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說我會接住你的

  下午四點的時候，三人準時從炕上起來，外公從籃子裡拾了個大袋子攥在手中，三人上山的路上，袋子被江昱謹要過去竄在了手中。

  這山路倒並不是很陡，一路都挺順暢的，大概是被人走得多了，就是風大，唐梨帶著手套都覺得手冷，耳朵也像沒知覺了一樣，外公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冷度，身子板筆直的繼續走，一步也沒耽擱，唐梨轉頭看江昱謹，他耳朵也凍得通紅，沒帶手套的手看上去有些凍僵了，但也沒揣兜，不急不忙地跟在她的後面，

  唐梨站在原地等他跟上自己，等兩人並排的時候，她順手牽上江昱謹，低聲問他：「冷嗎？」

  江昱謹回握了她的手，輕笑道：「還好，估計是中午喝酒的熱乎勁還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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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走到一半回頭去看，見小情侶牽著手沒有跟上來，笑著說道：「我就說你們小年輕身體不一定有我們老年人強壯，走不動吧？」

  江昱謹跟著笑了笑，剛想說話，外公又說道：「這樣，你們就順著那條路去蘿蔔地里拔蘿蔔吧，我去上面看看白菜。」，他指了指他們旁邊的那條人為開鑿的路。

  「外公，你一個人行不行？」唐梨擔憂道，山路鋪著雪，地滑。

  外公大方擺手道：「這條路我走了多少年了，它跟我都成兄弟了，我怎麼會有事，倒是你們，自己小心點好。」

  「那我們摘了蘿蔔之後上去找您？」

  「行，往上走幾步就能看見我，你們要是想在這休息會也行，我摘些白菜就下來了。」外公說完就繼續朝上走了。

  江昱謹瞟了一眼唐梨說道：「看你，在外公面前也不給我塑造個好形象，他現在估計以為我年輕人體力還不如他。」

  唐梨扯了扯嘴唇，忍不住懟他道：「說得好像你體力多好似的。」

  江昱謹挑眉：「你好奇嗎？」

  每次他這副表情的時候，心裡肯定都是憋著壞的，唐梨不理他了，自顧自地順著那條路走去，江昱謹勾了勾唇，轉身跟了上去。

  蘿蔔地還得下一個半大不小的坡才能到，這個坡幾乎成垂直的樣子，很陡，唐梨站在原地不敢下去，她怕自己會摔跤，江昱謹看了眼她，隨後自己先一步幾下到了坡下，唐梨見他很輕鬆的樣子，便想自己試試，可是還是沒敢挪動腳步。

  江昱謹站在下面望向高處的她，耐心地說道：「沒事，你下來，我保證不會讓你摔跤。」，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伸向唐梨，雖然沒能碰到她，但是唐梨若是順著坡跑下去，定能安穩被他給環住。

  唐梨咽了咽口水，小心道：「那我要是撞到你傷口了怎麼辦？」，她說的是車禍時受的傷，江昱謹揚聲道：「傷早好了，撞不壞，撞壞了也不要你賠。」

  唐梨撇了撇嘴，乾脆一鼓作氣順著坡沖了下去，疾風和腳下的疾坡催促著她越來越快，唐梨控制不住自己的步子，一聲驚叫溢在口中，她的步子也越來越偏。

  江昱謹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下一刻唐梨就撞進了他懷裡，被他抱住，她的臉貼著他冰涼的羽絨服外殼，心臟還在「砰砰」直跳，沒有從方才的事件中反應回來。

  在她緩神之際，頭頂傳來江昱謹輕淺的聲音：「看吧，我說我會接住你的，你也沒把我撞壞。」，他的手輕輕拍了拍唐梨的後背，安撫著她。

  唐梨靠在他的胸膛前，她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但不是因為剛才的坡，而是因為江昱謹，因為他的話，還有他的懷抱。

  三人回去的時候，外婆已經快做好菜了，看著他們拎著的東西，說：「那就只能明天做嘍。」

  「......」

  唐梨和江昱謹在這一連待了幾天，早上的時候只要外婆去菜市場，他們便一定會跟著去，攬下了付錢和拎東西的任務。

  這幾天他們跟著，外婆笑得合不攏嘴，和別人說起來時都是驕傲的神情，搞得鎮上的人不過幾天幾乎都認識了他們兩個。

  唐梨這幾天很聽外公外婆的話，她想用外公外婆的方式去陪伴他們，跟著去菜市場，也是其中的一種方式，而江昱謹，是自願當苦力的那個。

  接近離別的時間越近，唐梨就越有些難過，她有些杞人憂天的感覺，明明還沒到分別的日子，卻已經提前開始悲傷了，她想外公外婆大概也是同樣的心情。

  離別的前一天晚上，吃過下午飯的外婆像往常一樣要去鄰里街坊走走，唐梨主動跟了去，她攬著外婆的胳膊兩人一塊出了門。

  江昱謹留在屋子裡陪著外公一塊看電視，老人喜歡看京劇，他不怎麼感情戲，但也沒拿出手機來玩，在一旁安靜坐著。

  看到一半，江昱謹站起了身來，外公下意識問道：「這就回房間休息了？」

  現在不過八點，外面的天還亮著呢，江昱謹失笑道：「我去洗澡。」

  外公點了點頭，忍不住又說道：「那我等你一會。」

  江昱謹意識到外公是有話要和自己說，老人家心裡藏不住事，臉上的表情就暴露了，江昱謹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回臥室拿乾淨的衣服去了洗浴室，他想著外公還在外面等自己，洗澡的速度便不由加快了些，十分鐘之後就走了出來。

  外公怕他感冒，就讓他先把頭髮吹乾，等江昱謹吹了頭髮再坐到沙發上來，已經八點二十了。

  「外公，您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您直說。」江昱謹一貫的直接。

  外公看著他嘆了口氣：「小江啊，我和小梨外婆，其實是想和你談談小梨的事情。」

  老兩口大概還是不放心江昱謹，想與他談談心。

  江昱謹猜得到會和唐梨有關，平靜地點了點頭。

  「小梨呢，住得離我們遠，我們照顧不到她，每次她打電話來，問什麼都說好，我們也不了解她的情況，但是我們也知道，她就是糊弄我們呢，有她爸爸那一家人在，她能好到哪去，肯定是被欺負的。」外公說到這裡重重嘆了一口氣。

  江昱謹輕輕蹙了蹙眉，這其中的緣由他不太了解。

  「唐家人，你最好別去接觸，也不要讓小梨去接觸，小梨心軟，可不得幾句就被他們給哄住，可是那家子人，都是吸血的，這些事，我本不該和你說，但是你和小梨大概是要走得長遠的，所以我得告訴你，小梨這孩子啥都往心裡悶，只能我們做家裡人的來告訴你了。

  我和老婆子也就在女兒結婚的時候見過唐家人，唐女婿人是真老實，但他那弟弟可不咋樣，一看就是個吸家裡血的，當初還把我女兒的嫁妝騙去賭博，幾乎是毫無下限，小梨父母走的時候......」外公說到這忍不住的哽咽，不知道是想到了那年可憐的唐梨還是死去的女兒和女婿。

  「她那個伯伯就把她送到了季家去，一點都沒有親情可言，我們給他們打電話說實在不行就把小梨送過來我們養或者我們過去接小梨，他們不干，我們離得遠，想管的時候什麼都晚了，小梨就這樣被他們當做孤兒一樣的送到別人家去，日子怎麼會好過？」

  江昱謹低了低眸，想到那個時候可憐巴巴的小唐梨，心裡不知道被什麼刺激了一下。

  幸好小梨是個樂觀的孩子，沒抱怨什麼。小江，雖然小梨沒跟我們說，但我和老婆子看得出來你家境不錯，本來我們還挺不放心的，但是這幾天相處下來，我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和小梨在一起，我們放心。

  但是人的這一輩子是很長的，愛情不一定能夠走得長遠，所以我們希望哪怕到了最後，你也不要傷害她，她心性純，認定了就是死理，和她媽媽很像，她把你帶到這來，說明她是很相信你的，我們不要求你能保證愛她一輩子，但是留個體面，行嗎？」

  江昱謹面色也有些沉重，他點頭應道：「外公你放心，我絕不會傷害她。」

  「那外公再拜託你一件事，好好保護好她，我們離得太遠，我和老婆子年紀又都大了，也沒幾年就要去見我們的女兒了，她一個人說實話我們挺不放心的。」老人家說到這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眼睛紅通通的，江昱謹看著難受，聽著也難受，點頭回應了外公，自己低了低眉，總覺得下一刻眼淚也會掉下來似的。

  外公得到他的回應，總算露出了笑容，這一笑，眼淚就落得更多，他的眼淚落得格外的慢，似乎都得停留在臉上，皺巴巴的臉上滿是淚痕。

  外公說了點別的事情，像是把江昱謹當成了一個老朋友，知無不談，大概是憋得久了，他說得格外的多。

  「記得小梨媽媽死去的那年，我和阿秀傷心得不得了，總想跟著死了算了，可是一想到遠方還有個小小的小梨，就憋屈地活了下來，我們總擔心小梨一個人會受欺負，不放心她一個人孤零零地長大，如果我們就這樣去找自己閨女了而不管閨女的閨女了，我們的閨女大概會和我們生氣鬧脾氣。

  雖然明知道幫不上什麼忙，但總想著只要我們在，小梨難過的時候，好歹還有個家，在外面不順心了，好歹能任性回回家，我們和她呀，是彼此的依靠，血緣關係是不會改變的......」

  外公絮絮叨叨的說著，江昱謹安靜坐在一旁聽著，他們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聊了多久，等兩人結束對話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外婆和唐梨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