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年前夕
2024-08-26 05:23:11
作者: 春叄拾郎
沒有人會想到,這場席捲全球的傳染病,會在未來三年對人類的生存和活動產生如此巨大而深刻的影響。
千里之外的杭州,人們對新冠的理解,大多還只停留下新聞媒體的報導中,不過本地政府和媒體已經開始號召居民注意安全衛生。比較敏感的姜小柔從網上買了一些口罩、消毒液和速食。對於馬紅英一有機會就囤菜的行為,兩人也不再反對,只是抽空把家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清理出去一部分,好騰出空間來備貨。
兩個月來,魯子敬順利達成了第一個小目標——在棋院堅持一個月。他不僅很快就適應了棋院的節奏,熟悉了分校區除了上課之外的所有事務,教務顧問一把抓,不僅跟很多學生家長成了朋友,還順手簽了幾單。雖說到手的錢不算多(第一個月6000多,第二個月8000),但是寬鬆、自在,還重新撿起象棋這個童子功來。從1月份開始,校長就把分校的事情都交給他,不僅給他加了600塊錢底薪,還給他交了底,學生的提成大頭是要給老師的,但他作為實際上的分校管理者,也是可以從中抽成的。
寒假前半個月是學生的集訓期。集訓期結束就是考級。考級結束,一般來說半年的課程就消耗完了,該續費續費,該招新招新。果不其然,之前的一個星期,老生續費外加轉介紹新生,分校刷刷刷進來幾十單。魯子敬粗略一算,下個月的收入不出意外的話會破萬。
錢賺得多了,人就有安全感;有了安全感,就能靜下心來去考慮更多。比如他就把平時零零碎碎給魯越講的故事整理出來,利用棋院上午沒人這段時間,找了個安靜的房間自己錄下來,準備放給小兒子聽。
上個月冬至給老爸掃完墓後,他就開著車沿錢塘江往海寧方向漫無目標的開,進了一座山,看到一座廟,遇到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個被組織剝奪了僧人資格的和尚。這個和尚養了一堆女人,還有女人們的孩子。好奇之餘,魯子敬停下來試著了解他的世界,然後遭遇臨檢,跟和尚一起帶著那些母親和孩子們躲避紅袖章的「追殺」,還發現了他的一個秘密。收拾細軟看到那張照片時,魯子敬驚嘆於世間的巧合,遠勝作者筆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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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告訴魯子敬,他早就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了,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生與死,成與敗,說到底只有兩個字——心境。
魯子敬說那是因為你有錢,有錢打底,生活無憂,才有資格任性;那些每天為生計奔波之人,溫飽尚且不足,哪有底氣去朝世界豎中指?為了生存,他們會出賣一切,甚至沒有底線。
和尚說,這才更要把錢用在值得的地方。
魯子敬說,你做的事,是廣積功德,善莫大焉。
和尚說,可他到頭來仍是要為生計奔波。
魯子敬說,入世便是出世,入世即是修行。
和尚說他有慧根。
魯子敬說人的智慧總是在兩種情況下迸發,或錦衣玉食,或窮困潦倒,沒有中間態。
兩天後,魯子敬歸來。
因為姜小柔的反對,兒子終究還是沒叫魯墨或魯墨,而叫魯齊。誰讓他是浙江人,姜小柔是山東人,一個越國,一個齊國。
除夕將至,魯子敬早上去棋院檢查了一遍鎖上大門後,又跑了一趟大江東,在城隍廟附近一條小巷子的一個小店裡買到了久違的煙花。當然,貴是真貴,而且只有煙花沒有爆竹。兩大袋子煙花花了小一千塊錢。肉痛歸肉痛,開心就好。明年一定得提前半個月來。
回來後,魯子敬在小區門口接上姜小柔和兩個娃去商場。
商場裡洋溢著除舊迎新的氣息。不過大多數人已經戴上口罩。對商家來說,不管中節洋節,只要是個節日,都能做成全民狂歡的氛圍來。魯越特別開心,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中午一頓披薩大餐吃完還要吃這個買那個,興奮地上躥下跳。玀小白也躺在嬰兒車裡不安分地東張西望對外面的花花世界充滿好奇。
岳父姜建軍說訂票遲了,來杭州的票沒了,來不了了,索性等年後。
魯子敬來到陽台,遠眺1公里外的錢塘江,黃色的江面仿佛凝固不動,偶有一輛車從之江東路經過。老爸啊老爸,你要是還在,這江邊的濕地小河,足夠你弄個躺椅架起魚竿泡上一天。
一年前的現在,他還在憧憬能夠在昭陽更上一層樓;一年後,很多事情都變了,很多人離開了。曾經每天幾百上千條消息的老同學群,也在這一年中沉寂下來。最直接的原因是明進暴雷,讓金欣這個大話癆「無顏」面對大家。因為金欣的情面,把錢投在明進理財的同學不在少數,少則5萬,多則20萬、30萬,追回來遙遙無期。還是應了那句老話,同學和朋友之間,最好不要談業務,一旦出狀況,昔日情分說走就走。
當然,沉默的原因不止於此。每個人似乎都變得不願說話,不知是真的很忙,還是變成了消失在朋友圈的那群中年人。連一向積極的廖小剛都沒有跳出來說要組織活動。人的煩惱各不相同,與其不咸不淡的尬聊,不如隱身各自安好。
吃完飯,魯子敬和姜小柔帶兩個娃去江邊廣場遛彎,十點才回家。玀小白在車裡睡著了,魯越過了興奮勁兒連臉都不想洗就倒在沙發上。安頓好兩個娃,魯子敬一邊泡腳一邊刷朋友圈。朋友圈是個神奇的地方,在這裡你看到的永遠是別人願意讓你看到的一面,歲月靜好、勤奮努力、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每個人在這裡都努力裝扮出健康陽光來。
魯子敬很少更新朋友圈,更是從來不發家人的照片。家人是隱私和自留地,沒有必要跟外人分享。
相比朋友圈的作秀,他更喜歡刷微博——微博更真實,消息更多,負能量也更多;他喜歡看負面消息,人在逆境中特別需要負能量來重拾心氣兒。
就在這時,他收到校長的留言,說應上級部門要求,即日起,所有校外培訓機構一律暫停上課,何時複課要等通知。
魯子敬知道是因為疫情,心想反正正好趕上過年和寒假,一般來說各路機構都要正月十五後才開課,誇張點的要3月才開課,正好趁機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當然,休息期間只發底薪。
不過魯子敬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武漢只是開始,這場席捲全球的疫情,會深刻影響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甚至打斷很多事情固有的發展慣性;更加沒有想到,與疫情防控一同到來的,將是整個教培行業的寒冬,也讓他剛剛續命的職業生涯再度面臨危機。
這時,沉寂許久的老同學微信群突然跳了一下,竟是廖小剛在群里祝大家新年快樂,發紅包。魯子敬順手一點,居然才1毛錢。本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等大家都領完,點開領取人一看才發現,廖小剛這廝竟是把5塊錢的紅包分了幾十個來發,還有搶到幾分錢的。
頓時群里一片聲討。
「要不是這樣,你們會出來?」廖小剛得意地大笑。
魯子敬敏銳地注意到,還有一份紅包沒領,是周易航。
這時廖小剛在他們三個的小群里@了周易航一下:老周,過年了,幹啥呢?
周易航沒動靜。
魯子敬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來。想給他打電話,又覺時間太晚,就給他在微信上留言:除舊迎新。
就在這時,許久沒聯繫的趙依眉突然發來一條:「方便電話嗎?」
肯定是不方便了。打字回:「什麼事?」
趙依眉:「我聯繫不上周易航,擔心他出事。」
魯子敬心說每次他出事,你總是第一個在。但現在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不管他們是什麼關係,周易航都是他的同學、朋友。電話打過去,不接。
魯子敬立刻給廖小剛留言:「打電話來約我喝酒。」
此時廖小剛躺在單身公寓的大床上正在視頻聊天,賤兮兮地說:「珞珞啊,過幾天我去看你啊。」
鏡頭裡的短髮女生叫何珞。幾個月前,以廖小剛見義勇為堵下來的三個小痞子為突破口,警方成功追蹤到一個誘拐賣淫團伙,解救出十幾個被拐賣的女子,其中就有何珞的妹妹何珈。何珈失聯時是杭州某大學大三的學生,因為失戀去買醉,被人下藥「撿走」。要不是廖小剛,她可能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家人。何珞是在來杭接妹妹時在計程車上聽到廖小剛的訪談節目的,當時就被感動地不行,覺得這是個很有血性很有意思的人。後來輾轉找到廖小剛表示感謝。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聊著聊著覺得挺投脾氣,慢慢就開始交往。
何珈看看左右小聲問:「你要來我家拜見我父王和母上?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下?現在武漢什麼情況你不知道?那個病毒會人傳人,疾控中心都啟動一級響應了,你還要過來!」
廖小剛:「必須來啊,我也老大不小了。再說好不容易才搶到一張機票,凌晨到武漢,第二天去給你們父王和母上拜年。怎麼樣,安排地好不好?」
何珈:「不好,太危險,不要來。」
廖小剛:「退票要損失錢的。再說前幾天還看到你們那在辦什麼萬家宴,其樂融融歌舞昇平的。」
何珈:「你把票退了,錢我補給你。」
廖小剛難得硬氣一回:「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做好接駕的準備。」
何珈:「誰要來接你。我告訴你啊,我們醫院系統里都在說這次的傳染病比非典和Sars還厲害,已經有人沒搶救過來了。等疫情過去再來好不好?帶你去武大玩。」
廖小剛:「不好。」
何珈:「廖小剛你怎麼這麼任性?!」
廖小剛很不要臉地說:「因為愛情。」
何珈氣得掛了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