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八章：李世民的世界觀崩碎了

  待人都退下後，整個大殿只剩下李世民和房俊二人。

  李世民這才正色道：「安西之難，可能超乎你的想像。」

  

  房俊一愣：「微臣有心理準備。」

  李世民微笑：「可能比你想的還要艱難。」

  「其一，在安西，大唐的兵力並不充足，也就兩萬餘，放在那塊廣袤之地，實在是捉襟見肘。」

  「其二，路途過於遙遠，大唐本土糧草物資兵源過去十不存一。」

  「其三，前隋對安西地區一直採取羈縻政策，導致民族問題尖銳，想從那裡獲得補給和兵源，除了搶沒有別的辦法，如此又加劇了惡性循環。」

  「已成死局，朕再問你一次，這個火坑你還跳不？」

  李世民打算先給熱血的房俊降降溫，對困難估計不足，只能會導致一腔熱血的房俊鎩羽而歸，屆時這個妖孽級的少年天才，也許自信不在，人廢了都有可能。

  李世民見房間沒有回答，以為房俊被現實給嚇著了，內心不由得輕嘆一聲。

  看來還是被安西的殘酷現實給嚇退了。

  確實，就算是把他老子派過去，都破不了局。

  更何況一個一十四歲的少年了。

  我終究還是被他之前驚艷的表現而產生了不太理智的期望啊。

  此刻李世民一面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面打算給這個愛徒找個台階下，以免這個好苗子毀了。

  語氣親和：「小房愛卿，這樣吧，你先去玉門關歷練幾年，等你過了十八，再考慮是否接管安西吧，這樣便於你更好地處理安西事務。」

  這其實就是給房俊找台階下了，四年間找個由頭，再把他調回來就可以了，既不傷自己皇帝的威嚴，又不傷房俊的自信心，真可謂是用心良苦。

  房俊聽了這話，憑藉系統和兩世半為人的經驗，怎能不了解李世民的用心，心下有些感動。

  趕緊拱手說道：「陛下，剛才微臣在思量破局之法，所以出神，沒有及時給陛下答覆。」

  李世民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這小子還真的要去安西，這三座大山還沒把他嚇住，還思量破局之法？

  要知道我們滿朝文武，商量了六七年了，都沒有破局之法，你就能想出來了？

  就算是妖孽也沒有可能。

  李世民：「小房愛卿，有啥想法麼？」

  聲音居然有一絲不可查顫抖。

  這個問題，把房俊拉回到藍星的記憶。

  這塊地方可以說華夏連接歐亞大陸的橋樑，是重要的政治經濟出入口。

  縱觀華夏歷史，當中原王朝強盛之時，莫不是占據這塊土地，將玉門關的壓力向西推進了兩千多公里。

  當中原王朝衰弱之時，西域會連同玉門關一併丟掉，只能龜縮中原向四方蠻夷稱臣納貢。

  這些後世歷史自然是不能對李世民講，不然真會被當成妖孽給抓起來。

  但是從當下來講，房俊回憶了一下在藍星的中學地理知識。

  於是請皇帝陛下賜下紙筆。

  李世民眼底閃過一絲希冀，隨手將手邊紙筆推給房俊。

  房俊在紙的中心畫了個圓。又畫了兩條相交的線，把那個圓圈給夾住。

  就好似一根筷子夾著一個雞蛋的樣子。

  房俊羞澀一笑道：「陛下，微臣不善繪畫，畫得有點丑，還請您將就著看。」

  李世民好奇看著這幅畫，不明就裡。

  房俊：「西域這塊地方地形獨特，從西向北有天山山脈，從西向南有崑崙山山脈，中間是塔里木盆地，盆地內是戈壁沙漠。」

  房俊畫得雖然粗鄙，但卻很形象。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幅畫，立馬就把李世民給鎮住了。

  古人是沒有現代地圖技術的，對於地理僅局限在目測的範圍。像房俊一下子勾勒出西域的整體地貌，可想對於李世民是何等的震撼。

  李世民滿腦子的疑問，卻沒有打斷房俊的講述。

  房俊繼續說道：「若丟了西域，河西走廊就很難保住，丟了河西走廊，那麼中原王朝西邊大門洞開，後面將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

  李世民點了點頭，這是大唐高層普遍存在的共識。

  房俊又分別在北面，西北，西南，南點了個點。

  又依次寫上龜茲、碎葉、疏勒、于闐。

  「恰巧天山山脈和崑崙山山脈有四個缺口，且缺口處是綠洲。是山外之地進入西域的必經之處。」

  「北面龜茲國和碎葉國正好處於西匈奴進入西域的隘口。」

  「西南面的疏勒國是通往波斯的唯一出入口。」

  「南面的于闐國是吐蕃進入西域的缺口。」

  「這安西雖然土地廣袤，但是多為戈壁荒漠，無法行軍亦無駐軍的必要。」

  「所以安西是條線，並非一個面，而這條線上，守住這四個點，則安西就守住了。」

  寥寥幾筆，寥寥數語，立馬將西域情況說得明明白白，沒有半點廢話，沒有半點贅余。

  李世民只覺得滿朝文武全是廢物，連他老子房玄齡都沒有這個功力，什麼特麼房謀杜斷，都是狗屁，跟這個十四歲的娃娃比起來，都是渣渣，難道此子真的是上天賜予我大唐的？

  此刻李世民只想爆粗口，內心無比澎湃。

  李世民看房俊的眼神越來越怪。

  「小房愛卿，這你是怎麼知道的？」

  房俊語塞。

  本想說這不就是常識麼，只要是個九年義務教育好好學習的孩子都知道。

  但是隨即意識到這是大唐。

  好歹腦子夠快，立馬就找到了出處。

  「回稟陛下，這就是絲綢之路的南北兩道，不少大食人都知道。」

  李世民恍然大悟。

  「對啊，那麼多大食人、波斯人都是通過這條商道來長安的，我怎麼沒想過問他們呢。」

  其實這就是一個盲點，華夏人總是相信自己的典籍，翻故紙堆，而不願意向夷狄藩人請教。

  而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即使是大食商人，也無法像房俊這樣可以俯視西域的地形地貌。

  不過這個說法，李世民明顯相信了。

  這下兵力和補給的問題不能說解決了，而是解決的難度一下子低了很多。

  原來是鋪大餅的思路，而如今僅僅落四個點而矣，且還是綠洲之上，難度級別瞬間降低。

  房俊看李世民的眉頭深鎖，然後緩緩舒展開，又接著說道。

  如果在這四個隘口收商稅，那麼這四個地方收入不但能自給自足，甚至可以反哺中央。

  「商稅？」李世民頭一次聽到這個詞。

  此時大唐僅有農稅和關稅，而無商稅，一是沒有手段收，二是沒有這個概念。

  房俊這次確實鄭重其事地說道。

  「在關隘處建立集市，根據交易總量收取一定比例的金額，由於地方集中，所以操作起來可控。」

  「如果完稅證明，可以入關免關稅，則稅收會更有保障。」

  「而一旦商人去得多了，補給問題也就解決了。」

  「所以拿下西域四個小國，控制隘口建立互市，收取商稅，陛下所提到的三個問題可以基本解決。」

  自詡聰明過人的李世民，也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這樣的妖孽放到安西豈不是浪費，還是應該留在中央，這一個人就足以碾壓中書省的那些死腦筋老傢伙了。

  此刻李世民已經後悔自己金口玉言把這天縱之才派到天邊的安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