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有了趙春花的這一通勸解, 蔣玉珍自然就像山茶說的那樣，在娘家待了幾天之後，不用任何人來勸, 就自己悄麼聲息的又回去了。

  這回她聽趙春花的，打定主意要在家裡當孫子，怎麼賢惠怎麼來, 裝也要把這五個月時間裝過去。

  哪怕回去周老太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她也破天荒的沒有反駁一句，反倒是一副知錯就改的態度, 任憑周老太怎麼說, 她都全盤接下。

  周老太一拳打在棉花上，再加上她畢竟還指著蔣玉珍照顧自己的三個孫子, 見她一句話不說, 心裡雖然還是對她不滿意, 但嘴上到底沒再說什麼。

  這事兒就又這麼含糊過去了。

  

  為了博好感，蔣玉珍回來的這幾天簡直忙得腳不沾地。

  周老太癱了, 她一走, 周明軍就成了家裡唯一能幹活的那個，但他說破了天也就是個不到九歲的孩子, 能把火生著, 把飯做給一家人吃就不錯了, 別的什麼都顧不上收拾。

  蔣玉珍回來的時候，雞把院子裡拉的到處都是雞屎，灶房裡堆了一大摞洗過的碗, 但還不如不洗, 碗底又油又髒, 摸上去都粘手！

  她氣得一肚子火, 卻牢記著趙春花的話不敢發泄出來，只得一邊在心裡罵著，一邊挽起袖子收拾。

  等她好不容易把院子收拾完，累癱了似的往床上一躺，才發現那幾隻殺千刀的雞連她的床都沒放過。

  她又只得拖著疲憊的身子把床單被套全都扒下來扔盆里，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趕緊爬起來洗。

  就這麼忙了好幾天，她才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時間，結果一出來才發現，她就回了幾天娘家，山茶跟謝知遠家就大變樣了。

  他們不知道從哪兒買了一堆砂石磚瓦要蓋新房？

  就在她回來的第二天，兩口子從城裡回來還帶回來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

  這簡直像是在蔣玉珍心裡戳了一刀似的，比周老太罵她那些難聽話還讓她難受。

  這兩口子到底哪兒來的錢？

  蔣玉珍一時就跟瘋魔了似的，天天一有空就盯著山茶跟謝知遠那邊看，結果這一看，心裡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因為她發現山茶的日子簡直太舒服了。

  她天天被周老太折磨到半夜才能上床睡覺，而山茶那邊呢？卻早早的就熄了燈上床睡了。

  而早上她天不亮就起床收拾送周明軍上學的時候，山茶卻還沒起，院子裡進進出出都是謝知遠在忙碌，直到炊煙升起來，飯好了，才能看到山茶睡眼惺忪的出來上廁所。

  謝知遠在家裡簡直就是十項全能家務全包，山茶真就跟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一樣，一天天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碗不洗碗衣服不洗衣服，天天不是躺著就是坐著，就沒見她幹過一點兒活。

  甚至前兩天她還聽隔壁的李奶奶說她去謝知遠家裡拿還她的麵粉，結果看到謝知遠正打水給山茶泡腳，還跟個長工似的蹲在跟前伺候著！

  李奶奶說起的時候，只說謝知遠對山茶好，卻不知道聽在蔣玉珍耳朵里，卻跟針扎一般的難受。

  人跟人的差別未免也太大了。

  她以前怎麼使喚山茶，現在就完全換過來變成了周家怎麼使喚她，而山茶呢？則一躍成了謝知遠的心尖子眼珠子，護的跟什麼似的，一天啥也不讓她干。

  蔣玉珍心裡難受，她唯一的安慰就是謝知遠家裡窮。

  就算是他願意把山茶當寶貝，那也沒用，等到家裡一口餘糧都沒有了，她不信謝知遠還能跟從前似的不讓山茶干一點兒活。

  蔣玉珍想著盼著，就等謝知遠什麼時候把家裡的錢嚯嚯光，然後兩口子一起喝風去。

  結果她不但沒等著兩人沒錢，反倒是眼看著兩人日子越來越好過了。

  他們到底哪兒來的錢？

  蔣玉珍比誰都更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所以她今天一聽到陳有樹的提議，就立馬跟被定住了似的挪不動步子。

  她其實知道，陳有樹肯定是讓金寶去跟金慧慧說小話去了，她之前跟金慧慧撕破了臉，也不可能再去當面問什麼，不過這也並不妨礙她看熱鬧。

  只要金慧慧去山茶家鬧起來，那謝知遠到底是怎麼掙的錢這事兒，不就瞞不住了嗎？

  另一邊金寶得了陳有樹的指點，一路小跑著回了自己家，門一推開就沖裡面大叫道：「媽！我要去二叔家吃好吃的！」

  金慧慧躺在床上正給銀寶縫褲子，聞言罵道：「你一天就知道吃，你二叔自己都窮的燒屁吃了，你還去你二叔家吃好吃的。」

  金寶插著腰站在門口：「才不是呢，人家說了，二叔家買了新自行車，還要蓋新房呢！」

  金慧慧根本不相信金寶的話。

  「行了，你二叔飯都快吃不起了，還買自行車，誰跟你說的？」

  這段時間農忙，她帶著銀寶回娘家給家裡幫忙去了，有段日子沒回來了，她走的時候可是親眼看到謝知遠兩口子窮的連一碗麵都得跟對門的李老太借，買自行車？嘁，她才不信呢。

  金寶見她媽不信，急了。

  「我親眼看到的，我今天去那邊玩了，二叔家門口堆了好大一堆石磚呢，不過新自行車我倒是沒看見，是有樹叔跟我說的，他還說二叔家這兩天請了木匠，給人做了一大鍋肉呢，媽，你快帶我去，我也要去二叔家吃肉！」

  金慧慧聽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褲子也不縫了，騰地一下從床上站起來。

  「真的？你親眼看到了？」

  謝金寶吸了吸鼻子，點點頭：「我路過二叔家門口的時候，聞到裡面就是挺香的，我想進去來的，不過門從裡面拴住了，我就沒進去。」

  金慧慧立馬瞪圓了眼睛，把褲子往床上一扔，拉著謝金寶就往出走。

  「走，跟媽過去看看去。」

  兩人步履匆匆的往山茶家裡走，路過陳有樹那一群人的時候，大家立馬伸長了脖子注意起了她的行蹤，陳有樹還嬉皮笑臉的跟金慧慧說道：「文斌媳婦兒，你家知遠這下可是有了大出息了，你可得好好問問，他這是在哪兒發的財啊！」

  金慧慧虎著臉扭頭呸了他一聲，罵道：「發財那也是我們老謝家的，關你屁事兒。」

  陳有樹抖抖腿：「嘿嘿，你要這麼說，文斌跟知遠可是分了家的，那也不關你的事兒啊。」

  金慧慧急於求證，根本懶得跟他多說，剜了他一眼，又罵了句：「放你娘的屁。」

  還沒等她到山茶家院門口，先看到了院子外面緊貼著牆堆放的那一堆石磚，這年頭家裡都不富裕，蓋房子都是去自家自留地里挖點兒泥，混著麥稭和稻草，砌個土牆房子就行。

  能用得起石磚的，那都是村裡有名的富戶了。

  金慧慧一看這堆石磚，就知道金寶說的話百分百是真的了。

  她正疑惑著山茶兩口子哪兒來的錢，鼻尖又猛的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味，是燉羊肉的味道！

  金寶也聞到了，他跳起來喊道：「媽，你快聞聞，就是這香味！」

  那香味跟個鉤子似的，把人肚子裡的饞蟲全都勾起來了，別說小孩子了，金慧慧都忍不住！她咽了咽口水，把金寶一拉，就上前去推門。

  門卻像金寶說的那樣從裡面拴住了，根本推不開。

  金慧慧舉起手，啪啪啪的拍了起來。

  屋子裡，山茶端著碗筷正要嘗一口砂鍋里煲得軟爛的羊肉，就聽見外面有人敲起了門。

  不等山茶起身，謝知遠先放下了筷子：「你先吃，我去看看。」

  山茶卻拉著謝知遠不讓他走。

  「先陪我吃飯。」

  一般人敲門總要報個名字，這光敲門不說話的，想也知道是謝知遠那個討人厭的嫂子。

  謝知遠也是個聰明的，山茶一拉他，他就立馬明白了山茶的意思，側臉一聽，果然外面除了敲門聲沒有任何說話的聲音，也就沒再吭聲，聽山茶的話又坐了下來。

  天兒涼了，今天天氣又不好，呼呼的刮著風，兩人一人一碗白米飯，就著一鍋熱騰騰香噴噴的蘿蔔燉羊肉，別提吃的有多舒服了。

  外面金慧慧連著拍了好一會兒門，裡面卻連一點兒響動都沒有。

  謝金寶忍不住說道：「二叔他們是不是不在家啊？」

  金慧慧黑著臉：「什麼不在家？不在家門是怎麼從裡面栓上的！一定是你二嬸那個狐貍精不讓開！」

  謝金寶被勾得肚子裡饞蟲都出來了，聞言哭喪著臉說道：「那咋辦啊！媽我也想吃肉！」

  他拉著金慧慧的手不依不饒的哭鬧著。

  「哭啥哭，繼續敲，我就不信了，她今天還能不給我開門！」

  說著敲得更加起勁，把門拍的震天響，邊拍邊沖裡面叫道：「知遠啊，你在家嗎？」

  門裡面山茶跟謝知遠卻始終不搭理她，直到山茶把自己的一小碗飯吃乾淨，謝知遠也放下了筷子，山茶才起身打算出去看看。

  山茶把門一開，金慧慧就立馬擠了進來，說道：「這屋子裡夠香的啊，你們小兩口躲在家裡吃啥呢？」

  她一進院子就四處瞅，果然看到了放在院子角落裡的那輛新自行車。

  山茶看她跟狗似的四處打量，嘴角浮出笑意說道：「天兒冷，知遠給我燉了點兒羊肉，怎麼？嫂子也想吃？」

  金慧慧聞言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說道：「他二嬸，你這夠小氣的，煮點兒羊肉還關門，跟防著誰似的。」

  山茶直言不諱：「看不出來嗎？防你啊。」

  金慧慧被她一噎，臉色青了兩分，卻忍住了繼續說道：「你看你這話說的，我一個大人，哪兒有那麼饞，不過金寶銀寶好歹也是知遠的侄子，你給兩個孩子吃點兒總不過分吧。」

  「過分，我買的羊肉，憑什麼給你家的孩子吃？想吃你自己不會買嗎？」

  金慧慧沒想到山茶說話一點兒情面都不講，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也不裝了，撕破臉皮說道：「你買的？你哪兒來的錢！那還不是我家知遠掙得！」

  山茶早就知道她會這麼說，聞言神情更是諷刺：「我們倆是夫妻，就算是他掙得，那也是我的錢，還你家知遠，跟你有一丁點兒關係嗎？」

  躲在暗處的蔣玉珍聽到這裡嗖的一下豎起了耳朵，她不關心金慧慧怎麼樣，她就想知道謝知遠到底怎麼掙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