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098
2024-08-20 09:53:02
作者: 長安墨色
第98章 、098
周鐵牛捏著紙團怒氣沖沖的奔到對門,?一把將紙拍在櫃檯上,砰的一聲巨響好似天邊的驚雷,將宋氏飯莊的夥計們嚇了一大跳。
「你來幹啥?」
「找你們掌柜的,?我們老闆找他有事!」周鐵牛揚起下巴很有些趾高氣揚的味道。
宋氏飯莊的夥計可看不慣他這副嘴臉,?心裡都藏著氣,?可看著周鐵牛粗壯的胳膊和高大的身板,?他們啥也不敢說。
「我們掌柜的回去了,?明兒再來!」
「哼!」周鐵牛哼哼一聲,?回去將這消息告訴周老三和吉祥。
此刻天剛灑黑,不算太晚,宋文琛今日提前回家,是他那個麻煩老爹又惹事了,做兒子的要給老子收拾爛攤子。
「算了,?明日再說。」
周老三一邊說一邊想,?他讓周鐵牛先出去,?讓喬玉香準備做晚飯,他和吉祥在屋裡繼續商量事,?把千人宴、宋文琛翻來覆去的議論了好一會,?最後一致決定,?要麼宋文琛答應他們的條件,要麼就不合作,只能二選一沒有商量的餘地。
過了一會兒,?王金秀來催他們去吃飯。到了飯桌上周老三摸了摸荷包才想起今天在賭場薅羊毛得來的二十兩銀子,?他挑眉一笑,?將兩顆銀錠碼在桌上,得意洋洋的說,「這是今天掙的外快,?也算不義之財,我看市場上有賣小羊羔的,明天買一隻回來,咱們也開開葷,烤頭羊來嘗嘗。」
天氣日漸變寒,吃羊肉喝羊湯都是溫補的好東西,也是吉祥最近想開發的新菜品。
「好啊,我爹會挑羊羔,明天買羊的時候叫上我爹一塊去。」
吉萬成挑選牲畜是一把好手,以前家裡養過羊、馬、騾子,都是吉萬成經手和照顧。
看著桌上明晃晃的銀錠,王金秀先是一喜,不過這些天在飯館做久了,錢來錢往她見多了,不是從前看見幾兩銀子就挪不開眼的鄉下老太,王金秀高興之餘,注意力全在「不義之財」四個字上。
飯菜做好了,有一盆肉丸湯,熬得香氣撲鼻裊裊的散發熱氣,淺白的湯水裡燙了些青菜,加了碧綠的蔥絲,肉香味中混入蔬菜的清新,中和了油脂的膩,是特意為最近口味多變,吃不得油膩的吉祥做的。
王金秀一邊用勺子往吉祥的碗中添肉丸,邊問周老三,「不義之財啥意思?你偷的搶的?」
這話逗得大家哈哈哈大笑,都等周老三答疑解惑。
他當然不可能去偷搶,可是二十兩銀不是小數目,大家都好奇這銀子是怎麼來的,一雙雙眼睛都望著周老三,就等他開口說。
周老三挺得意的,美滋滋的喝了兩口湯潤了嗓,慢悠悠的把下午在賭場發生的事情說了。吉祥給周老三夾了幾筷子油燜茄子,又好笑又無奈,薅賭場的羊毛和虎口拔牙也差不了多少,虧三哥做的出來,不過,也只有他才做得出來。
周鐵牛和葛秋還有唐小貴聽得眼睛都瞪直了,隨便賭兩把就翻了四倍,這比做買賣還掙錢哩。
「咳咳——」吹噓完了周老三才覺得自己說多了,前不久他才立規矩不給夥計們私下裡賭錢,今天自己反倒跑去賭場玩,好像有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感覺。
「真好啊……」唐小貴是最動心的那個,心裡已經打起了小算盤,他再過兩月就要成親了,如果也去賭場發一筆快錢,就能多添置新家具,還能給新媳婦多買兩身衣裳,添一支漂亮簪子,據說他未過門的媳婦白白嫩嫩可招人稀罕了,可惜他只遠遠看過兩回,沒看真切。
周鐵牛也有些想入非非,不斷亂轉的眼神和唐小貴接應上,都有點那個意思。
吉祥和周老三將夥計們眉目間的情緒瞧得清清楚楚,吉祥氣得瞪了周老三一眼,伸腿輕輕踩了周老三的腳。
「吃菜,吃菜。」周老三給吉祥夾菜,順便用口型說「吃了飯再談。」意思是飯桌上不好教訓人,吃完了飯他給夥計們說清楚道理,賭這個字沾不得,賭場的羊毛也不好薅,千萬不要學他。
可王金秀才沒有這分默契,一聽周老三下午跑到賭場去了,她的腦子裡轟然一炸,比元宵節燃放燈花時還熱鬧,她養孩子的底線就是不能沾染嫖賭,兒子們懶些、笨些勉強可以忍,沾上嫖賭人就廢了,不僅害了自己,老婆孩子全家人都得跟著完蛋。
「三兒!你當真去賭場了?!」王金秀陡然提高了音量。
周老三被她老娘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嚇了一跳,捂著胸口擡起臉,隨後笑了一聲,「對,哎呀不說這個了,娘你累了一天,快吃飯吧,喬玉香最近廚藝見長,肉丸做的真不錯,又彈牙又香,我給你夾兩個嘗嘗。」
周老三隻想趕緊將去賭場這一茬翻過去,給王金秀夾了兩顆肉丸想用吃的堵住娘親的嘴。
可王金秀豈是那麼好糊弄的,周老三越是笑著獻殷勤她越惱火,去賭場這種大事可不是他嘻嘻哈哈就能躲過去的!
「氣都被你氣飽了,吃什麼吃!」王金秀怒氣沖沖的放下筷子,站起身直直往櫃檯方向走過去,好像在翻找什麼東西。
吉祥把筷子一放,「你看你,把娘氣的吃不下飯了。」
說完跟著玩金秀的腳步走到了櫃檯前,正好見王金秀拿起一根又長又粗的雞毛撣子。
看見雞毛撣子吉祥立刻什麼都明白了,一起吃飯的夥計們臉色也都一變,周鐵牛推了推周老三的肩膀,「三哥,你趕緊跑!」
整個屋子的人裡頭,只有周老三是茫然的,他從小到大就沒有挨過王金秀的揍,看見王金秀拿著雞毛撣子壓根沒想過娘要揍自己,反而很天真的問,「娘你做啥?吃了飯再打掃衛生吧,不然飯菜一會兒都涼了。」
話音剛落,王金秀揮手就是一撣子,抽得周老三縮起脖子,王金秀還是心疼兒子的,捨不得下力氣大,只是掄的圈子大,打下來聲音響,看起來周老三被揍得很慘,其實就紅了幾條,一會就能消下去。
「娘,我錯了錯了!」周老三被打懵後反應過來,乘機給夥計們上了一課,「我下次再也不去賭場了,不僅我不去,店裡上上下下的夥計也不准去,誰去就挨打,打一頓趕出飯館!」
王金秀揍了好幾下,聽周老三這樣說才停手,「這樣還差不多!」
「三哥,你沒事兒吧?」吉祥趕緊去看周老三的傷情。
王金秀不僅打得輕,還故意避開了周老三的臉,他全身上下那張臉最招王金秀喜歡,她捨不得打,況且老三現在是做老闆的人,明天還要頂著這張臉出去見人。
「咳咳,沒事,沒事。」周老三摸摸頭髮,理一理衣裳道。
「吉祥,我是為他好,你千萬別心疼,他去賭場就該打!」王金秀瞪了周老三一眼,拉著吉祥重新坐下,給她盛了一碗湯,「來,別管他,喝幾口湯。」
經過這一出,唐小貴周鐵牛等人也斷了跟風去賭場撈一筆的念頭。
「咳咳咳——」
當著手下人的面被老娘用雞毛撣子收拾了一遭,周老三臉上無光,登時渾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度非常尷尬,吉祥當然要給自家男人一個台階下,婆婆的做法實在太過於剽悍,也不給三哥面子,不過她不好說婆婆的不是,只好說。
「三哥,洗洗手坐下吃飯吧,娘做的對,是不該去賭場,你們也都聽見了,飯館裡一視同仁,誰都不許去賭場,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吉祥飯館的規矩之一就是禁止賭博。」
夥計們都說是,周鐵牛還想說什麼,被身邊的喬玉香不動聲色的扯了扯衣袖,這時候吉祥和周老三要的只是一個台階,他們最給面的行為就是什麼都不說,假裝無事發生。
周老三呵呵笑了兩聲,「對對對,吉祥說的太對哩。」
他去洗了手,假裝剛才都是一場夢,面不改色的坐下吃了一頓飯。
……
夜深,周老三翹著二郎腿仰面躺在床上,還覺得委屈,他打小隻見兩個哥哥挨打挨罵,這次是生平第一次挨打,原來是這樣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還有些委屈。
周老三哼了一聲,娘懂什麼,他去賭場為的是正經事,那賭場夥計來撩他的時候,還沒開口就明白他們打的什麼算盤,他有分寸的。
月亮出來了,漸漸升高,萬籟俱靜,只有樹葉被風吹拂發出沙沙的響聲。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非常輕巧的敲門聲,周老三還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側耳又細聽了一會,「咚咚咚」又響起三聲,果然是有人敲門。
周老三心中一喜,趕緊下床將門拉開,果然是吉祥。
「三哥,你沒睡著?」吉祥露出一個微笑。
周老三點點頭,「睡不著。」
月光將院子照亮,院裡的水井、凳子等看得一清二楚,吉祥沐浴在月光下,顯得特別溫柔,她披著一件厚衣裳,皺皺鼻子嗔怪道,「外面冷死了,還不讓我進去?」
周老三趕緊讓開門口的位置讓吉祥進來,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翹,甜蜜的滋味從嘴角一直蔓延到心頭,「你今晚和我睡?」
「你不願意?」吉祥裹緊厚衣裳,連脖子都埋在衣裳里,只露出一張瑩瑩的小臉,一雙大眼睛眨呀眨,水靈靈的特別動人。
「願意,咋不願意。」周老三什麼委屈煩躁全都拋在腦後,本來還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吉祥的被子打濕,讓她「迫不得已」搬回來睡,沒想到現在全免了,吉祥竟然主動回來和他睡。
分開了幾日,小夫妻倆終於躺到一張床上,再次睡在一個被窩裡,小別勝新婚,還有些不好意思,明月光亮堂堂的,透過窗戶投射進來,帳子霧蒙蒙,隱約透進來些許月光,周老三仰面躺著望著白色的帳頂,動了動鼻子,「吉祥你好香啊。」
「什麼香?」吉祥問。
周老三答不上來,反正甜絲絲香噴噴的特別好聞,他怎麼聞都聞不夠,「像麥芽糖。」
想了半晌,周老三才想出這個形容詞。
吉祥噗嗤一聲笑了,「今日娘打你,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委屈,我怕你難過才過來陪你的。」
周老三輕哼一聲,「我當然委屈了……不過,你只為這個來?就沒想我嗎?」
他可是一閉眼就想到吉祥,也是,吉祥有喬玉香陪伴,小姐妹聊天說話別提多快活了,哪裡像他,要獨守空房,想想就可憐。
「想,當然想你。」吉祥藏在被窩中的手往周老三那邊靠了幾寸,手指慢慢靠到周老三的手背,不停的往周老三的手指靠攏,一根兩根,最後十指緊緊相握。
吉祥的手又軟乎又小,掌心有薄薄的繭子,周老三捏了捏,嘴角再一次翹起來,小聲道,「那還差不多,我就知道你心軟,心疼我,我娘就是這個脾氣,我不怪她,這氣憋一會兒就過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周老三聽見雞舍里養著的兩隻雞好像打架了,咕咕喔喔的吵鬧了一陣,還有閃動翅膀的聲音,隨後,院裡又安靜下去,身邊吉祥已經睡熟,呼吸聲很平緩,周老三還攥著她軟乎乎的小手,指腹摩挲著吉祥掌心的薄繭,暗暗發誓一定要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將來吉祥不必那麼操勞,安心在家享福就是,至少掌心不要再有繭子。
想到此處,周老三放輕動作側了個身,輕輕的在吉祥臉頰上親了親。
一夜安眠,第二日看見吉祥和周老三睡在一個屋裡,王金秀也只當做沒瞧見,昨晚太衝動用雞毛撣子招呼了老三,她立刻就後悔了,老三比不得從前,現在氣性很大,說不定就記她仇了。
「娘,天涼了,別用冷水洗臉,等會兒玉香會燒熱水,用熱水洗吧。」
周老三終於和媳婦睡了一晚上,那叫一個神清氣爽,什麼委屈什麼煩惱都沒有了,穿戴整齊從屋裡出來後伸了個懶腰,看見王金秀拿著木盆要打冷水,急忙勸了一句。
「行,天涼的快啊,一夜之間,這樹上又掉了這麼多葉。」
王金秀把盆子撇下,拿起竹掃帚開始輕掃院裡的落葉,唰唰唰,唰唰唰不一會就清掃乾淨了。
吉祥起來的稍微晚些,現在每天清晨她都會犯噁心,醒來後需要坐在床上緩一會,穿衣穿鞋也要慢慢來,動作一塊就想吐。
「吉祥,你停著,我來疊被子。」周老三殷勤的說道,疊被子這種活兒就該他搶著做,不然吉祥該不樂意和他睡了。
王金秀把落葉歸成小堆,餘光打量著吉祥的臉色,見她面色紅潤方才鬆了口氣。昨天才揍了老三一頓,今天反倒不好罵他了,唉,做娘親的可真不容易。
吃罷早飯,王金秀拎著個菜籃子出去了,說要去買一些菜回來。
「娘,咱們飯館子裡啥沒有,您還要跑到外頭去買?或者您想吃啥,我讓菜市場的給咱家送。」吉祥道。
王金秀提著菜籃子笑笑,「不是去買娘愛吃的,是買給你吃的,前三個月是關鍵,得吃些好的,肚裡的娃娃有營養,長得才快,將來生下方白白胖胖,聰明伶俐,另外,我整天呆在屋裡實在無聊,出去溜溜腿腳也好。」
「行,娘你等會兒,我給你取一吊錢,你上來照顧我,斷沒有讓你貼我們的理。」吉祥說完取了錢塞給王金秀。
王金秀沒有推辭,她知道老三兩口子掙的多,而這錢也代表吉祥的孝心,另外她和周虎生上了年紀,積蓄都要留著做棺材本的。
「嗯,我出去哩。」
……
清晨的陽光十分和煦,在飯館門口鋪上薄薄一層。
唐小貴擺好了桌凳就往小作坊奔,被周鐵牛揪住胳膊,「門口的地還沒掃哩!」
「老大,我得去小作坊守著女工們上工,前幾日下雨多,我少去了兩回,這夥人就偷懶,我再不盯緊些,他們一個個就要上天了,門口這塊地讓葛秋掃吧。」
周鐵牛哼一聲把手鬆開,「不讓葛秋掃,就留著等你回來掃。」
唐小貴無奈的點點頭,「行行行,我回來掃。」
坐在櫃檯後和吉祥看帳簿的周老三望見這一幕笑了一聲,「不是我貶低誰,唐小貴做事就是麻利周到,一個人能頂兩個使,就一點不好,太聰明了,聰明人自己的小心思多,還好有鐵牛和喬玉香兩座大山壓著,不然真能飛上天。」
吉祥伸出手指摁在帳簿上,一行一行仔細的看著帳,「行了別說閒話了,過不久黃氏的人又要來取貨了,咱們這幾日出貨有些慢,走了幾個工人,得再招一批,廚房我看要再添一個人。」
「嗯,好,這人肯定得招……」
話音剛落,宋文琛的臉突然出現在門外,得虧他長的不醜,不然要被他給嚇一跳。
「宋掌柜你怎麼偷偷摸摸的?」
周老三從櫃檯後走出來,引他到包廂里去,「來吧,我們最後談一次,談的攏就合作,談不攏我當你從未找過我。」
「行,對了,令夫人不一塊坐下談嗎?」宋文琛道,「免得周掌柜又以需要和家人商量為由拖時間,千人宴馬上就要到了,實在拖不起了。」
「咳咳咳——」周老三摸摸鼻子,「生意上的事都是男人做主,我夫人都聽我的。」
宋文琛一臉是嗎?我不相信的表情,不過周老三既然說夫人不用參與,他也不強勸,坐直了身子沒有戳破周老三的話。
昨晚宋文琛一夜未睡,他那位巨能花錢的老爹在外欠了賭債,被連人帶馬車扣在了城外,宋文琛帶錢帶人前去交涉,和債主討價還價,到天明前才回城,只來得及沐浴更衣,用了早飯就來飯莊,聽說吉祥飯館那個壯如牛的夥計來找過自己,他趕緊親自到對門看。
「宋掌柜,喂,宋掌柜?」周老三一連喊了幾聲,嚴重缺覺的宋文琛才回過神來,宋文琛身子比較虛,昨夜心力交瘁又沒有休息,現在臉色有些蒼白,眼底也布滿了紅血絲,周老三覺得他就像病床上爬起來的病鬼,周老三的防範意識很強,當即用袖子捂著口鼻蹙眉道,「你莫不是生病了?」
宋文琛有些個尷尬,「沒有沒有,沒有傳染病周掌柜請放心,可否讓你的夥計泡一壺濃茶端上來,昨夜沒睡好,只是有些睏倦,我們一邊喝茶一邊談生意。」
周老三還是很有情人味兒的,雖然不喜歡宋文琛的人和他的所作所為,但是看他拼命掙錢的這個勁頭,莫名有種英雄惜英雄之感,他們都是努力掙錢的商人啊。
「泡一壺濃濃的普洱,再取兩盤糕點端上來,要棗泥糕和酥酪,比較好克化。」周老三對葛秋吩咐道,一轉臉看宋文琛正盯著自己,周老三歪頭笑了笑,露出兩排白牙,「一看你的臉色就知道有胃病,不知我猜的對不對?」
宋文琛點點頭,「周掌柜很細心。」
周老三隨意的擺擺手,「這算哪門子細心,長眼睛的都能瞧出來。」
「周掌柜咱們言歸正傳,談生意吧,你說這是最後一次商談,我可不會因為你如此細心為我準備好克化的點心,就讓步的。」宋文琛微微揚起下巴,坐得直直的,帶著幾分倨傲。
「你想太多了。」周老三摸出昨天收到的紙,攤開來給宋文琛看,「你看看這個,我有必要討好你嗎?」
宋文琛瞪大了眼睛,周老三把紙飛到他身前,拿起一塊棗泥糕一邊吃一邊說,「宋掌柜,談生意前你得賠我兩筐零食錢,昨天有人一直跟蹤我,後來打翻了我們店裡的兩筐零食,並留下了這張紙,宋掌柜你是聰明人,我想不必多言,你也能看出來送紙的人是何意,他在警告我,不要與你合作,你也早就預想到了這個後果,並且,沒有提醒我,對不對?」
宋文琛剛想開口說話,周老三就塞了一杯茶在他手中,「先別急著辯駁,喝茶,聽我慢慢把話說完,你被人威脅了,手下沒有可靠的人,內鬼一直在你身邊搞破壞,你一人搞不定,才想起我來,讓我替你擋刀,和你一起承受風險,可你太不夠意思了,合作前就該把這些事情全部都告訴我,你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了?」
「周掌柜,是我隱瞞了,對不住,這兩筐零食的錢,我賠給你便是。」宋文琛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萬萬沒有想到周老三這麼有本事,竟然將他調查的清清楚楚。
「好,宋掌柜大氣,不過,我幫你辦好千人宴,只五五分帳是不行了,風險太大了,我得不償失。」周老三道。
宋文琛瞪大眼睛,「難道你全都想要?」
周老三笑了笑,將最後一口棗泥糕整個塞到嘴裡,吃完後喝了兩口茶潤了潤嘴才說,「不是這個,千人宴的利潤是小事情,而是我知道事成以後宋掌柜要更上一層樓,要去做大生意哩,區區小飯莊宋掌柜應該不會繼續經營了吧?」
「咳咳咳咳——」宋文琛正在喝茶,聽周老三這樣說一口茶嗆住,立刻咳的驚天動地,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沒血色,白的好像一張新的宣紙。
「我就是一個提議,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別這麼激動。」周老三嚇了一跳。
宋文琛緩了好一會兒才好,猛咳一陣後臉上反而漸漸浮起紅暈,他瞪著周老三,不敢置信的說,「你想要我的飯莊?」
周老三撓了撓頭,他的意思還不明顯嗎?就是這個意思。
「宋掌柜,我不白要你的,到時候給你轉讓費,店裡的家具物品一律按照市價給你折成銀子,你們家的情況很多人都知道,我能查到不奇怪吧?到時候里成了宋家的當家人,還來經營飯莊?我才不相信,反正我就是這個條件,幫你把千人宴辦的漂漂亮亮,收益五五分帳,等你成了當家人,把宋氏飯莊轉讓給我,你要是不同意,並且覺得我陰險、狡猾,獅子大開口,那咱們就不談了,你另尋高明,我也免得蹚渾水。」
宋文琛呆坐在位置上,久久不能回神。
「……」
「……」
「你慢慢考慮,給你時間,畢竟這也不是小事情。」
「嗯,容我細思。」
……
過了一會兒太陽不僅沒有升起,反而飄來一片烏雲將日頭遮住了,天光大暗,一點都不像早晨,倒是像傍晚日落後。
「有多遠滾多遠,和你合夥做生意?你想得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嗎?」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日早晨,黃沙鎮永昌橋邊行走的百姓看到,宋氏飯莊的掌柜宋文琛被吉祥飯館的夥計趕了出來,為首的漢子又高又壯,繃緊臉扯著宋掌柜的胳膊,輕輕一推,宋掌柜就像一片輕飄飄的樹葉子,狼狽不堪的被轟出吉祥飯館。
高壯漢子動手,旁邊那個高瘦的夥計則罵罵咧咧,將宋掌柜罵得滿臉通紅,而吉祥飯館的掌柜與掌柜娘子非但沒有制止,反而抱著手臂站在櫃檯後瞧熱鬧。
「周掌柜,不合作就不合作,我要是再踏入你們店門一步,我誓不為人!」宋文琛氣呼呼的整理好衣領,瞪著眼咬著牙說道。
周老三慢慢悠悠的走到門口,心不在焉的拱拱手,「彼此彼此。」
這一幕好戲引得很多百姓駐足圍觀,同行之間矛盾多,但是像周宋兩家明著打,撕得難看的卻是少數,人們圍觀之餘也竊竊私語。
「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咱們上哪兒知道去?不過看眼前的情形,猜也猜得到,多半是宋掌柜找周掌柜談什麼生意,兩家沒有談攏,徹底撕破臉皮了。」
「哎呦呦,看宋掌柜這樣好有些可憐。」
「他可憐?他可憐個屁,宋氏飯莊的菜又貴分量又少,還是吉祥飯館厚道,價格合適,滋味好,菜量還大……」
聽著圍觀百姓的議論聲,宋文琛拍了拍剛才拉扯時沾染上的灰塵,低哼一聲回了自家飯莊。
另外一邊,周鐵牛和唐小貴看著宋文琛的背影狠狠往地上呸的吐了兩口唾沫,也回了屋。
「行哩,該做事做事,該幹嘛幹嘛。」周老三揮了揮手讓大家散開,等人少了才各拍了周鐵牛和唐小貴的肩膀,「行啊,演技不錯,改行去唱戲一定能成角兒。」
周鐵牛憨憨的摸摸頭,「也不全是演戲,我是真想揍那跟屁蟲頭子。」
唐小貴揮了揮拳頭,「我也是真心想臭罵他一頓。」
「現在可罵不得了,他是我們的財神爺,咦,娘去哪裡了?」周老三巡視一圈沒有看到王金秀,問道。
「娘早上提著籃子出去買菜了,去了大半個時辰,也該回來了。」吉祥伸著頭往街面上瞧了兩眼,看著陰沉沉的天色就知道要下雨,「糟了,娘沒有帶傘。」
「我出去找娘。」周老三說著拿上兩把油紙傘,邁腿出去。
吉祥追了兩步,「你知道娘去了哪兒?」
周老三扭頭回到,「當然哩。」
他娘肯定是借著買菜的功夫,去找親家想整治自己的法子了,娘還是想他和吉祥分床睡。
周老三冒著風頂著已經暗下的天色,腳步匆匆的往吉家小鋪跑去。
剛才他和宋文琛已經商量好了條件,宋文琛答應了周老三的要求,剛才吵架那一幕是假的,周老三是吵給宋文琛藏在暗處的敵人看的,讓他們誤以為吉祥飯館沒有和宋文琛合作,這樣禍水就引不到自己身上來。
過了一會雨嘩啦啦下起來,吉祥看著蒙蒙的雨幕,一時有些失神。
如果這單大買賣做成了,他們可賺大了,若不成,將會死的很難看。不過想想周老三說有九成的把握,吉祥的心就莫名安定,周老三的話總是莫名的叫她安心,只要跟在他身邊,風風雨雨都不會害怕。
正想著,喬玉香掀開廚房的帘子端出一盤剛出鍋的蒸芋頭,芋頭的香味兒一陣陣飄過來,吉祥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喬玉香。
喬玉香把盤子放下,笑眯眯的說,「和我還躲呢?我都聽著了,快吃吧,專門給你蒸的,這芋頭又粉又糯特別好吃,我再去給你準備點醬,你蘸著吃。」
雖然才吃了早飯一個時辰,可吉祥的胃已經空了,沒懷孕前就能吃,肚子裡有娃後就更能吃了,不過最近添了挑食的毛病,一會想吃這個一會又想吃那個,吉祥自己都舉得自己難伺候,不過幸虧喬玉香耐心,她想吃啥喬玉香就準備啥也沒有怨言,還有王金秀幫忙,哪怕早孕反應厲害,吉祥過得還算舒服。
「你們也吃。」吉祥拿起一個芋頭慢慢的剝皮,黑黢黢凹凸不平的芋頭皮褪去以後,露出裡面淡紫色的肉,輕咬一口,綿軟的芋頭特別好嚼,輕輕一抿就散開了,一股濃郁的芋頭香味瀰漫在嘴裡,如果蘸上香辣的醬汁,又將是另外一種口感。
「鍋里還有,要吃的進來自己拿!」聽見吉祥招呼,喬玉香也跟著吆喝了一嗓子。
而此刻大雨傾盆,雨驟風急,吉家小鋪里卻很溫馨,大雨天店裡的客人不多,唐翠煮了一壺茶,拿了瓜子花生還有店裡賣的油炸小糰子給王金秀送茶。
吉萬成和喬生坐在面案邊包餛飩,他們之間隔了有兩三米遠,王金秀刻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任憑吉萬成豎起耳朵認真聽,也聽不真切,只隱約聽見老三、吉祥的名字,聽見和女兒女婿有關,吉萬成就更加好奇了。
「你們聊啥哩?」趁著唐翠過來抓麻團,吉萬成趕緊小聲的問了一嘴。
唐翠抿了抿唇,抓了四五個麻團,這麻團是麵粉加鹽油炸做出來的吃食,裡面空心有甜豆沙,金黃的外皮上鑲嵌著滿滿的油亮的芝麻粒,吃起來又酥又香,吉祥未嫁人在家時非常喜歡吃。
「女人家的私房話,晚點再給你說。」小聲說完唐翠拿著麻團回到茶桌前,笑著對王金秀說,「親家母快嘗嘗這個,可香了。」
今天王金秀來找唐翠,是想拉上唐翠一塊勸勸周老三,讓他與吉祥暫時分開睡,等吉祥這胎過了頭三個月再睡回去。可唐翠想的卻不一樣,眼見女婿越來越能幹,開的飯館,做的零食買賣日漸紅火,掙得錢越來越多,不在是剛剛成親時那個一無所長,連自己都吃不飽飯的無用女婿,唐翠越想越擔心,這女婿還長了一張俊臉,光那張臉就招女人喜歡,夫妻分房睡,豈不是把夫妻情分給沖淡了。
唐翠緩緩道,「親家母,分房睡這主意我看不妥當,夫妻兩個哪裡有分開睡的,我看老三是個穩妥人知道輕重的,等雨停了,我去飯館一趟,分開提醒他倆。」
王金秀想想說還是分開最妥當。
「唉,這樣不好,親家母,孩子們有分寸的……」唐翠性子素來軟弱,但是為了吉祥她難得的強硬起來,無論王金秀怎麼勸,她都語氣軟和的攔了回來。王金秀畢竟沒有女兒,不知道唐翠的真正心思,只是奇怪親家母怎麼不和自己一條心,這都是為了老三兩口子好嘛,真是奇怪哩。
正說著話,門外嗖的一聲闖進來一人,屋裡的人連忙擡頭細瞧,正是冒雨跑來的周老三。
「哎呦,三兒,這外頭的雨這麼大,你就不會等雨歇了再來嗎?被淋濕了生病咋整?真不讓人省心!」王金秀急了,趕緊站起來迎著周老三走去。
唐翠遞上干棉帕,讓王金秀給周老三擦身上的雨水,自己忙著熬薑湯,周老三雖然挨了老娘的罵,也還是笑呵呵的喊了岳父岳母才沖王金秀說,「沒事兒,凍不著。」
緊接著對吉萬成說,「爹,你們今日早些打烊,去我那吃晚飯,我們順便開個會,我有些事要與你們商量!」
王金秀聽得雲裡霧裡,「三兒,你又想幹啥?」
「大好事,晚上再細說。」周老三擦乾淨一身的雨水,走到茶桌前倒了杯茶水喝,喝完看唐翠在幫他熬薑湯,急忙放下茶杯去幫唐翠的忙。
王金秀撇了撇嘴,得了,讓老三兩口子暫時分床睡的打算是泡湯嘍,親家母本來就不太支持,老三再獻獻殷勤,哄一哄,親家母更不會偏向自己了。
算了,隨他們吧。
過了一會兒雨停了,雨水將門口的灰塵泥巴沖洗的乾乾淨淨,纖塵不染,青石板發著亮,烏沉沉的天空也透出瓦藍的本色。
周老三坐著喝了薑湯,吃了炒花生和油炸麻糰子,說要去市場買小羊羔。
「買羊?」吉萬成聞言眼睛一亮。
周老三笑嘻嘻的湊到吉萬成面前,「買來自家人晚上宰來吃的,爹,吉祥說你最會挑羊羔了,你和我一塊去吧,幫我把把關。」
吉萬成咽了咽口水,勉為其難的點點頭,「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