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2024-08-24 10:11:46
作者: 厲冬忍
柏淮晚上出門的時候,正好撞見唐女士從家裡出來。
唐女士一看見他就連忙溫柔地招呼道:「小淮,你是來找小意的吧。」
柏淮笑著點點頭:「嗯,有些題不會,找他問問。」
「這麼刻苦呀,那快進去吧,不過小意在洗澡,你得稍微等等。我還得去機場接小意爸爸,先走了啊。」
「嗯,阿姨路上注意安全。」
「誒,好嘞,你們也注意安全。」
唐清清說完就腳步輕快地走了,打扮得漂漂亮亮,拿著束花,年過四十,眼睛裡卻藏不住即將見到愛人的少女般的歡喜。
明明她只比簡父早回來了兩天而已。
果然,住在對門的人,全都是很可愛的人。
柏淮笑了笑,慢悠悠地晃上二樓,在簡松意門口站定,屈指敲了敲。
門裡依稀傳來水聲,簡松意的聲音也有些不清晰:「媽,我洗澡呢。」
「是我。」
「哦,那你先進來吧。」
柏淮也不客氣,擰開門把手,真的就進去了。
上次來簡松意房間,被他的樣子嚇得失了分寸,背著他就跑,也沒來得及細看。
現在一看,才發現變了不少,應該全都重新裝修了。
淺藍的色調換成了灰黑白。
牆上的小紅花和小獎狀沒了,變成了書架上一個一個獎盃。
以前放四驅賽道的地方,現在放著一個規模巨大的樂高。
大屁股電腦也被雙屏高配外星人代替。
好像已經沒什麼一樣的地方。
柏淮一眼看見了床頭柜上那顆原封不動的奶糖。
小朋友的確長大了,已經一米八幾了,也不愛吃糖了。
他離開的這三年,是人生中成長最快的三年。
他有些怪自己,當時怎麼就捨得走了,如果沒有錯過這三年,或許他會不會就更擅長哄他一些。
而不是只會像現在這樣,笨拙的,固執的,繞過一條條街頭小巷,找到一家陳舊的雜貨店,買一盒快要停產的奶糖,只因為記得他曾經纏著要吃。
他也很想直白地問問簡松意,他現在喜歡什麼樣的。
可是這些心事隱秘地藏在心底這麼多年,他又該如何提及。
他對他好,可是又生怕他看出來,所以總是會忍不住欲蓋彌彰地逗逗他。
他怕那些隱秘鑽出了塵埃後,開不了花,就連朋友都沒得做。
他從小就是最優秀的,從來不認為有什麼事自己做不到。
唯獨這個人,太過珍視,所以連一步都不敢唐突。
因為那是他孤獨貧瘠的那些歲月里,唯一盛開的玫瑰。
柏淮拿起那顆奶糖,在手裡撥弄了兩下,想收回自己的衣服口袋。
浴室門卻「吱呀」一聲響了。
「你偷我糖幹嘛?」
柏淮轉身,看見只在腰上圍了一條浴巾的簡松意:「……」
簡松意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對,從柏淮手裡拿過糖,剝開,扔進嘴裡:「你這人送了東西怎麼還偷回去呢?」
柏淮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冷著眉眼:「簡松意。」
「啊?」
簡松意擡起頭,水珠順著額角落下,一路經過鎖骨,腹肌,人魚線,沒入浴巾。
嘴裡嚼著糖,眼神有些不理解,「你叫這麼凶幹嘛?我就吃顆糖,至於嘛。」
柏淮額角跳了跳,咽下胸中那口灼氣,咬咬牙:「穿衣服。」
「穿就穿唄,凶什麼。」簡松意一邊嘟囔著,一邊走到床邊,拿起睡褲,解開浴巾,準備換上。
黑色內褲,雪白兩條大長腿,挺金貴的屁股。
柏淮一口氣堵住,直接出門,「啪」地一聲關上。
聲音冷冰冰:「換好了叫我。」
簡松意莫名其妙:「你這人真矯情,又不是沒看過。」
柏淮倚著牆,垂著首,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你現在是Omega,而我是個Alpha。」
屋內沉默了。
柏淮想像了一下簡大少爺現在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好氣又好笑。
這人什麼時候才能把自己當個異性看看。
不過確實挺好看的。
白,細,翹。
柏淮到底沒忍住,回味了一下。
簡大少爺再打開門的時候,睡衣已經穿得規規矩矩,恨不得在領子上面再加一顆。
就是臉色有點臭。
柏淮知道那是臊的。
這人這方面雖然遲鈍,臉皮卻薄,既然自己現在還不打算對人攤牌,那就先收一收。
自己回味過就算了,再撩人家,就顯得有些像渣男。
於是柏淮罕見地沒逗逗他,直奔主題:「準備好了沒?」
「ojbk。」
「第一階段訓練,每次堅持十分鐘,如果十分鐘以內實在難受得撐不住的話……」柏淮想了想,「就叫聲淮哥哥吧,我就收起來。」
簡松意這是死也不會撐不住了。
「柏淮你能不能要點臉,平時在學校里裝得高冷禁慾人模狗樣的,怎麼換了個地方就不要……嘶——」
不等簡松意小嘴叭叭完,空氣里就瞬間爆發出了雪松的味道,凝聚成一堵無形的冰牆,壓在簡松意身上,逼迫他彎下腰,屈下膝,俯下首。
簡松意咬著牙,雙手撐住膝蓋,努力地直起身子,擡起了頭。
因為過於強力的對抗,身體有些發顫。
基因的影響,Alpha的力量,原來這麼強大。
血液里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讓他臣服,只要低下頭,彎下腰,扮做柔弱的模樣,你就會得到安撫,你就可以從掙扎的痛苦變成極樂的享受。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一根骨頭似乎都要被折斷,每一處肌肉似乎都要被剮去。
簡松意突然笑了。
他撐起身子,高高地擡起了下巴,面色蒼白,眼睛有些紅,咬著牙,扯著唇角,笑得痞氣又傲氣。
「還搞偷襲,太狠了吧。」
他下巴尖巧,下頜骨卻堅毅,擡著頭,脖頸的線條拉長,在燈光下,漂亮極了。
像一朵玫瑰,在最高處的懸崖從頑石沙礫中殺了出來,就那樣傲然綻放,睥睨一切。
柏淮想不明白,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人不為這樣一枝玫瑰而心動。
如果可以,多想摘回去放在溫室里,替他遮風擋雨,摘草除蟲,將他占為己有,日日夜夜地欣賞他的美麗。
可是那樣的玫瑰,就和世界上所有的玫瑰一樣了。
柏淮別過頭,語氣淡然:「如果有Alpha想找事兒,你覺得他們會提前給你打招呼?」
「行。」簡松意咬著牙,笑意不減,「你就這點兒本事了?也不怎麼樣嘛,怎麼絕對壓制那些Alpha的?別是演的吧。」
「循序漸進。百分之二十。」
「……」
百分之二十的能量,就這樣了。
簡松意苦笑了一下,「那我還挺道阻且長的。」
「八分鐘,再堅持兩分鐘。」
「我覺得你可以再加個百分之二十,現在這樣,對我難度不太大。」
簡松意已經基本可以直起身子了,揚著眉,勾著笑,拽得二五八萬。
柏淮心裡鬆了一口氣,還好,比他想的還要好。
語氣卻正經冷淡得像個沒有感情的教官:「你確定可以直接加到百分之四十嗎?這個強度,稍微體能差一點的Alpha就承受不了。」
「我發現你這人很婦人之仁,這樣會崩你的高冷人設的,你知道嗎?」
「……」
小嘴怎麼這麼能叭叭。
「十分鐘到了,緩一會兒,五分鐘後加強度。」
簡松意舌尖頂了下腮幫:「不用緩,繼續。」
「我擔心你……」
「有什麼好擔心的,真有Alpha找我事,還能給我歇歇?」
挺會舉一反三。
於是下一秒,成倍的信息素直直壓來,簡松意低估了這個能量,一下子不能承受,整個身子在一瞬間就直接被壓跪了下去。
好在最後一秒,他撐住了。
膝蓋離地面不足五公分的時候撐住了。
一隻腳腳尖點地,手指撐住地面,骨節從泛白到泛青,因為過度用力而高頻率的顫抖。
綢緞睡衣貼著肌膚,少年緊繃著的脊樑和肩胛骨顯露無疑,有些嶙峋。
強大的壓迫讓他喘不過氣,臉上已全然沒了血色。
一粒汗順著他的眉骨,「吧嗒」一下砸在地上。
疼的。
有那麼一瞬間,柏淮想馬上收起信息素,拽起簡松意,抱住他,把他摟進懷裡,告訴他,老子他媽的不想你練了,我他媽一直在你身邊,難道不能保護你嗎?你非要逞什麼能?犯什麼倔?吃這個苦幹嘛?
差一點他就要這麼做了。
只可惜他不僅是喜歡簡松意,他還愛他,了解他,相信他。
而就在下一秒,簡松意鬆開了撐著地面的手,穩住呼吸,一點一點挺直脊樑。
卻在就要站起來的那一刻,體力不支,又被壓了下去。
再次撐住地面,再次站起來,再次失敗。
撐住,站起,失敗。
反反覆覆,地面已經積攢了許多破碎的汗珠。
柏淮覺得眼角和胸口都酸脹得難受。
這哪裡只是單單對Omega的折磨。
他咬住牙,下頜骨緊繃用力,垂下眼帘,不敢哪怕再看一秒。
終於,他聽到了一聲痞里痞氣有些欠揍的聲音:「嘖,柏淮你就這水平啊,一般般嘛。」
掀起眼帘。
那人已經站了起來,脊樑打得筆直,頭顱高高昂起,挑著眉眼,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張揚挑釁至極。
「怎麼樣,你松哥我厲害吧。」
少年意氣狂傲,最是動人心魄。
柏淮看著他,沒有說話,就那樣看著他。
沉默的,安靜的,無聲的。
然後往前一步,抱住了他,手指淺淺地插進他的發梢,把他的腦袋摁在了自己的肩上。
剛才還如冰牆一般的信息素化作了初春的暖水。
唐突,卻溫柔。
簡松意愣了愣,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柏淮你發什麼瘋?你是不是想對我圖謀不軌!」
柏淮輕笑了一下:「我要想對你圖謀不軌,你現在已經連皮都不剩了。」
想起那可怕的百分之四十,簡松意竟然無法反駁。
「那你這是發什麼瘋?」
「訓練的售後服務。」
「?」
「訓練後如果不安撫一下,你會對我的信息素產生陰影,以後見我就怕。」
「……真的?」
「真的。」
「……行叭。」
簡松意皺著眉,將信將疑。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柏淮彎著唇角笑了。
只有抱著的時候,簡松意才看不見他的眼睛,他才能讓那些憋壞了的心疼和喜歡出來喘口氣。
所以假公濟私一下,應該可以被原諒吧。
而恰好就在抱著簡松意的這個方向,他看見了儲物櫃的角落裡的一個糖罐。
很舊很舊,掉了漆,還有不少劃痕,是簡松意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那個牌子的奶糖,盒子上面歪歪扭扭地用水彩筆寫著淮哥哥。
那是他五歲的時候送給簡松意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柏淮突然覺得,時間或許比他想像的仁慈,在他這段孤獨隱秘的暗戀里,總還是給他留下了念想,隔著漫長的歲月,賞了他些甜頭。
他笑了笑,剛準備鬆開被抱得馬上就要炸毛的簡松意,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小意呀!爸爸回來了,看爸爸給你買什麼了……了……對不起,爸爸應該敲門的。」
「砰」,門關上了。
門外傳來簡先生試圖壓低但其實並沒有壓低的聲音:「噓!先別進去,我們兒子在搞早戀!」
簡松意:「……柏淮,你說實話,你到底對我有什麼成見?要害我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