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重燃戰火

  聽到張恆寧的回答，童小虎面色一凌。

  「你在怕什麼？」

  「排長，我不是對你沒信心，是對我自己沒信心。你要是讓我去參加英語比賽，沒問題，我一點都不怵，那是我的強項。但是要我去拼軍事技能，那完全是拿雞蛋碰石頭。我的身體我知道，自打上學起，就一直是被同學們嘲笑的對象。」

  「嘲笑？」童小虎上下打量了一下張恆寧，「嘲笑你什麼？」

  張恆寧低下頭，沉默了半天，才小聲說道：「娘……」

  「別叫娘，叫爹。」童小虎大笑道。

  張恆寧瞪了童小虎一樣，童小虎這才止住笑，說：「娘，那是氣質，跟體質無關。」

  

  童小虎伸手捏了捏張恆寧的胳膊，又捶了捶他的腿，說道：「這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沒問題。再說了，經過這大半年的磨礪，我倒覺得有點男人味了。」

  見張恆寧仍在躊躇，童小虎終於失去了耐心，於是嚴肅地問道：「那你當兵幹嘛？與其在這裡混日子，在大學待著不好嗎？」

  張恆寧不說話。

  「想當一個男人？」

  張恆寧猛地抬起頭，眼中露出寒光。

  「為了一個女人？」

  童小虎的話，句句都直逼真相。

  「想不想狠狠打臉一直看輕你的連長？實力打臉、打得拿著指南針都找不著北的那種！」

  直到這時，張恆寧才感覺到童小虎的可怕。

  那種能輕易看清事情的真相，並迅速提出解決方案的能力；

  那種遊戲人間般的灑脫之下，潛藏著一顆思路縝密的心；

  那種寥寥數語，就能把人拉回到夢想的軌道，激發出人無限鬥志的煽動性。

  一秒鐘就看清事情本質的人，與一輩子都看不清事情本質的人，出手必定截然不同。

  張恆寧的表情，讓童小虎確定自己猜得沒錯。

  「在男人這兒都得不到認可，女人怎麼可能認可你？你這個兵，白當了！」

  童小虎說完這句話，一刻也沒有停留，轉身就走。

  他知道，只要說出這句話，就夠了。

  判斷一個人是否可塑，就試著觸碰一下他的底線。

  觸底還能反彈，說明還有救；

  底線之下仍然深不可測，神仙都救不上來。

  童小虎雖然只是個新畢業的排長，但四年學員隊模擬連長的鍛鍊、全校優秀連乾的榮譽，讓他對如何帶兵很有經驗。

  「排長……我真的可以？」張恆寧在童小虎身後喊道。

  童小虎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他知道，承諾替張恆寧掃清的所有障礙，並不是張恆寧所要面對的真正障礙。

  張恆寧的障礙，在心裡，想有所突破，但不知該如何突破。

  他需要一個引路人。

  至於為什麼要選擇張恆寧，其實，童小虎自己都說不清楚。

  來源於一種直覺。

  來源於一種似曾相識的經歷。

  他深知，有勇有謀，是一名優秀戰士必備的素質。

  張恆寧缺少的，只是勇氣。

  如果他真能邁出那一步，向比武競賽的第一名發起衝擊，即使失敗了，都沒關係。

  因為，他開始具有了勇氣。

  從那一刻開始，他的前途將不可限量。

  至於能不能得第一名，童小虎對此不抱有幻想，他知道，只剩下幾個月不到的時間，這事兒也就騙騙小孩。

  「你當然行。」童小虎回頭，臉上是不容置疑的表情。

  張恆寧還真拿自己當小孩。

  「排長，那我試試。」

  張恆寧決心回報童小虎的知遇之恩，以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姿態。

  在這裡，從來沒有人能真正發現他的優勢、欣賞他的優點，對他和善的炊事班小王，也只是出於同情和憐憫。

  只有童小虎，這個新來沒幾天的排長，這個此前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過的新人，一語道破了天機，並願意和他攜手並進。

  他就像那個看起來資質愚鈍的郭靖，而童小虎，就是遊歷至此的馬鈺。

  其實，張恆寧的內心，何嘗不想當一名最出色的士兵？

  無時無刻都想！

  他始終都不敢忘記自己當兵的目的，他想證明給秦小卿看，是你看走眼了！錯過我，將是你莫大的損失！

  但是剛一來，林章峰就給自己判了死刑，而總是墊底的成績，也讓他變得極不自信，感覺自己當初的夢想，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他已經不敢輕易告訴別人自己當兵是為了什麼，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壓抑的夢想才會悄悄探出頭來，提醒他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

  有時，他甚至不敢面對自己的夢想，因為現實的確連他自己都倍感失望。

  殺狼的經歷、巡邊的見聞，雖然讓他的內心有了一種異樣的萌動，好像夢想又生出了一層更為高尚的外殼，正在奮力向上，想鑽出黑暗的土壤。

  但是，它始終都在最邊緣的角落，在那陽光照不到、雨露沾不到的地方。

  它需要一道驚雷，白光會照亮它，巨響會喚醒它，甘雨會滋養它，賜予它破土而出的勇氣和力量。

  童小虎，就是那道驚雷。

  林章峰和童小虎的區別，就在於林章峰擅長於篩選，讓強者更強；

  而童小虎習慣於扶持，讓弱者變強。

  第二天在飯堂吃早飯的時候，馬文明依然過來提醒張恆寧，別忘了提前結束訓練，去炊事班幫廚。

  張恆寧看了一眼正津津有味咬著饅頭的童小虎，感覺自己又被騙了。

  「不是說好了答應他，就幫我掃清訓練路上的一切障礙嗎？到底去掃了沒有？要是他再不去掃，我可就又要去掃廚房了！」

  「我還是太天真了，一個新來的排長，哪有撼動一個連長的權力？」

  「要不再等等？得有點耐心才行，勸說連長不是件容易的事，說不定一會兒訓練結束後，就有變動？」

  自從童小虎讓張恆寧重燃了希望之火，本已變得隨遇而安，只求平平安安度過兩年義務兵時光的張恆寧，竟一夜之間變得患得患失，連一向毫不反對的幫廚之事，都感到是在減緩夢想實現的進程。

  訓練結束，張恆寧沒有盼來新的命令。

  他左顧右盼，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一眼還在訓練場邊指導戰術動作的童小虎，轉身離開了訓練場。

  張恆寧還沒邁進廚房的門，身後就響起了一個聲音：「別吱聲，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