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

  縱然我千般不願相信，萬般不能接受，尚岩還是走了。

  那天從手術室出來後，我情緒非常不穩，一直哭一直哭，易輕塵讓護士給我打了一針鎮定劑，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易輕塵和陳蔓都在守著我。

  我一醒來，就哭著要去看尚岩，易輕塵告訴我，尚岩的遺體已經被警方帶走火化了，他沒有親人，骨灰盒就放在殯儀館。

  

  張局說，如果我願意，可以代為領取，給他安葬。

  我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又昏死過去。

  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當即離開醫院，和易輕塵陳蔓直奔殯儀館。

  到了那裡，找到南柯，他帶著我們去了放骨灰盒的地方。

  直到把那方方正正的匣子捧在手裡，我還是不肯相信這裡面是尚岩。

  怎麼可能呢，那樣鮮活的一個人，眨眼就變成了一捧灰……

  我的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個正月的時間，月頭陳蔓自殺，月尾尚岩離世。

  我就說今年會是動盪的一年，這可這動盪來得如此猝不及防，讓我怎麼受得了？

  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十年八年也好，三五十年也罷，不管多久，我都不可能再見到尚岩了。

  那個讓我愛讓我恨又讓我心疼的男人，再也不能見了。

  從此陰陽兩隔，生死茫茫……

  「嫂子，你別哭了，凡事看開點，人都有這一回。」

  我沒想到先勸我的竟然是南柯，大約是他在這裡工作，見慣了生離死別，心早就麻木了，和那手術室的醫生沒什麼區別。

  「南柯，你告訴我，他走的時候什麼樣？」我哭著問道。

  「昨天不是我的班，我沒見著。」南柯說道，「但是你放心，我們這有化妝師，每個人都給收拾得乾淨利索的，他又是經過大風大浪的，應該很安祥吧！」

  我越發哭得不能自已。

  「迦音，你聽話，別哭了。」易輕塵說道，「他這樣的人，整天提心弔膽，刀口舔血，在世上未必過得痛快，如今去了，於他於別人，都是解脫。他唯一牽念的就是你，你就別讓他為你擔心了，好嗎？」

  我撲進他懷裡嚎啕大哭。

  他摟著我，我們中間隔著尚岩的骨灰盒，仿佛一座無形的山橫亘其間。

  我心裡空落落的，看不到前路。

  第二天，易輕塵和陳蔓陪我去了陵園，我用我的安家費給尚岩買了塊墓地，將他安葬了。

  看著陵園裡四季長青的松柏，我想起去年秋天，就是在這裡，尚岩說要給我們兩個預定兩塊墓地，要挨著的，死了也好有個伴。

  我說你要訂就訂自己的，我死不起，他聽了哈哈大笑。

  誰知竟是一語成讖。

  我閉上眼睛，仿佛還能聽到他肆無忌憚的笑聲和鳥兒撲楞著翅膀飛起的聲音。

  可這人，說不在就不在了。

  我又跑去我媽墓前哭了一回，才和易輕塵陳蔓一起離開。

  去年葬我媽就是他們兩個陪我，今年還是他們。

  還好，我還有他們。

  車子駛離陵園，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在心裡默念，「再見了尚岩，我最初的愛戀！」

  易輕塵先把陳蔓送回家，然後又送我，我沉浸在傷感里，忘了告訴他我搬家的事，等我想起來告訴他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到了老城區。

  幾天的功夫，這裡已經成了熱火朝天的工地。

  人聲鼎沸，機械轟鳴，我坐在車裡，看著一排排的舊房子像地震一樣轟然倒塌，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這世間，真的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很快，我們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都將如煙塵消散。

  「你從小就生活在這裡嗎？」易輕塵問我。

  「四歲之後才搬過來的。」我說道，「我爸媽沒離婚之前，我們是住在明陽區的，後來他們鬧離婚，把房子賣了，錢一人一半分了。

  這房子是我外婆的，我們沒地兒住，才搬來和外婆住的，外婆沒幾年就走了，剩我和我媽相依為命。」

  「明陽區？」易輕塵說道，「巧了，阿媚家以前也是住那裡的。」

  「真的嗎？」我驚訝了一下，暫時忘記了悲傷。

  「你小時候沒見過她嗎？」易輕塵問道。

  「四歲之前的事一般都是不記得的。」我搖搖頭，「那時候我很內向，幾乎不和小朋友玩。」

  「也是。」易輕塵點頭，緩緩回憶道，「我當年遇到阿媚就是在明陽區，她家巷子附近，那裡有一株很大很大的臘梅，開了一樹黃花，我至今還記得。」

  「那還真是巧，我們家巷子附近也有一株臘梅樹，我記得我跟你提過的。」我說道。

  「對，對，你是說過，你說你後來喜歡種臘梅就是因為童年的記憶。」易輕塵點頭道。

  「這麼說，我和宋媚多年前居然是鄰居？」我啞然失笑，「這緣分，可真不是一般的深。」

  「是啊，怎麼就這麼巧呢？」易輕塵感嘆道，目光落在我臉上。

  他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電話是易輕塵他爸打來的，說妞妞鬧著要找我，問我在哪個醫院，他帶妞妞過去。

  我連忙說不用了，我出院了，現在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易輕塵開車帶我過去那裡。

  妞妞看到我，委屈得直掉眼淚，說上學的時候看不到我，好不容易周末了，兩天都沒見我的面，哭著問我是不是不想要她了。

  「怎麼會，妞妞這麼可愛又乖巧，媽媽怎麼會不要妞妞？」我被她哭得心碎，一連聲的哄她，易輕塵也幫著哄，哄了好久才哄住。

  易建平說，「孩子這么小，天天住校也怪可憐，不如以後別讓她住校了，我反正沒什麼事，每天接送她，就當鍛鍊身體了，你們覺得怎麼樣？」

  我和易輕塵都不贊成，但妞妞特別同意，我們最終還是犟不過他們，勉強答應了。

  「先讓你們試一個月，不行就再換回來。」易輕塵妥協道。

  「放心吧，一定行。」易建平拍著胸口保證。

  做晚飯的時候，他偷偷跑去廚房跟我說，「小宋呀，你就不能想辦法別讓輕塵娶那個宋媚嗎，你看咱們這樣一家四口多好啊！」

  我鼻子一酸，差點在他面前哭一場。

  我的計劃現在不能和他說，我必須要等到那一天，給宋媚來一記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