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還是為他心動

  我一個人在電梯裡發呆，心裡一片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電梯門再次被人打開，進來的人看到我嚇了一跳，問我是上還是下。

  我回過神，慌忙走出電梯，沿著來時的路離開小區。

  霓虹閃爍的街頭，車來人往，我順著人行道漫無目的的走，身上只有前幾天從常輝身上順來的幾十塊錢，連最便宜的旅館都住不起，這漫漫長夜，不知該如何度過。

  跑了大半天，傍晚時吃的那點飯早就已經消化完，現在腹內空空，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馬路對面有一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我摸摸兜里的錢，決定先買塊麵包填填肚子。

  心裡有事，走路也沒看信號燈，穿越馬路時，一輛車從左手方向拐過來，我聽到喇叭聲響，想躲避已經來不及，車子猛衝過來，我一下子被撞飛出去，身子凌空飛起，又重重跌落在地，我聽到自己五臟六腑破碎的聲音，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

  夢裡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我艱難地睜開眼，正前方慢慢亮起，像一塊熒幕，我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前半生像電影畫面一樣展開。

  充斥著父母爭吵的童年，和母親相依為命的少年，平靜而青澀的學生時代，大學時刻骨銘心的愛戀。

  婚後的捉襟見肘和創業的艱辛，孩子降臨的喜悅和初為人母的壓力，做生意的勞心勞力和同行間的勾心鬥角。

  種種艱辛換來衣食無憂的幸福生活，但這一切眨眼之間因為丈夫的背叛而煙消雲散。

  那些在我不長卻波折的人生中扮演不同角色的人們也輪番登場，無比鮮明地出現在我眼前。

  我爸，我媽，陳蔓，尚岩，孫海洋，妞妞，婆婆，小姑子，小柳，易輕塵，每個人都那樣真實，那樣活生生，再也不是那種想不起摸不著的模糊，包括後來的南柯，羅浩，常輝都無比清晰。

  常輝？我心頭一跳，這個名字仿佛一把大錘砸下，我驀地驚醒，睜開眼睛，常輝把我的妞妞弄到哪裡去了？

  周圍一片黑暗，安靜得讓人發慌，身上像被碾過一樣，每一根骨頭都在疼，連呼吸都充滿疼痛感。

  我輕輕轉動腦袋，劇烈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叫出聲來。

  我想起來了，我到舊倉庫去見常輝，卻看到一個戴著鬼面具的人，我拔腿要跑，卻被人一棍子打在後腦勺上。

  隨後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我這是在哪裡？難道還在舊倉庫？

  我不是只挨了一棍子嗎，為什麼渾身都疼呢？

  易輕塵不是說他和張局的人會跟著我嗎，我這麼久沒出去，難道他們沒有進來找我？

  事情好像哪裡不對，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思忖間，外面響起腳步聲，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大聲喊道，「來人啊，救命啊！」

  腳步聲靠近，緊接是開門的聲音，啪地一下燈光亮起，刺得我趕緊閉上眼睛。

  耳邊有女聲說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怎麼會有女聲？

  我遲疑地睜開眼睛，看到面前一個穿粉色護士服的姑娘，屋子被燈光照亮，並不是我以為的舊倉庫，而是醫院的病房。

  「我怎麼會在這裡，誰把我送來的？」我疑惑地問道，嗓子又干又疼，聲音嘶啞。

  「你闖紅燈被車撞傷，事主把你送來的。」護士說道。

  「我闖紅燈？」我更加詫異，「我明明被人打暈在舊倉庫，怎麼會闖紅燈呢？」

  護士小姐看我的目光仿佛看一隻怪物，許久，喃喃自語道，「該不會是撞傻了吧？」

  她聲音雖小，但我還是聽到了，我說我沒有傻，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女兒被人綁架了，我隻身一人去救她，然後被壞人偷襲，把我打暈了。

  護士小姐像聽天書一樣聽完我的話，笑道，「你警匪片看多了吧？這樣的劇情都能想出來。」

  「我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護士小姐，麻煩你幫我報個警好嗎？」我激動起來，去拉她的手，剛一動，身上就撕心裂肺地疼。

  「行行，你別亂動了，我們院的大夫們可是用了七個半小時才把你救活的，你就好好躺著吧！」護士小姐按住我，說道，「我去幫你叫事主來，具體你怎麼撞的車，讓他自己告訴你。」

  她開門走出去，我聽著她的腳步聲遠去，心中越發疑雲重重。

  她說救我用了七個半小時，那現在是什麼時間，我睡了多久，傷得嚴不嚴重？為什麼我認識的人一個都沒來，難道他們都不知道我在這裡嗎？

  胡思亂想間，腳步聲又響起，護士小姐帶了一個男人回到病房。

  「喏，這就是撞你的那個司機，你有什麼疑問就問他吧！」護士小姐說道。

  我看了那個司機一眼，三十來歲的年紀，看起來很穩重。

  「真的是你撞了我？」我問他。

  「是的。」那司機回答道，「昨天夜裡，我開車送我們董事長夫人回家，經過**路，你突然走到馬路中間，我剎車不及，就撞倒了你。」

  「你確定，是我闖了紅燈？」我疑惑道。

  他說得很真實，不像是編的，可是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我的記憶就停留在舊倉庫那一棍子。

  那人顯然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為我想推卸責任，不承認自己闖紅燈，板著臉說道，「這位小姐，做人要講誠信，雖然我們夫人說認識你，不但不追究你的責任，還幫你付了所有的費用，但你不能矢口否認這一事實呀！」

  這話說的我一愣，一個疑團還沒結開，又來個新的問題，他們董事長夫人是誰，怎麼會認識我？

  「這位大哥，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連忙解釋道，「我可能是撞壞了頭，有點不記得之前的事了，我沒有要推卸責任，只是想確認一下出事的時候我在哪裡，還有，你們董事長夫人是誰，怎麼會認識我呢？」

  「原來如此。」那司機點點頭，「我就說嘛，我們夫人明明說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他越是這樣說，我越糊塗，又問了他一遍，「你們夫人是誰，她在哪裡認識的我？」

  「這我就不知道了。」司機說道，「我們夫人的事我可不敢隨意亂打聽，不過她聽說你醒了，已經往這邊來了，等下你親自問她吧！」

  「那好吧！」我只得暫時壓下心中疑惑，耐心等那個所謂的董事長夫人到來。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神秘的董事長夫人來了。

  是一位很富態的老婦人，中等身材，衣著華貴，渾身透著股矜貴之氣。

  我看了好幾眼，並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樣一個人。

  「怎麼，宋小姐把我給忘了？」她看著我，笑吟吟地說道。

  「不好意思，我最近確實有點糊塗，一時沒想起來。」我如實回答。

  「雪災那次你也忘了？」她說道，「我受過你愛人的救命之恩。」

  我愣了一下，驀地瞪大眼睛，「你，你是那位老人家？」

  「對呀，就是我。」她呵呵笑道。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日那個躺在易輕塵懷裡奄奄一息的老人家，居然是一位董事長夫人，而且看她穿戴氣度，家裡生意一定做得非常大。

  人生真是處處充滿奇蹟，每種下一個因，就會收穫一個果，當時救了她，根本沒想過後來會再有交集，互相連個聯繫方式都沒有留，卻沒想到時隔半年，又在這樣的情景下相逢。

  「想起來了？」老人家看我錯愕的表情，就知道我已經認出了她，笑得更加慈祥。

  「是，想起來了。」我忙說道，「老人家，真是太抱歉了，我不知道我怎麼就闖了紅燈……」

  「丫頭你太客氣了，你們對我的大恩我還沒報呢，怎麼敢讓你給我道歉！」老人家制止我的道歉，「我們能再次重逢，說明我們的緣分深，見外的話不要說，你好好休養身體，醫藥費都算我的，你把你愛人的電話告訴我，我打電話讓他過來。」

  愛人這個稱呼讓我難為情了一下，想起易輕塵，強烈的思念在胸中翻騰不息，仿佛已經和他闊別千年之久。

  我不禁淚濕了眼眶。

  老人家幫我打了電話給易輕塵，在病房陪著我等他到來。

  等待的時間漫長又煎熬，我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想見他，又怕見他，不見他，又心心念念。

  老人家和我閒話家常，問我和易輕塵有孩子了沒有。

  她以為我和易輕塵早已是夫妻。

  我聞言苦笑，不知該怎麼回答，我和易輕塵之間，豈是一句兩句說得清的？

  老人家看出我的為難，溫言細語地說道，「我這麼大年紀了，隨著我們家老頭子幾十年在生意場上打拼，經歷的事不知凡幾，你若信得過我，把我當成一個貼心的長輩，有什麼話儘管跟我說，我或許能為你解惑，即便不能，也能做個守口如瓶的傾聽者。」

  她慈祥又溫和的樣子讓我不由自主對她產生了信任，自從我媽離世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被女性長輩關愛過，此時被她勾起了思母之情，不禁紅了眼眶，把自己這一年多來的辛酸一股腦對她傾訴出來。

  老人家聽了我的講述，唏噓不已，嘆道，「真是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居然經歷了這麼多的苦難，好孩子，委屈你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我眼淚剎都剎不住。

  「別哭別哭，哭了傷口會疼，影響恢復。」老人家連忙勸我，又自責道，「都怪我，不該勾起你的傷心事。」

  「你不要這麼說，不怪你，是我看到你這麼慈祥，就想到了我媽，忍不住想向你倒倒苦水。」我哽咽著說道。

  老人家嘆口氣，幫我理了理頭髮。

  「那個宋媚，那時候我就覺得她不像個本份女孩，看你愛人的眼光都不對勁。」她說道，「我有心想提醒你防著她，可說到底我們是萍水相逢，我也不了解你們的情況，所以就沒說，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心眼賊壞，敢起害人的心思。

  你放心，這個人交給我了，我來幫你治她，我年輕的時候，我們家老頭子也是個招蜂引蝶的體質，我不知道和多少女人斗過法，收拾個小丫頭片子，根本不算個事！」

  「不用了，這種爛糟事怎麼好勞煩你，她幹了壞事，自有法律來制裁她……」我話說一半，病房門開了，一個菸灰色的身影像一陣風卷了進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衝到病床前，單膝跪在床前拉住了我的手。

  「迦音，迦音……」他顫聲喊著，把臉埋在我手心，嗚嗚地哭了起來。

  記憶中，他是第一次在我面前痛哭，溫熱的液體濡濕了我掌心，壓抑的悲泣讓人心碎，我心尖顫抖，眼淚也跟著奔涌而出。

  「輕塵……」我輕喚他的名字，仿佛迷航的船終於停靠在自己的港灣，心裡無比踏實。

  世界之大，人海茫茫，能給我歸宿感的，只有他一人。

  「迦音，迦音……」易輕塵什麼也不說，只是哭著叫我的名字，聲聲斷腸，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定我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輕塵，我在，我在……」我一聲聲回應著他，把心底無限的思念都傾注在這回應里，只要他在，只要我在，世界就是完整的。

  我們兩個只顧著哭，忘了旁邊還有一個老人家，她在一旁默默看了很久，後來才過來勸易輕塵。

  「小伙子，別哭了，你愛人身上有傷，不要讓她情緒太激動了。」

  易輕塵在我手心又埋了一會兒，才慢慢停下來，恢復了平靜，抬起頭來。

  「迦音，你知道嗎，我差點就堅持不下去了，要是再找不到你，我都要瘋了！」他看著我，眼睛通紅，說著說著淚又湧出來。

  他快速眨動眼睛，逼退了眼淚，用力吸著鼻涕，失態的樣子完全找不到往日波瀾不驚運籌帷幄的風采。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為他心動。

  我多想此刻就擁他入懷，告訴他我對他的愛，對他的依戀。

  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和他分開！

  「輕塵……」我再次深情喚他，剛要說話，病房外又呼呼啦啦湧進來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