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陸貴的童年

  一旁的陸貴趕緊攔住鄭伯伯，「鄭伯伯，你幹嘛呢！可別這樣，這是怪不得你，你已經盡力了。」

  陸貴力氣也不小，但為了攔下鄭伯伯，也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鄭伯伯是外公年輕時候的戰友，因為家裡窮，所以鄭伯伯年紀輕輕就輟學去當兵了，在一次任務中，鄭伯伯險些喪命，是外公用生命救下了鄭伯伯，鄭伯伯是一個講義氣的人，為了報答外公，開始跟著外公學習各種技能，最後兩人一起退伍，外公放棄高官俸祿，辭職回鄉發展。

  鄭伯伯在市里擔任了幾年軍隊部長以後，就辭職回到鄉里，跟著外公一起發展。

  現在，外公生命危在旦夕，鄭伯伯卻無能為力。內心愧疚無比。

  「國慶啊，這些年你一直努力發展鄉村，事事以他們為先，處處考慮他們，不計個人得失，兢兢業業！你這都是為了什麼呀，你今天看到了嗎，這些年，你一直在養的，可都是一群白眼狼啊！」

  鄭伯伯說到這裡，一把年紀，哭得肝腸寸斷。

  喬麥也忍不住落淚，是啊，外公這些年，任勞任怨，為了這個村子的發展兢兢業業，不敢有半絲懈怠，可是現在，外公躺在病床上，昏迷不行，這幫人，卻一個個都是鐵公雞，一毛不肯拔！

  

  「喬麥，這是我這幾年的撫恤金，雖然也不多，也就一兩萬，但是多多少少能幫上你，快收下！」

  鄭伯伯小心翼翼地從一件又一件的大衣里，翻出一個小皮包，小小的皮包被裝得鼓鼓的。

  鄭伯伯絲毫不猶豫，立刻衝過來，用蒼老的手，硬生生的把皮包塞到了喬麥手上，那雙烏黑有神的眼睛中，滿滿的愧疚和無奈。

  「鄭伯伯，這錢，我不能收！」

  喬麥趕緊把錢塞回去給鄭伯伯，但是鄭伯伯依舊奮力地塞回來。

  喬麥不敢太用力，鄭伯伯也是上了年紀的人，能用這樣的力道把皮包塞回來給喬麥，也是使盡了渾身的力氣了。

  「鄭伯伯，這些錢我真不能收，你家裡還有孩子需要這些錢！」

  鄭伯伯沙啞著聲音，抬起那滿是皺紋的頭，雙目直直的看著喬麥，「這些，都是我這幾年自己攢的，和那幾個小兔崽子半點關係都沒有，有的錢還是當年國慶在隊伍里，看我沒錢，怕我吃不飽，穿不暖，他把他自己一半的錢都給了我，這些年我就一直在攢著，希望有一天攢夠了，就把錢還給國慶，可是，我攢夠錢以後，國慶這個老倔驢，他死活不肯收，現在趁他睡著了，我悄悄地把錢塞回去給他。」

  鄭伯伯一席話，讓喬麥淚流滿面，這樣真摯的友情，這樣真摯的戰友情，這樣真摯的親情，是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了，真金難買。

  喬麥小心翼翼的扶起鄭伯伯，正要把皮包塞回去給鄭伯伯的時候，鄭伯伯的兒子和兒媳婦衝進病房，氣勢洶洶。

  「你個老不死的老頭子，我就說你肯定有錢，竟然還偷偷藏了，立偉才是你兒子，你不把你的錢留給你兒子，反而把錢偷偷藏起來，養外面的小野種！」鄭嫂嫂的語氣十分刻薄，看著喬麥的眼神，似乎想要把喬麥千刀萬剮了。

  「爸，你有錢為什麼不給我，為什麼要偷偷留著，這些年我對你不好嗎，我給你吃，給你穿，給你住，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竟然自己偷偷藏了這麼多錢，今天還要偷偷給這個小野種，爸，我才是你的兒子，我才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鄭伯伯聽到自己這個親生兒子的言語，氣的上氣不接下氣，鄭伯伯立刻站起來，顫顫巍巍的走到鄭立偉的面前，步履艱難，但還是一步一步的走上去，如同年輕的戰士，面對敵人的逼近，毫不畏懼的英雄。

  鄭伯伯似乎使勁全身力氣，一巴掌打在鄭立偉的臉上，手顫抖著指向一旁被打得目瞪口呆的鄭立偉，手指顫抖的厲害，聲音也顫抖著，鄭伯伯站都差點站不穩，但還是使勁全身力氣，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鄭立偉，你，你們——」鄭伯伯恨鐵不成鋼的怒瞪著自己那個不孝子鄭立偉，和兒媳婦。

  「我沒有你這個兒子，我沒有你這樣的不孝子，你竟然當著我國慶哥的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你——」

  鄭伯伯話還沒說完，顫抖著的手指就突然放下，一頭倒在地上。

  眾人都慌了，尤其是一旁的鄭嫂嫂。

  鄭立偉趕緊衝上來，抱著鄭伯伯，「爸，爸，你怎麼了，這是？爸，你快醒醒啊，別嚇我呀，爸——」

  「醫生，醫生——快去叫醫生！」

  鄭立偉反應過來，趕緊對著一旁不知所措的陸貴說。

  陸貴快速跑出病房，「醫生，醫生，有人暈倒了！快去看看——」

  很快，陸貴就帶著醫生和護士衝進來，把鄭伯伯抬上擔架，走向另外一間病房。

  鄭立偉趕緊跟上，鄭嫂嫂也立刻跟上，走到門口時，鄭立偉推了一下鄭嫂嫂，給了鄭嫂嫂一個眼神。

  鄭嫂嫂立刻心領神會，如同餓狗搶食一般，衝進喬麥他們那些病房，撿起地上鄭伯伯掉下的皮包，小心翼翼的藏在兜里，立刻跟上鄭立偉。

  喬麥看到這兩個勢力薄涼的夫婦，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兩個人一模一樣，一樣的勢利眼，一樣的涼薄……

  喬麥不禁替鄭伯伯感到一陣心寒，鄭伯伯自從失去伴偶以後，就從未回家了，一個人獨自把鄭立偉拉扯大，最後把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大黃牛賣掉，給鄭立偉娶妻。

  鄭立偉結婚以後，鄭立偉夫婦看不慣鄭伯伯，就把鄭伯伯丟在老茅草房裡，夫婦二人自己住進了平頂房，過著神仙一般的日子，卻丟下鄭伯伯一個人自己在老房子裡。

  鄭伯博士和外公一起從隊伍里走出來的熱血男兒，性格剛勁要強，一直在自己勞作，自己中了一院子的蔬菜水果，自己養了一群牛，一群馬，一群家禽。

  鄭立偉夫婦從來不給鄭伯伯一分錢，一分都不給，一直到大年三十夜，一件新衣服一頂新帽子，哪怕一條臘肉，一句問候，鄭立偉夫婦都從未給過鄭伯伯。

  夫婦二人還無恥的在鄭伯伯身上肆意索取，鄭伯伯賣牛賺的錢，鄭伯伯自己種植瓜果，自己踩著三輪車，把種植的瓜果拿到鎮上賣，得到的錢，夫婦二人還是照樣一分不少的收到自己的兜里。

  這幾萬塊，都是鄭伯伯自己小心翼翼的珍藏著，小心翼翼地攢著，日積月累，攢了一輩子，就是想還給喬國慶，報答喬國慶的恩情。

  但是夫婦二人還是厚顏無恥的搶去，收入自己囊中。

  喬麥看不慣夫婦二人的做法，但是也無能為力，她能做的只是心疼鄭伯伯……

  這世界就是這樣，總有那麼多無奈，總有那麼多意難平，總有那麼多好人在受苦……

  這個社會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啊，不該是這樣的呀，鄭伯伯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兩個尖酸刻薄的兒子和兒媳婦。

  他年輕的時候，是護衛邊疆的英雄戰士，老了也是一個熱愛生活，熱愛生命，勤勤懇懇的老農民，為什麼會淪落到這麼一個悲慘的下場……

  喬麥看著鄭立偉和他媳婦的這種令人不齒的做法，心裡又痛又恨，但又無能為力……

  喬麥看著大大敞開著的病房門，剛剛還你擁我擠的村民們，熱情的噓寒問暖的村民們，現在早已離開，剩下的只有陸貴，她剛剛認識幾天的朋友……

  「陸貴，謝謝你，謝謝你這幾天的幫助！辛苦你了，你也回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喬麥聲音低沉，無力的看著陸貴，眼神里滿滿的疲倦。

  「喬麥，不要太牽強了，如果有需要，隨時找我，雖然我什麼也不能做，但我可以幫你端茶倒水——」

  「阿貴啊，你怎麼還在這裡啊，趕緊跟媽媽回家！」花嬸嬸立刻衝進病房，打斷了陸貴的話，拽著陸貴就往病房外走。

  「媽——」陸貴甩開花嬸嬸的手，回到病房。

  「阿貴啊，你這是要幹嘛？你要違背媽媽的意思？」花嬸嬸簡直不敢置信，平日裡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兒子，今天竟然要違背自己的意願，繼續呆在這個冰冷的醫院裡？

  因為這個喬麥嗎？因為這個狐狸精？

  「媽，你能不能不要像村里人那樣無情，他們那麼冷血無情，他們根本沒有人性！」

  陸貴反駁道。

  花嬸嬸簡直氣哭了，兩眼淚汪汪，淚眼婆娑的看著陸貴，帶著哭腔，說，「阿貴啊，你這是要幹嘛啊！」

  「村長從小對我很好，小時候家裡沒錢，我沒有錢吃糖，記得一年級的時候我坐在村門口，看著別家的孩子有糖吃，哭的很慘，是村長走過來，把喬麥的糖果分了一半給我，他告訴我，在這個殘忍的世界上，只有弱者才會哭，但是哭是最沒用的解決辦法，哭不能解決什麼，只能讓弱者更心安理得的在最底層碌碌無為，讓人心安理得地頹廢！」陸貴想起小時候的事，明明是個大男孩，眼睛裡的眼淚卻止不住的閃閃。

  「小時候咱們家窮的連作業本都買不起，是村長賣掉自己的鵝，給我買的紙和筆，鼓勵我好好學習，我才有今天！」

  陸貴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是村長教會我怎麼做人，他告訴我為什麼要努力，他讓我知道我人生應該要奮鬥，我只有好好奮鬥，好好讀書，這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記得我初二的時候貪玩，跑到網吧里去一直不回學校，老師給你們打了很多次電話，你們沒有人管我，是村長，他就騎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洗了整整一天，到縣城裡去，繞了一整圈，還在網吧里找到我，把我帶到學校去。

  他問我說，我為什麼不讀書，為什麼要跑去酒吧。

  當時我只是搖頭，因為我害怕，我記得我第一次逃課出去的時候，你和我爸找到了我，看到我就是一頓毒打，不問我為什麼要逃課出去。

  村長詳細的問了我離開學校去網吧原因，村長一直到我被學校的小混混欺負了，第一個替我出頭，他到學校里去，跟學校領導講，他幫我教訓了那幫小混混！

  而不是像你們一樣，我在學校被欺負了，我跑出去，還要被你們打一頓！」

  陸貴說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