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024-08-21 10:16:43
作者: 溪畔茶
楊文煦走後, 蘭宜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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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挖去了身體裡的一塊毒瘡,傷口處生出新鮮血肉, 一度蒙灰的面容漸漸泛紅, 白皙,瘦削的臉龐也豐潤了一點起來。
翠翠給她梳了髮髻,鈴子為她鬢邊簪上了一朵半開清香的花。
「奶奶活過來了。」翠翠目含淚光。
很長一段時間裡, 她被一起籠罩在死亡的陰影里, 不知道哪天醒來,就再也摸不到蘭宜手的溫度,她深深恐懼,卻毫無辦法。
蘭宜點頭,若有所思:「嗯,我們該告辭了。」
不知道臨走之前, 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她又在沂王府上住了半個多月, 前後加起來快一個半月了,她還是出不了這個院子, 見不到外人,不知道外界的消息,花香不斷的院落像一處世外桃源, 然而就像花開終有期一樣, 她清楚知道, 這裡的真實模樣,是一處囚籠。
她被囚在此處,與世隔絕。
她問見素:「我將辭行, 不知何以報王爺?」
見素與她有些熟悉了, 回話不像起初那樣滴水不漏:「夫人, 這裡住著不好嗎?」
蘭宜笑:「好啊。」
只是梁園雖好, 非久居之地。
金玉做的牢籠,也還是牢籠。
她不可能一直住在這個籠子裡。
她禮貌發問:「王爺打算囚禁我到什麼時候呢?」
見素臉色微變:「王爺沒有此意,夫人誤會了。」
翠翠幫腔:「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一直悶在這裡,好人都悶壞了。」
鈴子在一旁搗蒜般點頭。她年紀小,從前最喜歡到處跑著傳話,如今被困得人都蔫巴巴的了。
「……奴婢去問一問王爺。」
見素走了,翠翠蠢蠢欲動:「奶奶,乘這個機會,我們出去看看?」
蘭宜沉吟片刻,同意了。
不是她不夠謹慎,這麼久以來她一直約束著丫頭們,不要違背沂王鈞令,以免惹禍上身,但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連她都覺得悶了,何況健康活潑的丫頭們。
「我們到門口走一走。」
翠翠同意了,她知道不能走遠,能短暫地邁出院門透透氣就不錯了。
鈴子蹦蹦跳跳地打頭,她們像探險一樣往外走去。
院門沒有上鎖,一推就開了。
但七八丈外有守衛,蘭宜唯一一次出去見楊文煦,留意觀察過。
於是她們的活動範圍也就只能擴大到這數丈之內。
翠翠試著往那個方向多走了兩步,兩個勁裝挎刀的護衛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無聲散發著威懾力。
「是你!」
翠翠沒有害怕,反而驚喜地靠近了一點。因為她認出來其中一個護衛正是孟三。
孟三板著臉道:「回去。」
「你們看管犯人嗎?我又不是賊。」翠翠抱怨。
在沂王府這個陌生而危險的地方,孟三算是一張熟臉了,翠翠並不怕他,立住不動:「我不妨礙你們的差事,就在這裡逛逛。」
她嘴裡說著,忍不住踮腳往更遠處張望。
外面恰有一行人在靠近。
翠翠分辨了一下,發現不是沂王,因為人影漸近,正中被簇擁著的是個衣著華貴的孩童,年只十歲左右。
孟三也發現了,加重語氣說了一遍:「回去。」
不過晚了,那孩童忽然奔跑著衝過來:「站住!」
「小主子,您慢點,當心摔了。」
他身後的僕從之流忙跟著一起跑過來。
孟三與另一個護衛攔住了這一行人。
小王爺仰頭瞪了二人一眼,沒有硬闖,伸手指向蘭宜:「喂,你過來。你就是父王納的新夫人嗎?」
蘭宜本要招呼丫頭們退回去了,聽得這句一頓。
她沒太當回事,孩童說話,往往做不得准,哪裡聽了一言半語,誤會了是常有的事。
她行禮後搖頭:「不是。民女告退。」
小王爺緊緊盯著她:「你撒謊,就是你。」
翠翠不高興了:「你是小王爺也不能污我家奶奶清白,我們過兩天就要走了,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小王爺遲疑了一下,扭頭看向他身後的一個侍女。
那侍女年約二十三四歲,杏眼桃腮,有一副好相貌,她蹲低了身子,在小王爺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小王爺聽罷,冷哼了一聲:「好啊,還敢裝模作樣,以為我年幼可欺麼!」
他瞪向孟三:「孟騏,你說,她是不是父王的新夫人?」
翠翠也忙看向孟三,指望他說個公道話。
「……」孟三望天,「屬下不知道,屬下只是奉命值守。」
蘭宜皺眉。
孟三這個反應,有點奇怪。
否認掉小王爺的誤會是舉手之勞,也不涉及任何不能透露的秘密,為什麼會是一個語焉不詳的回答?
小王爺也很不滿意:「你少裝了,父王一早都在命人布置香案了,聖旨都快下來了,你們都還瞞著我,父王也瞞著我,不見我——」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濕潤起來:「我不要後娘,她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嫁給父王!」
「小主子,您別哭。」他身後的侍女蹲下/身,輕柔地拿帕子替他拭淚,「那算不得您的後娘,夫人是側室,妾而已,您的母親是先王妃娘娘,誰也比不了她,您這麼自降身份,倒讓別人得意,擡舉別人了。」
她說著話,餘光瞥向蘭宜,蘭宜也望著她。
蘭宜感覺得到她渾身的惡意,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與小王爺的對答里透露出來的信息。
那是——什麼意思?
太離譜也太驚人了,蘭宜感到了一點暈眩。
「奶奶。」翠翠察覺到了,忙來扶她,「別聽他們亂說,簡直莫名其妙。」
她是一點兒也不信,因此還能保持鎮定。
蘭宜知道,不是一點徵兆都沒有的。
從孟三當街救下她起——太及時了,略遲一步,她的毒行遍全身,就再救不回來了。為什麼會那麼及時?
當時的沂王府全城大索,已經將可疑人等全抓了去,這一場大索後,並未再興風波,可見已得真兇。那為什麼還會對楊家繼續嚴密的監控?
沂王不但救了她,還插手她跟楊文煦的和離,這又有什麼必要。
她過了天真的年紀,早在心裡埋下了警惕的種子,她等待著跟沂王交鋒的時刻,為此多住了一陣子,既為將養好身體談判,也想能不能窺知一些沂王的打算,掌握一點主動權。
但她是真的沒想過這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會成真。
「小主子,您回去吧,王爺知道了要生氣的。」孟三出言相勸。
他沒有否認美貌侍女的說法。
蘭宜心頭更冷。
她才發現高估了自己,以為還可以談判,然而沂王不是楊文煦,他比楊文煦的身份高多了,也冷酷多了,他根本沒打算給她說話的機會!
孟三的勸解沒有起到作用,反而刺激到了小王爺:「我又沒做什麼,父王為什麼生氣?難道我看一眼新夫人就是衝撞了她?——你要是想告我的狀,儘管去告好了!」
最後一句話是向著蘭宜說的。
蘭宜道:「我不會。小王爺,你剛才說聖旨,那是什麼意思?」
她盡力讓語氣顯得平和,像是尋常問句。
但小王爺脾氣著實暴躁,這一句又惹著了他:「你還裝,你以為父王為你請聖旨就了不起嗎?你還沒有柳眉姑姑美,我看你能得意幾天!」
「小王爺,別這麼說。」他身後的侍女面色微紅,撫了一下髮鬢,「我一個下人,怎麼能和新夫人比。」
翠翠不服氣了,看她那樣子也不順眼,張口就道:「確實比不了。」
說完才覺得不對,這不等於跟著承認了蘭宜是新夫人?忙想找補,小王爺已沉下臉來:「你是什麼東西?敢說柳眉姑姑!」
帶著人就要往裡闖,護衛們再度阻攔,小王爺厲聲道:「這個丫頭對柳眉姑姑不敬,我連她也教訓不得嗎?」
孟三顯出為難,但寸步未讓:「王爺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越過這條線,小主子,您去請了王爺手令,屬下自然放行。」
「你口口聲聲地拿父王壓我,跟這個女人是一夥的——」小王爺更是大怒,「我就是要進,看你敢拿我怎麼樣!」
他挺著身子往裡闖,護衛們不能傷他,也不好做提拽一類有傷小王爺顏面的動作,正手忙腳亂間,一個冷沉的聲音響起:「這是在做什麼。」
沂王到了。
他沒帶僕從,步子又快,這裡亂成一團,竟未發現他的到來。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
下人們跪了一地。還站著的僅剩小王爺和蘭宜兩人。
小王爺僵了片刻,也低頭行禮:「父王。」
「誰讓你過來的?」沂王語聲冷淡,「回去。加禁足十日。」
小王爺驀地擡頭,面露委屈:「為什麼又要禁足?我才出來。」
「才出來就惹事,」沂王毫不容情,「再加大字十篇。」
「……」
小王爺走得很快,他不能不走,除非他想再寫二十篇、三十篇大字。
蘭宜仍舊站著。
她不行禮,沂王倒沒挑剔什麼,越過護衛向里行去,錯身而過時,方看了她一眼。
目光中無聲而明確地透露出催促她過來的意思。
「……」蘭宜默念了句「人在屋檐下」,跟了上去。
**
沂王在堂中坐下。
翠翠鈴子都沒進來,被見素拉著留在了門外。
蘭宜顧不得許多,她迫切需要答案,便開口道:「小王爺剛才說了一些話,民女不明其意,要請王爺解惑。」
沂王沒繞彎子:「是本王要納你之事?」
蘭宜騰地紅了一張臉。
這種話由小王爺和沂王本人說出的效果截然不同,哪怕事是假的,他這麼說也無異於調戲了。
蘭宜深吸了一口氣,控制住羞怒:「王爺請自重。」
沂王神色如常,他身材高大,無論坐立,自然便有一股莊重矜貴的架勢,從外表論,實在沒有一點輕浮登徒子的嫌疑。
他的聲音也沉著有力,唯獨話語不是那麼回事:「本王確有此意。」
蘭宜心中咚地一沉。
她曾生出過一點懷疑,很快被羞愧感蓋了過去:她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久病令她不斷地憔悴蒼白下去,她不想再知道自己長成什麼樣子。
衰敗至此,竟揣測沂王會對她有什麼想法,未免像一種不自量力的幻想。
但事實告訴她,不是她想多了,而是她大大低估了沂王的行動力以及高估了他的人品。
「我以為王爺是心地良善的君子。」
蘭宜說著,自嘲一笑。
困居沂王府以來,除了不能出門,她未有任何受慢待冒犯之處,所耗費LJ的湯藥補品不計其數,明知沂王必有目的,她此前也對他生不出惡感。
沂王無動於衷,道:「你已與夫家決裂,又見棄於娘家,不留下來,能去哪裡?本王予你夫人位份,不為辱沒。」
他連陸家的事也知道。
蘭宜不算意外,只是覺得頭上有一張大網,不知這網幾時張開的,也不知究竟要網住什麼。
她不去多想,搖頭:「我不會再嫁。天下之大,總有容身之處。」
「靠你們三個女子嗎?」沂王沒帶什麼情緒,僅是旁觀點評,自然有一點嘲意,「出青州不到三天,夠歹人將你們賣三回了。」
蘭宜失笑:「王爺何必嚇唬我?我不是深宅大院裡長大的嬌姑娘,外面的世道什麼樣,我見過的。」
她這句話有更深一層的含義,她的見聞不只有活著,還有死後,她有信心從此帶著丫頭們獨自立戶過活。這就不必與沂王細說了。
她拒絕的態度已足夠堅決,沂王注視了她片刻,平靜道:「本王若執意如此呢?」
蘭宜也平靜下來:「王爺以為我惜一死嗎?」
她手裡多了把精緻的銀剪,是翠翠之前縫自己的衣帶留下來的——也是她選擇這個站位的原因,她徑直往心口紮下去。
沂王霍然起身,兩步跨了過來,他手掌大而結實,伸過來直接將蘭宜的手與銀剪一起包住,一切發生得太快,他無法收勢,剪尖扎到了他的手腕。
一點紅滲了出來,旋即變成一道細細的血線,順著沂王的手臂流下去,染紅了袖口。
蘭宜:「……」
沂王沒管傷情,強硬扳開她的手指,取走了銀剪。
蘭宜鎮定不了,她沒有行刺王駕的意思,她都沒想真的自殺,只是她沒有籌碼,只能賭自己的命來彰顯決心以勸退沂王,沒想到會造成這個結果。
奪剪的過程里,沂王的血也沾到了她的手上,蘭宜回過神來,顫抖著手出去叫人。
以沂王的身份,他顯然很少受傷。
因此造成的震動也大。
蘭宜入府以來一直沒見到的竇太監都趕了過來,痛心疾首地責備她:「多少年了,王爺就傷了這麼兩回,都在你手裡!你說你——唉!」
「……」蘭宜其實覺得自己不算有錯,但看到被人圍擁的沂王和他正在被醫治的手腕,兩塊擦拭染血的布巾扔在一旁,又確實覺得有一點理虧。
她預料到會被攔下,因此沒有留手,造成的傷口看上去不大,其實很深,不然不會流那麼多血。
「哎呦,輕一點,老孟,王爺這傷嚴重嗎?」
孟醫正見慣了大病小傷,沒那麼緊張:「不嚴重,十日內少碰水,不要使力就無事了。」
竇太監不安心,還是唉聲嘆氣的。
見素等侍女一聲不出,打來溫水,清洗布巾,又幫著孟醫正炮製外敷的藥粉,忙碌個不停。
沂王手腕上的血終於不再流了,清洗乾淨後,能看見小小的血洞周邊還有一點外翻的皮肉,竇太監瞧了一眼,就抽了口氣,又盯向蘭宜:「怎麼就下這麼重的手?咱們王爺論身份,論品貌,難道還配不得你嗎?哪樣不比你原來那個夫婿強!」
他這個對比太清奇了,登時把蘭宜說了個無言以對,她欲反駁,都不知該從何說起,也懶怠再提及前塵。
「民女無意再嫁。」最終她只再度申明了自己的意思。
「你怕外面說話不好聽?」竇太監自己忖度,「那有什麼的,楊家人先攀的高枝——哦,那也不算高,給你下毒要害死你,王爺派人救你,你才得了活命。你又與楊文煦和離在先,再嫁給王爺,哪樣也沒違了禮數,說到皇城去,那一堆官兒吵了半天,也挑不出毛病來,皇上都允了王爺,又還有什麼不妥。」
蘭宜沒管他那一大串,抓住了重點:「百官?皇上——真的有旨意來?」
竇太監道:「王爺已經與你說了?嗯,你也該知道了,傳旨的太監到了青州,明天進府。夫人,您就別擰著勁兒啦。」
不是沂王說的,是小王爺。
但沒什麼差別,因為確有其事。
她養病時,沂王可沒閒著,一張網從頭織就,密不透風,她此時才知,實在是太晚了。
竇太監轉回身去盯著沂王的傷口包紮完畢,又痛惜了兩句,沂王嫌他吵鬧,把他攆走了。孟醫正等隨後都退了出去。
沂王緩緩轉動著手腕。
為了顯出重視,孟醫正把他的傷處裹了一圈又一圈,成了個粽子,成功限制住了他的活動能力。
沂王本人不是很買帳,蘭宜悶悶坐著,眼角餘光瞄見他忽然動手,把包紮的布條拽開,拆掉了兩圈。
蘭宜:「……」
她先前被搶走的銀剪放在沂王身邊桌上,沂王順手拿起來,將多餘的布條剪掉。
但他無法獨自一隻手把傷處重新固定好。
他擡眼:「過來。」
沒有稱呼指向,但堂中只余蘭宜,他不可能命令第二個人。
蘭宜猶豫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這要求不算過分,她只好站起走了過去,微微俯身,幫他重新包紮。
期間無意碰到他的手指,才流了不少血,他的手居然仍是熱的,蘭宜自己的手反而冰涼。
銀剪就在咫尺,蘭宜沒有去碰,一鼓作氣,再而衰,她又不是真的想死,再來一遍就沒有意義了。
弄好後,她垂手退了回去。
「敢問王爺,民女寒微之身,究竟對王爺有何用處?」
這個問題蘭宜原來沒打算問,她從未想過留在沂王府,就也不想對沂王有什麼了解,更不願意涉入沂王府的內部事務。
但她現在不能不問了。
因為她被鎖在網中,已很難逃出去。
沂王沉吟片刻,道:「你當日出現在本王靜室外,意欲何為?」
蘭宜悚然一驚。
她對上沂王清明眼神,瞬間意識到了兩個問題:第一,她當時的藉口沒有瞞過他去;第二,這是一個交換。
沂王不會回答她的問題,她也可以不用答這一題。
蘭宜接下去心領神會到的額外的第三點是,如果達成這個交換,她也就等於同意了沂王的條件。
留在沂王府內做這個莫名其妙的「夫人」。
——之前見素等人這麼稱呼她,她還只以為是她嫁了人的緣故。
蘭宜沒多考慮,決意仍然拒絕。
什麼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許是話本里的故事,她不是這樣的人,沂王看上去也不像會犯這樣的傻。
但似乎察覺出她的念頭,在她開口之前,沂王先道:「你從前的那些私事,本王可以不過問。」頓一頓,他摩挲著自己手腕的傷處,低沉吐出下一句,「你也不必與本王有夫妻之實。」
「……」
蘭宜著實驚訝了,第一反應是以他的為人,能把這等同退讓的一句話明示出口不容易,算是她以命搏來的好處罷。
接著升起的便是種情理之中的感覺,果然,他不是出於男女之情。
蘭宜沉默著,擡頭注視向沂王,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他。
與楊文煦的斯文俊秀不同,沂王是差別極大的另一種相貌脾氣,幾乎將霸道兩個字寫在臉上,初見時以為的那點出塵不過是道袍帶來的錯覺,稍微熟悉一點,就會發現他由身份地位與性格本身組合而成的威權本質。
奇怪的是,雖然如此,這位王爺帶給她的壓迫感沒有楊文煦強,楊文煦其實有過許多溫言軟語俯低身段的時候,但最終卻是將她逼死,她怨氣不散,化為厲鬼,才有復生。
沂王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下,透露出催促之意。
他的耐性一直不怎麼樣,大約以他的地位,很少需要等待誰。
蘭宜垂下眼帘。
她到了支付代價的時候,她不懷疑沂王說話的信用,那封將要到達的聖旨倒可成為一種別樣的佐證,如果只是為了誆騙她,不必弄出上達天聽的陣勢。
她沒有這個價值。
誰有,蘭宜不知道,她知道她問了沂王也不會答。
「我還是要一直呆在這個院子裡嗎?」最終,她換了另一個問題。
沂王回答:「不用。明日過後,王府內外,你都可以去。」
所以困著她就是為了誥封旨意下達,木已成舟。
蘭宜心下到底有氣,捏了下掌心,又看了眼沂王的手腕。
罷了。
且由他橫。
前世的記憶讓她知道,這座牢籠不會是永久的。
期限之內,沂王若萬一不守承諾,那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楊家故事未必不能在沂王府重演。
無他,惟手熟爾。
作者有話說:
蘭宜:經驗值+1,蓄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