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夢遺

  一套逍遙劍法葉殤已經舞了八次了，沐雪依舊坐在玉榻上不出一聲，只是這樣的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讓他重複。

  「怎麼樣，找到開啟長生訣的方法了嗎？」葉殤又舞完一次，他將佩劍收在身後走到了沐雪跟前。

  沐雪順著他的腳跟往上看，相同的身形不同的臉，要不是胸前那不可否認追魂淚，她真以為自己是相思成疾胡亂認人。

  「葉殤，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沐雪害怕時間拖久了自己會開不了口，於是忍著痛看著他，不敢有半分猶豫。

  「你說。」

  葉殤的臉不適合這樣和煦的笑容，他說話的聲音越是輕柔，她就越覺得自己靠近了一個很深的漩渦，越是想要掙脫，越被拉扯的更深了。

  「顧莊主的病是你乾的吧？」

  他若是顧言，她絕不會相信他會對自己的父親出手，可他若是葉殤，顧莊主於他而言就是一個礙眼的存在。那麼當時在鑄劍山莊顧莊主每次看到他都會情緒激動的解釋就有了。

  葉殤看著沐雪的眼睛，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的理了下劍穗。他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承認了自己幹的事。

  「什麼時候開始的？」

  

  「三年前。」葉殤似乎也不太想提起那一段往事，但也扛不住沐雪那探究的眼神，「你診斷過顧言的病，知道那雖不是什麼重毒，但長時間給人服用也會致命，在加上顧言知道自己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的時候心中越發鬱結，終還是在五年前死了。當年我與他有著淵源，怕他父親受不住這喪子之痛便讓煅星假扮成顧言的樣子呆在鑄劍山莊，直到你下山，才有我接手。」

  所以從一開始自己遇到的顧言就是葉殤扮演的。真是好演技啊，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難怪當年自己下山他說會幫自己靠近四大幫，當年的顧言若真想尋死大有千種方法，可他偏偏就選擇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他沒有告訴自己，卻引著自己慢慢走向他編織的巨網。

  「為什麼？」

  一句為什麼包含了沐雪所有的疑惑，所有的吶喊。她感覺到自己已經害怕的在發抖，也察覺到葉殤這麼做的理由。可是她還是想問，追魂淚不是假的，若是不愛，字便會消失，可現在字還光鮮明亮的印在他的胸口，他怎麼能這般對待自己。

  「我愛你，阿雪。」

  這就是答案，這就是他給出的回答。沐雪覺得好可笑，她以為的幸福竟只是利用的開始，她以為的感動，不過只是他遊戲的調劑品。葉殤還是那個葉殤，為了增加遊戲的精彩度和有趣性不惜親自下場。可惜他沒想到會在退場之前被自己下了追魂淚，所有無愛也生愛了。

  多麼憐憫，多麼慈悲。

  沐雪感覺到自己左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疼，有些呼吸不上，還有點想吐。

  一個愛，原來還可以被這樣綁在一起。

  「你就這麼想要得到長生訣？不惜利用和欺騙所有人。」沐雪知道自己或許沒有資格責問他，因為她也是這樣的人，欺騙著別人才得以走到今天。

  「它對我很重要。」

  「是暗夜國的絕世寶藏還是那無人知的稀世武功？」

  「你累了，今天就先這樣吧。」葉殤背過身，將劍插入了劍鞘。

  迴避，他在迴避這個問題。他還是葉殤，他只會告訴你他想你知道的，不想說的任誰也不會告知。

  好難受，這裡的一切都讓人好不舒服。空氣中全是渾濁的味道，四周黑壓壓的，耳邊竟是嗡嗡的響聲，葉殤的身影都變得模糊。沐雪感覺自己喘不上氣，大腦開始缺氧，受不住身體的不適，終是暈倒在了玉榻之上。

  她臉色慘白渾身冒著冷汗，新月宮的寒氣是整個赤月教最盛的，她的突然暈倒著實嚇了他一跳。沐雪原本就畏寒，哪怕現在已經入春，這宮裡的寒氣依舊不減，即使有千年血玉傍身，還是受不住這寒氣上涌。

  這一夜沐雪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有她有顧言，他們在梨園裡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日出她外出採藥，他伐木取材，日落她炊煙裊裊，他煉劍歸來。白天她撫琴，他練劍，夜晚他們就相擁著一起數天上的星星。每一天他們都過得很開心，他們還擁有了自己的孩子，在夢裡他們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可好景不長，梨園突然來了很多人，有煉月、有滅日，還有其他很多不認識的人。他們帶走了顧言，破壞了梨園的平靜，她掙扎，她呼喊，她想要他回來，他卻變成了葉殤的模樣，一聲令下梨園被一把火焚成了湮滅，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回憶也統統隨著這一把大火消失不見。

  人們說孟婆湯以八淚為引，一滴生淚，二錢老淚，三分苦淚，四杯悔淚，五寸相思淚，六盅病中淚，七尺別離淚，八乃是孟婆傷心淚。

  夢醒時，眼角划過的淚澀澀的，那一份溫暖緊緊的包圍著自己，他的眼眸如星海般廣闊，又如遠海般溫柔，眼瞼除黑黑的眼圈因為平時披散的頭髮不易察覺。

  「阿言。」

  「嗯。」

  「葉殤。」

  「嗯。」

  若是一碗孟婆湯就能解盡千帆愁就好了。沐雪依偎在他懷裡，有些溫暖，卻更多心傷。她不是一個完美的人，卻一直苛求他的完美，人活於世誰沒有一兩個不能告知的小秘密，她期望的坦誠，不過也如這雲煙般飄散，無影無蹤。

  「你若記得我的生辰，便能開啟長生訣。」或許是選擇了諒解，或許是選擇了遺忘。他們兩個應該是同一種人，可是她卻不願承認他們是一樣的。

  「那逍遙劍法？」

  「是我隨便編造的。」

  沐雪再一次閉上了雙眼享受著這短暫的幸福，他們都太熟悉對方，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味道。她不知道求真是否是對的，可若視而不見一定不對。她愛過他，僅此而已。

  葉殤看著懷裡入睡的側顏，柔情的眉角彎成了月牙兒。他亦躺了下來，抱著她，珍惜著有她在身邊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