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曾作過的惡，都已開出了果

  當他們終於從我的視線中消失後，我一個人拖著行李，無精打采地走到打車出口，排在一群人之後，隨隊伍緩緩前行。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輪到了我。

  「您好，請問去哪兒？」司機師傅問道，我才意識到自己無處可去。

  後面的車都在等待，我不可以浪費別人的時間。

  「海盛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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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極為艱難地說出了這個地點，一路上都在後悔。可除了海盛，我真得不知道還能去哪兒。

  這裡明明是我的祖國，可此刻，我竟像個異鄉人。

  林清暉說得對，離開他，我難以立足。

  到了海盛，我徑直進入了他的房間。客房被打掃得很乾淨整潔，就像沒人住過一樣。他是長期訂下這間客房的，本應有他的氣息。

  我知道這不對勁。

  我謝過送行李的門童，用手上為數不多的人民幣給了他小費，然後輕輕關上門，開始審視這間客房。

  臥房、客廳、衣櫃、床底、洗手間……我像一個要偷取情報的地下工作者一般仔細檢查著房間的每一個地方，企圖能找到其他女人的氣息。我不知道是酒店的服務太好，還是他沒有帶其他人來過這裡——房間裡真得找不出破綻。

  我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上，直面自己內心的矛盾。

  隨後，我來到衛生間洗漱，我仔細洗了臉準備上妝，卻不小心將精華液碰到了地上。我彎下腰去拾，看到洗手台和牆壁的縫隙中露出半截管狀的東西。

  我用手指勾了出來，發現是一管防曬霜的試用裝。

  林清暉不可能用這種東西。

  我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證據，也終於明白了當初吳平菲面對我氣急敗壞的原因。

  我曾做過的惡，都已開出了果。可我不能中途退場，也不甘心就這麼退場。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電腦，開始上網搜索有關林清暉的緋聞，很快，就查到了那個年輕演員的信息。

  她叫林艾樺，雖然還是十八線，但勝在青春靚麗，有林清暉當後台不愁沒資源，細細看，側臉還真得有些像我。奇怪的是，這是她的藝名，她本不姓林。

  藝名改姓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但她居然姓林。

  我快速收拾妥當後，去營業廳重新激活了SIM卡，之前的號碼我還留著，只是我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重新啟用。我從原來的銀行卡中取出一部分足以應付近段生活的現金，然後給林清暉打了電話。

  「餵？」

  「晚上一起吃飯？」

  「嗯……」

  「不方便？」

  「剛回來，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那明天？」

  我聽到他嘆了一口氣。

  「明天也不行？」

  「估計這一個月都難。」

  他的回覆像一座冰山，讓我的熱情迅速化為虛有。當然，我承認，我這一通電話本就是挑釁。

  因為我篤定了他不會見我。

  「沒事，你好好工作，我也該去見見自己的老朋友們。」我頗為善解人意地回復道。

  掛了電話，我握著手機一陣沉默。

  我換了一身灰撲撲的外套，儘量使自己看起來不怎麼顯眼，然後打車去了林清暉的新公司——華清娛樂。我按照百度來的地址告訴了計程車司機，車子行駛了一半後我卻突然像被雷劈了一般。

  華清娛樂。

  她叫什麼來著？林艾樺。她的本名是什麼來著？李乃樺。

  都有一個樺字。

  我深吸一口氣，痛苦地閉緊了雙眼。

  終於，我到了林清暉的新公司。顯然，華清娛樂不像晟暉那麼財大氣粗。當初，晟暉坐擁自己的大樓，而華清不過坐落於一個產業園中，辦公樓只是一棟三層的LOFT。

  我讓司機繞著LOFT慢慢地開了兩圈，但我並沒有在附近找到林清暉的車。最後，我思索再三，決定冒險。

  我用圍巾將自己半張臉裹得嚴嚴實實，到了前台，沒人認出我。

  「麻煩問一下，林總在嗎？」

  前台小姑娘疑惑地看了看我，搖搖頭道：「請問您是？林總現在不在，如果您需要見他，可以跟他的助理先預約。」

  「真得不在？我就是送個東西。他要是在，我把東西留下就好；他要是不在，我改天再來。」

  「真得不在，但您可以把東西留下。」

  我慌忙擺擺手道：「不在的話，我改天來吧。真得不在？」

  前台篤定地點了點頭，她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我快速從華清走了出來，躲進了計程車。

  「師傅，走吧。」

  「去哪兒？」

  「還沒想好，先出去吧。」

  車子駛出了這座產業園，我的腦子也開始高速運轉。鬼使神差地，我突然想到了柏興。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總覺得，自己應該去那裡看看。

  「麻煩您，去柏興酒店。」

  到了柏興，我從大堂坐電梯直達車庫。我儘量表現得從容不迫，行走在眾多豪車之間。終於，我找到了他的車。

  我看了車牌號，確定自己沒有找錯。林清暉在這裡，我確定。我像剛打了一場硬仗一般，筋疲力盡。我走過去，車裡沒有人。

  我回到了大堂，請前台幫我接通5616。我跟前台確認了客人的名字，她欣然答應。在她拿起話筒準備撥打時，我突然拿著手機打斷道：「抱歉，不需要了。林先生給我回電話了。」

  我終於嘗到了費盡心思的滋味，感到疲憊不堪。

  我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廳撿了個極為隱蔽的角落坐了下，點了一杯美式後，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電梯出口。我剛回國，本應為時差所困擾，但此刻的我，就像一隻心無旁騖、伺機而動的惡狼一般。

  當我靜坐了一個鐘頭後，已是傍晚時分。我扭頭看像酒店大門，一輛熟悉的車停了下來。

  是林清暉的車。

  我渾身止不住顫抖起來，我知道，他要出現了。

  很快，林清暉就和林艾樺一起從電梯中走了出來。雖然林艾樺將帽檐壓得很低，但我確信是她；而林清暉，則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王，氣宇軒昂。兩人肩並肩走著，絲毫不忌諱。

  我手中的咖啡不小心灑了出來，我的手指也不住地顫抖。我像一頭瀕死的困獸，心有不甘，垂死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