻上哭喊。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是當這天真的到來的時候，這個漢子撐不住了。

  藥鋪里的掌柜的和幾個夥計也都進來，安撫了一番。

  「竇明兄弟，你也別太難過了。老太太這是心疼你，心疼小豆子，不捨得再拖累你了啊。」

  「是啊，這把你就能安心照顧小豆子了。」

  ……

  小豆子？

  孟七七詫異抬頭，然後仔細去打量痛哭失聲的大漢，這背影越看越像。

  一直到竇明站起來，給眾人鞠躬，孟七七才訝然問道：「你一直沒時間陪小豆子，原來是因為你娘也生病了？」

  家裡老娘和兒子都生病了，竇明還得出去賺錢，的確是沒有辦法兼顧。

  可當時聽福掌柜的說話，意思應該是不知道竇明還有一個生病的老娘啊。

  竇明看了一眼孟七七，不認識，便沒說話。

  孟七七又問他：「你是得照顧老娘還得出去賺錢，沒精力再去天天陪著小豆子。為何不解釋，任由別人誤會你？」

  這次，竇明說話了。

  男人的聲音嗡嗡的，沒什麼精神：「這是我的困難，和別人說那麼多做什麼？」

  「期待別人憐憫，然後不收我的錢嗎？」

  男子漢大丈夫，本就應該照顧老娘和孩子。

  這是他應該做的，有什麼好訴苦的？

  到處賣可憐？

  他做不到。

  「你們認識？」

  老夫人擦了擦眼淚，問道。

  孟七七解釋：「福妞前幾天生病，住在一個藥鋪了，當時隔壁住著小豆子，竇明是小豆子的爹。」

  老夫人點點頭，她揮揮手，身後跟著的人立刻遞上兩張銀票。

  老夫人平靜的說道：「孩子，我和你娘主僕一場。當年……現在人已經去了，這些錢你拿著好好安葬你娘，照顧孩子吧。」

  她記得如意比她還小十幾歲呢，居然走在了她前面……

  也是世事無常啊。

  「不必。」

  竇明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

  他不需要別人憐憫。

  見他如此倔強，老夫人也沒有再說什麼，無精打采的走了。

  福祿嬤嬤也立刻跟了過來。

  一路上，福祿嬤嬤都在說竇明的好話。

  「那孩子是個仁義的，就連如意自己都說，讓竇明別管她了，救孩子，可竇明不肯。」

  「一開始賣地，後來賣鋪子，最後連房子都賣了。媳婦也跑了……可竇明就是咬牙堅持著……」

  老夫人安靜的聽著，忽然睜開眼，犀利的看向福祿嬤嬤：「既然是你當年栽贓的如意，且如意沒有揭穿你。為何你不幫幫她？」

  目光中，是犀利的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