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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VIP] 海浪

2024-08-22 16:34:04 作者: 芒厘

  宋卿時今晚喝起酒來實在是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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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的人從來沒見過這架勢。

  一杯接一杯, 勢頭沒輸柳秋秋。

  程驍和陳屹岸對視一眼,一切想說的話都化在了眼神里。他們也碰了一杯。

  今晚這個宋卿時,和那天去打桌球時的宋卿時, 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那晚,他多淡定啊。就連被問逢夕有沒有談男朋友, 他都依然淡定地?回答說「不知道?」。

  半點異常都沒有,也不見什麼?著急的神色, 程驍差點都要被他的淡定給騙過去了。

  沒想到,逢夕不過一走, 就全給他試出來了。在不在意,心裡到底有沒有人, 一眼分明。

  有本事,你繼續維持那晚上的淡定啊?

  程驍搖搖頭,早知如此, 何?必當初?

  柳秋秋可疼逢夕了,她實在是難過,喝得有點凶, 沒想到宋卿時這個瘋子,喝得比她還凶。

  柳秋秋的酒量不敵宋卿時,率先敗下陣來。迷迷糊糊地?暈倒在沙發邊上。

  宋卿時斂下晦暗的眼神,他看向?她,試探性地?先詢問下她的意見:「能給我看看她給你寫的信嗎?」

  陳京儀被陳屹岸攔住了, 不讓喝酒, 此刻她是全場最?清醒的人。她注意到了他們,分來一個眼神。

  那封信還被柳秋秋抱在懷裡, 她已經醉了,處理不了眼前的情況, 也給不出回答,只是支支吾吾地?呢喃:「什麼??」

  陳京儀與宋卿時說:「我還沒醉呢。」

  ——她還在這呢,她也沒醉呢。她還在看著,他想做什麼??

  宋卿時頓了須臾,也不曾擡眼,只低著眸,低聲道?:「拜託。」

  陳京儀一愣。

  驕傲的雄獅,向?來傲視眾人、睥睨天下,不曾想有一天也會低下頭顱,這般哀求,只為?看眼她的信件。

  陳京儀一時間停住了呼吸,竟是不敢信,也是被驚住。

  ——他可是宋卿時。她從來不曾見過他這般卑微的一幕。

  他在所有人眼裡,都是驕傲的,今日這個形象,恐怕只有她見過。

  她深一喟嘆,到底是轉走視線。

  是假裝沒看見,也是不會阻止之意。

  ——陳京儀到底還是不忍心。

  柳秋秋早已失去清明,又沒了旁人的阻止,那封信輕易就落入他的手中。

  酒意是會影響理智,宋卿時很認真?地?睜著眼,努力去看清信上的字。

  陳京儀悄悄又看過來,偷窺他的反應。

  只見他眉間的冷靜漸漸散去,逐漸擰起,變得鋒利。很顯然,信上的內容無?法?使他平靜,也確實是有他想看見、先前也確實不知的東西。

  這個酒,當真?誤事。

  宋卿時很費勁地?試圖去思考信上某一段的意思:

  [那一晚謝謝你們幫我。其實那晚不像我上次所說的那麼?無?事發生,其實有圓了我一個小小的夢。只是一樁小事,但是對我來說,很有意義,也很重要。]

  是哪一晚?

  又是什麼?事,對她會這麼?重要?

  他試圖讓頭腦轉動起來去思考,然而再怎麼?努力也是徒勞,腦子裡一點線索都沒有。

  [你和諳諳一直想撮合我們,只不過我們確實有緣無?分,讓你們白費了這麼?多功夫,很抱歉。或許以後我會在旅途中遇到真?正與我有緣的人,到時候我一定帶回來讓你們認識。]

  宋卿時無?意識地?攥緊信紙,心頭的那個傷口在往下腐蝕加深。

  這一段,他能讀懂了。

  他知道?,「我們」指的是他和她。

  可是在這封信里,她已經給他們之間下了定義——有緣無?分。

  怎麼?就有緣無?分?她憑什麼?就這麼?草率地?下了「有緣無?分」的定義?

  還有,什麼?叫做她會遇到真?正與她有緣的人?

  如果真?有那一日。

  如果她回來的那一天,不是一個人回來,她的身邊,還站了另一個人。

  宋卿時闃然閉上眼,拳頭關節處吱呀作響,指節處用力到發白。

  他難以想像。

  他可能會瘋。

  他放她離開,不是為?了讓她去尋什麼?「真?正有緣的人」。

  他給了她短暫的成全,可她呢?卻是抱著完全割裂的心思。

  [我會慢慢放下這裡的一切,但我會永遠記得你的,秋秋姐。]

  ——慢慢放下這裡的一切。

  當真?是很好。

  這一封信,是在宋卿時已有的傷口上灑滿鹽粒,又在上面用力碾壓,直至傷口被踩到出血、腐爛。

  他冷淡扯唇,想將它?揉碎,卻又實在不舍。殘存的理智在牽扯著他最?後一根線,控制住他的衝動。

  陳京儀在旁邊生生看著,看著他低下了頭,埋入自己的雙腿之上,如一頭猛獸在低吼,在哽咽。

  包廂里的一束燈光打在他身上,為?他周身鍍上淺淡的暗影。

  他緊皺的眉心被藏起,周身濃烈的難過卻是遮掩不去。

  他的難受,可以感知,心裡糾扯的瘋狂,也足以窺得寸許。

  宋卿時素來沉穩冷靜。

  能亂他分寸的,只有逢夕一人。

  陳京儀深深嘆了口氣,別開眼,不忍再看。

  天之驕子俯首,竟是這般令人心碎的場景。

  包廂里其他人,有的醉,有的刻意不看這邊,將那一塊角落留給他安靜片刻。

  他們沒有事先商量,只是很默契地?達成一致。

  翌日,宋卿時去柳秋秋住的地?方找她。

  柳秋秋打開門看見是他時,結結實實愣了下,「你找我?」

  這人什麼?時候閒著沒事來她家裡找過她?

  宋卿時頷首,「我能進?去嗎?」

  柳秋秋更加費解,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她抓了把頭髮,率先往裡走:「進?唄。」

  她剛宿醉醒來,還有點迷濛,他就來了。

  柳秋秋試圖回憶下昨晚——她是搞壞了他的什麼?東西嗎?所以他上門來索賠?

  那恐怕還得是很貴重的東西吧?不然哪裡值得這人紆尊降貴地?親自跑一趟。便宜點的東西他才懶得計較。

  沒想到的是,宋卿時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朝後面一招手,柳秋秋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人魚貫而入。他們帶了很多的包包和衣服,全都陳列在她家的客廳里。

  柳秋秋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一個哈欠打到一半愣是卡在中途。

  ——不是。

  他不是來索賠的嗎?怎麼?還變成聖誕老人了?

  「宋卿時,你幹嘛?」

  她掃了一眼他帶來的東西。果然不愧是宋卿時帶來的,那些包可不好買,價值也不菲。

  有兩個是她一直想要,但是還沒搞到手的。沒想到還能有自動給她上門的一天。

  宋卿時一身黑衣黑褲,黑襯衫的領口微敞,有點冷意。他撩起眼看她一眼,示意她坐。

  「別,你先說。你不說我不敢坐。」柳秋秋這人吧,識時務,該厲害就厲害,該慫就慫。

  「不是什麼?大事,坐。」

  不知道?怎麼?搞的,這明明是她家,還搞得反客為?主了。柳秋秋心一橫,懶得客氣了,往沙發上一窩,拿了個抱枕抱著,破罐子破摔地?問他:「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宋卿時頓了下,很是謙遜地?開口:「想問你個事兒。」

  柳秋秋眯了眯眼:「什麼?事兒?」

  他斟酌著字詞:「逢夕給你的那封信里說的『那天晚上』,是哪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柳秋秋瞬間炸毛跳起來:「你看我信!」

  宋卿時輕咳一聲,「你喝多了,我幫你收起來,不小心瞥見。」

  她冷笑一聲:「你猜我信不信?」

  合著昨晚怪不得那麼?主動地?跟她喝酒呢,怪不得喝得那麼?痛快呢,原來是在這給她埋下的陷阱。她遲鈍地?頓悟後,氣到頭昏,好氣又好笑,宋卿時啊宋卿時,從前那個君子呢?怎麼?連這種事都幹了?以前的宋卿時,哪裡是個會去看人家信的人。

  可真?是一牽扯到逢夕的事情上,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柳秋秋已經看透,但她並不準備回答,只抱著手乜他:「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宋卿時掃了眼客廳里擺放的東西,「這些都是謝禮。我只想知道?那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覺告訴他,會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不知道?的那個晚上,所發生的事情,並不容許他錯過。

  他擰緊眉,再度擺出誠意地?請求,「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可以一併提。」

  剛才在看見這些東西的事後,柳秋秋確實心動了下。但是在得知交換條件以後,她默默地?收起那份心動。

  她狠著心說:「我都不想要,你帶回去吧,我不會說的。」

  宋卿時定定看著她:「很重要,對嗎?」

  如果不重要,她的嘴不會這麼?嚴。

  柳秋秋連一點風聲都捂得死?緊,只是快速搖頭:「我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宋卿時擰起眉。

  知道?會不順,但沒想到會這麼?不順。

  可她的態度越堅硬,他對那晚的好奇就越濃。

  他摩挲了下指腹,低眸看著,面色歸於平靜。

  既然今天撬不出來,那他也不在這裡空耗時間。宋卿時起身離開。

  但是這件事並不意味著結束。

  柳秋秋有種預感,這個狗男人一定不會輕易放棄。

  ——果然,次日下午她就被她爸喊去了公司。

  「祖宗哎,你最?近跟宋卿時又吵什麼?架了?」柳父把文?件丟她面前,「你看看,你看看,直接阻了我們兩條路啊。你們鬧的什麼?彆扭啊?你得罪他了?」

  柳秋秋黑了臉,心裡大致也猜出他都做了些什麼?,她抄起文?件來看。

  一邊看,柳秋秋一邊在心裡罵罵咧咧:好你個宋卿時,軟的不行來硬的是吧?擱這兒給她玩威逼利誘呢?

  柳秋秋被柳父趕了出去,勒令她趕緊把事兒給解決了。

  小孩子家玩鬧,哪能鬧到明面上來,影響大事情?

  柳秋秋有苦難言。

  什麼?小孩子啊?他宋卿時哪裡是小孩子了?早十?年前他就壓根不像個小孩了好嗎!

  瞧這手段,哪裡是小孩子做得出來的嘛!

  柳秋秋要被氣死?,昨天還義正嚴詞地?守住陣地?,這才過了一天,她的陣地?就要守不住了?!別太荒謬!

  她氣勢洶洶地?追去一個電話:「宋卿時,我勸你別太離譜,你什麼?意思?!」

  宋卿時早就在等這一通電話,他也做好準備等她這一問。

  「柳秋秋,告訴我吧,我真?的必須知道?。我跟她也不可能就這樣結束。」他等了須臾,見她仍無?反應,他低嘆一聲:「就當做是,一個無?力的懇求。」

  柳秋秋蹙緊眉。剛才滿腔的火氣開始慢慢泄掉,逐漸脹滿了另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個人真?的是……很知道?該怎麼?拿捏人。

  他要是一直硬著來,她還不一定會服軟。偏偏軟硬兼施,什麼?招數都用盡了。

  她看得出來他的執念,也看得出來,他今天恐怕是非知道?不可了。

  她沉默良久,在內心反覆煎熬地?糾結做著決定。他也不急,耐心等著。

  直到半晌過後,她終於出聲。

  宋卿時聽完以後,這回沉默的反而變成了他。

  「所以,那一晚……」

  柳秋秋訕訕,「對,是故意灌醉你的。但是後來做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應該沒什麼?吧,就她那膽子……」

  她越說越心虛,畢竟說到底,那天還是她算計的他。

  嗐,恩恩怨怨糾糾葛葛,剛才一會威風一會心虛的,都是常事、都是常事。

  他那邊又是一頓,方道?:「嗯,我知道?了,先掛了。」

  他需要冷靜一下。

  如他所料,信中所提的那一晚果然不正常,也果然是藏著他不知道?的事情。

  宋卿時去家裡翻來監控。

  能看見她走出房間,輕手輕腳地?望了眼四周後,擰開他房間的門把,悄悄進?去。

  動作小心翼翼,真?如做賊一般。

  做賊麼?。

  那做的又是什麼?賊?會是採花賊麼??

  他忍不住扯唇。膽子明明那麼?小,卻又總想挑戰膽子的極限,去幹壞事。不過是進?一下他的房間,怎麼?就心虛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要進?去做什麼?大事。

  可是那一晚,明明什麼?也沒有發生。次日醒來,他很確定,什麼?事情都沒有過,他也不曾在意,只道?是宿醉一晚,連她來過都不知道?。

  別看她擺足了心虛,可是哪有做什麼?大事?

  如果不是柳秋秋說,如果不是他來查監控,他恐怕這輩子都只會不知。

  他現在也試圖去憶起那一晚,看看能不能想起點什麼?。她沒做大事,那小事呢?

  可惜實在毫無?思路,也沒有任何?記憶。

  而他唯一能找到的監控也只有這些,她和他的房間裡面都沒有監控。

  所以那一晚,她進?他房間以後都做了什麼??

  總該不會,只是給他蓋了下被子?

  從她進?去到她出來,前後一共是十?九分鐘多點,差一點就二?十?分鐘。

  蓋被子,總用不上二?十?分鐘的。

  宋卿時捏了捏眉骨。

  這個答案,只有她知曉。可惜,他現在不僅見不到她,就算見到了,她恐怕也是不會和他說。

  她又不是柳秋秋,不管怎麼?逼都只會咬緊牙關,不說就是不說。偏偏他又不可能狠下心去逼她什麼?。

  但不管是什麼?答案,側面都在印證一個事實。

  宋卿時眸光深下去,淡淡合上眼,往椅背靠去。

  所以,逢夕,你是喜歡他的。

  那一晚上,不論做了什麼?,都滿載著你的心意。你推著小車每走一步,代表你心意的星星都會往下落上一顆。直到數日之後,被他拾起。

  被濃霧遮擋住的許多真?相?好似在慢慢揭開。

  霧開始散,一切開始明了。

  而真?正的事實在擺出來的時候,只看人們願不願意面對與接受。

  他去酒櫃裡拿出瓶酒,自斟自飲。

  她的喜歡是不是因為?,太久得不到回應,所以漸漸化為?灰燼飛散。

  他倏然想起他那日對沈家人說的那句話——

  「她找不到你們愛她的證據,但是每一個細節都在證明你們很愛沈清悠。」

  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

  因為?突然覺得,這句話也可以套用在他們之間的事情上。

  「她找不到他愛她的證據,但是每一個細節都在證明他要和章筠在一起。」

  只用了一瞬的功夫,他的心臟就已經被攥緊。

  ——是這樣嗎?

  這句話下面還有一句:「作為?父母,你們很失職。」

  那麼?,是不是,「作為?她喜歡的人,他也很失職」?

  一杯烈酒下肚,隱起灼燒意,澆了一遍心口。

  他擰緊眉。

  好像終於在這一日,讀懂了所有的事情。

  事情的真?相?被揭開,那一日他聲聲斥責在沈家人身上的話,原封不動地?打回他的身上。

  他控訴他們對她的傷害,殊不知,他也是劊子手之一。

  她喜歡他,但是她得不到他的回應,所以她選擇收手,抽身離開。

  沈家的傷害是一重,他的傷害是第二?重。

  她連一重都已經承受得如此艱難,又何?況是兩重疊加?

  宋卿時捏著杯子的指節用力到發白,整個人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墮入現在的恍然與無?法?接受。

  宋詩諳和柳秋秋她們給過的提醒,於這時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里迴響,負責開啟、關閉這些聲音的開關好像壞了,這些聲音怎麼?也停不下來。

  等柏助敲門卻得不到裡面回應的時候,他又等了一會,重新來敲,裡面卻仍然沒有聲音,他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太對,連忙兀自做了決定,開門闖進?去。

  「宋總——」

  宋卿時靠在沙發上,聽見聲音,他被喚回來。

  柏助的視線掃過桌上已經空了一半的酒瓶,見他還有意識,才稍微鬆口氣:「您還好嗎?」

  「沒事。怎麼?了?」

  「您父親和母親過來了。」柏助猶豫道?,「他們在外面,說要見您。」

  這裡已經由宋卿時完全掌控,即使是他的父母,也不能隨意進?出,需要先行通傳。

  換作以往也就算了,但是柏助看宋卿時今天這樣的狀態,實在不放心,不知道?他能不能見他們。

  宋卿時剛剛想通一切。

  至於他們是為?什麼?來的,不用說他也知道?。

  一股無?名火在心口猛躥,他想摁滅,卻又實在無?力,根本摁不滅。

  他只道?:「說我在開會,請他們回去吧。」

  他原以為?自己在逢夕面前將章筠的事情處理得很好,但是現在看來,未必。

  而且,只怕,他不知道?的事情,遠不止這一樁。

  接下來,他還要將他們瞞著他的所有事情全都逼出來。

  他的眼底閃過一道?狠光。

  柏助應了是,準備出去轉達,又忍不住多言一句:「宋總,您少喝點。」

  宋卿時示意他出去。

  這裡的隔音很好,岑蘭凌他們在外是什麼?反應,他全都聽不見,也都不欲再去理會。

  岑蘭凌壓著火,看著裡面,「柏助理,請你讓開。他已經多少天不肯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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