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姜小柔的顧慮

  周五中午，姥姥打來電話，說姜小柔見紅了，人還在上海。魯子敬嚇了一跳，懷魯越的時候姜小柔有過見過一次紅，醫生說是先兆流產。當時全家如臨大敵，足足讓她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等過了頭三個月的危險期、再次檢查胎兒穩定下來後才讓她下床。期間除了上廁所，連洗頭洗腳都是在床邊由他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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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子敬立刻打電話給姜小柔，讓她呆在宿舍別動，也別訂高鐵了，他下班後開車過去接她。姜小柔也意識到情況有點嚴重，就跟公司請了一周的病假，請假時沒有說是懷孕，只說生病。鑑於她一貫良好的表現，老李很爽快的批了。

  魯子敬想到他一個人去路上要開車沒法照顧姜小柔，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就把馬紅英也帶上；他們走了魯越沒人照顧，所以魯越也只能一起去。開車去上海要三小時。結果到上了高速魯子敬才想起他的滬C車牌沒法進上海外環和高架，只能把車停在外環邊上一個停車場，再打車去把姜小柔接來。路上魯子敬想到，兩人原本就還在猶豫留不留這個孩子，這樣一來怕是必須要做出決斷了。

  幾經輾轉，一家人折騰到半夜才到家。

  姜小柔躺在床上，一臉歉意地說辛苦大家了。

  馬紅英要帶魯越去睡覺。

  魯越突然問：「媽媽，你到底生什麼病啦？」

  毫無防範的，姜小柔突然說：「因為媽媽肚子裡有個小寶寶了呀。」

  魯子敬吃驚的看著她，這就說了？不是說如何對老大說又有老二是一大難題嗎？如何開口，在什麼情況下開口，說了之後會產生的後果，都要反覆研究以免給老大造成牴觸等不良影響嗎？公眾號上那些文章不都是這樣寫的嗎？

  魯越：「小寶寶，在哪裡？」

  姜小柔指指肚子：「在這裡，當初你也是在媽媽肚子裡呆了很久才出來的。」

  魯越：「我可以摸摸嗎？」

  姜小柔：「可以呀，要輕一點。」

  魯越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小寶貝，你是弟弟還是妹妹啊？你要是妹妹，我的衣服可以給你穿；你要是弟弟，我的衣服你就不能穿了要爸爸媽媽去買。還有我的玩具你不可以亂動哦，很多都是我很喜歡的。我可以把我不喜歡的幾個給你。你還是個弟弟吧，這樣你就不用跟我搶衣服了。小弟弟你怎麼不聽話，讓媽媽生病了！姐姐要批評你，不給你玩具，去罰站。」

  三個大人都笑了，沒想到最快進入角色的是孩子。

  姥姥：「不管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都還不會玩，不會搶你東西的。走了，洗臉睡覺去。」

  魯越被牽著走到門口，突然扭頭問：「他要吃媽媽奶奶嗎？」

  姜小柔：「當然要啦，你也是吃媽媽奶奶長大的。」

  魯子敬：「你不吃奶奶後就越來越瘦。爸爸還是喜歡小時候的黑小壯。」

  魯越：「不行，他不能吃媽媽奶奶，那是我的，我現在就要吃胖！」說完掙脫朝姜小柔撲來。

  魯子敬怕她沒輕沒重的立刻中途攔下將她抱起：「抓住了抓住了，抓住小妖怪了，那麼瘦的小妖怪，尾巴不見了，只剩排骨！」邊說邊往外走，順帶撓痒痒。

  魯越放肆的大笑。

  十五分鐘後，弄魯越睡下，魯子敬端了杯熱水進來遞給姜小柔：「你別亂動，怎麼回事？」

  姜小柔：「整理柜子的時候用了下力，就感覺有東西流出來。看了下量不是很多。諮詢了醫生，說是先臥床休養，看是否繼續出血。」

  魯子敬：「就這麼告訴魯越了，你心真大。」

  姜小柔：「遲早要說，不如直說。再說魯越像你，神經大條，看她一點事都沒有。」

  魯子敬：「那是小的還沒出來，沒直觀感受，沒切膚之痛。不過等她反應過來，小的已經出來了，先斬後奏，她只能認了。」

  魯子敬：「你這個情況，我看還是掛個錢老太太的專家號，就她看了我才放心。我查查她什麼時候坐診。」魯子敬是錢老太太的腦殘粉。

  姜小柔：「查了，每周四。」姜小柔示意他坐下，道，「懷孕的事情，我們得認真商量下了。這個孩子，你想不想要？」

  魯子敬一下愣住了。說實話他根本沒想過懷上再去拿掉。他知道姜小柔還有後話，便沒吭聲。

  姜小柔：「我們現在的狀況，沒有房貸，養一個孩子，就算後面有上培訓班和其它開銷，還不至於很緊張。可兩個孩子就不一樣了。經濟上是一回事，精力上是另一回事。你也看到了，我媽現在精力大不如前，帶魯越的時候還興致勃勃，現在巴不得她天天上幼兒園，晚上也是能丟給我們就丟給我們。你爸媽住得遠，一個孩子的時候就算了；將來兩個孩子，戶口都在這邊，你爸又這個樣子，你媽就更顧不上了。接下來會遇到的困難你都要有心理準備。我之所以問你要不要二寶，就是提醒你，一個跟兩個完全不一樣。最簡單的，見紅了至少臥床休養半個月，我不能動，我媽要照顧我，魯越在家就得你帶。我媽照顧我，你媽照顧你爸，你照顧魯越。」

  魯子敬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魯越性子叛逆，但大部分話都能聽懂，出去也會跟著大人不會亂跑，只要有的玩，基本上還算好帶。

  姜小柔：「接下來是我。我現在的情況，短期內出國是不可能了，能不能回去上班也得看情況。所以我才問你，要不要這個孩子。如果不要，拿掉後再休息半個月，就算不宜再去國外，留在國內還是可以的，折騰兩個月又回到以前。如果要，你就得想清楚，一邊是你爸，一邊是我，你抗不扛得住。」

  魯子敬：「你放心……」

  姜小柔打斷了他，鄭重其事道：「我還沒說完。你有沒有考慮過另一種情況。留下孩子，我辭職。」

  魯子敬沉默了。當初為了要魯越，夫妻倆折騰了兩年，最後找到錢老太太。老太太一句話，辭職、調理，三個月看。姜小柔一咬牙辭職，兩個月後就懷上。不是說工作與生孩子不能兼顧，而是要看做什麼工作。像姜小柔這樣在涉外企業經常要跟著老外時間作息的，對身體影響特別大，何況她當時已經三十出頭。現在五年過去，身體機能不比從前，萬一因為高強度的工作發生意外，對大人小孩都是傷害。「有沒有可能調到支撐部門？」魯子敬問。

  姜小柔：「你以為是在國企，懷孕了能申請調崗？我很喜歡現在的崗位，不想就這麼放棄。我如果再不回去，公司就會考慮另外派人去接哥倫比亞的項目。」姜小柔往後一靠，「都怪你。」

  魯子敬握住她的手：「對不起。」

  姜小柔：「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我會尊重你的意見。」

  魯子敬能感受到妻子的無奈：「魯越一直想要個弟弟。是吧，小喬治。」

  姜小柔總算是笑了：「如果留下他，我會考慮辭職。」

  魯子敬本想說再看看，再看看；可又覺得「再看看」三個字聽起來很不負責任很敷衍，就沒說出口。

  姜小柔看著他，沒有繼續逼他表態。要不要孩子是大事，她需要時間來考慮，魯子敬也需要。很多人說男人的壓力來自工作，女人的壓力來自家庭。姜小柔不是腦殘女權主義者，但自問她在工作上的壓力更甚於魯子敬，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她不是一門心思鑽營之人，卻也不能叫別人踩在自己頭上去摘桃子。至於對家庭，她承認魯子敬比大部分已婚男人做得好一點點，在水準線之上。

  所以在要不要孩子這件事上，她會尊重他的看法。但歸根結底，生孩子是女人，帶孩子主要也是女人；男人付出一瞬間的快樂和精華，女人就要用幾年時間來全身心付出。而這幾年，又要以好不容易得來的事業為代價。上天其實並不公平。她甚至好幾次冒出一個念頭來，如果一不小心見紅、或是因為疲勞而流產，孩子沒了，這樣他們就都不用為留不留而苦惱、不用為做決定而背上負罪感。

  與此同時，魯子敬的計劃也進行到了最關鍵的競標階段。設計院在他那版的基礎上有優化補充了一部分內容，終於在本周向市里相關部門正式提案。儘管結果還沒出，但魯子敬卻因此從一個默默無聞的骨幹員工，一躍成為設計院裡炙手可熱的人物。就連趙依眉都私下跟他說，藍總特別想他過去。還說藍總不是個愛攬權的，她在二部比在一部時舒服多了，以他的能力，過去了肯定獨當一面。

  魯子敬當然不能表露態度了，就算實情如此，可人心隔肚皮，要是傳到侯潮生和於躍文耳朵里，給他穿小鞋是一定的。

  魯子敬只能說，競標結果一天不出，項目就不能算成功。一旦競標失敗，他照樣會被打回原形。所以做人啊，還是低調點好，至少不會被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