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地獄

  我死了。

  死在我愛了十年的男人手裡。

  

  不過陸雲州還不知道，因為這會，他正在客廳里來回踱步，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焦躁。

  「找！一定要把梁音給我找回來！她身上有傷，跑不遠！」

  他狠厲的語氣讓幾個保鏢如臨大敵，快速退了出去。

  我的靈魂飄在天上，只覺得可笑。

  乍一看，還以為他有多擔心我。

  可挖了我的眼角膜，又把我囚禁在地下室的人，恰恰也是他。

  就因為林佳佳的一面之詞。

  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男人。

  他到底有幾副面孔呢？

  死之前的場景浮現在腦海中，我記得很清楚，那是我噩夢般處境的開始。

  半個月前，醫院。

  「雲州，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

  看著面前眸底猩紅，散發著一股冰冷氣息的男人，我渾身發抖，害怕地縮到病床的角落裡。

  他沒說話，只看著我冷笑。

  我眼中浮現出一抹光亮，剛以為他會對我有幾分信任，畢竟我們認識十幾年，他應該會很清楚我的性格。

  可下一秒，陸雲州卻猛地撲了上來，一巴掌打斷我接下來的話，又將我扯到床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天旋地轉間，頭頂傳來他咬牙切齒的怒罵和質問。

  「梁音，你有什麼不滿可以沖我來，為什麼要故意開車去撞佳佳？」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佳佳她還那麼年輕，就雙目失明了！她不敢見我，怕我傷心，一個人去了國外養傷，還讓我不要報警！」

  「她那麼善良，你怎麼忍心下手？就因為你嫉妒她是我喜歡的人嗎？」

  「梁音，像你這種手段狠毒的女人，就不該活在這世上！你怎麼不早點去死？」

  陸雲州喘著粗氣，堅硬的皮鞋用力碾壓在我因為針頭被扯掉而不斷飆血的手背上。

  我疼得一陣抽搐，另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拉著他的褲腳，想和他解釋。

  解釋事情的真相是林佳佳在我的剎車上動了手腳，又故意攔在車面前，我把控不住車子，這才撞了上去。

  不僅她受傷了，我也沒倖免於難。

  車子停不下來，直直撞到樹上，我被飛濺的玻璃碎片劃傷，大腦更是中度腦震盪。

  可陸雲州卻全然不聽。

  他蹲下身，死死捏著我的下巴，眸中閃爍著陰冷而又嗜血的光。

  「我可以不報警，但是梁音，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你最好祈禱自己晚點出院，那樣，你就能晚幾天下地獄……」

  就在他移開腳的一瞬間，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

  來換藥的護士見狀，驚叫一聲，趕緊過來扶我：「哎呀，這是怎麼搞的？」

  而陸雲州則是冷眼旁觀，不輕不重地解釋了一句：「她自己摔的。」

  「家屬也太不小心了，病人的病情現在還比較嚴重，不能再受傷了。」

  「您說的對，作為家屬，我一定小心照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陸雲州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語氣中莫名帶上了一絲陰森。

  我不自覺頭皮發麻，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難以置信的恐怖猜想。

  接下來的幾天，他沒再出現，而是請了護工來照顧我。

  我想給他打電話，發消息，解釋那天的事情，可無一例外，電話沒回應，消息盡數石沉大海。

  一股不安縈繞在心頭。

  我總是夢到他陰沉著臉，用盡惡毒的話詛咒我。

  每每尖叫著醒來，我都心口狂跳，而後失眠到天亮。

  時間過得很快，幾天後，我出院了。

  我知道陸雲州可能不會放過我，但我沒想到，會是以一種慘烈到極致的方式。

  陸雲州住的是一棟獨棟別墅，家裡沒有保姆。

  從前是我和他一起住，林佳佳偶爾會來，車禍事件後，我以為自己已經被趕出了家門，卻沒想到他又把我帶到了這裡。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我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可誰知剛進客廳，門瞬間被關上，他毫無徵兆地踢向我的腿窩。

  我一時重心不穩，踉蹌著跪在地上，膝蓋頓時傳來深入骨髓的痛覺。

  我臉色一白。

  「疼嗎？再疼，能有佳佳在重症監護室做手術疼？」

  「梁音，你是不是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呵，我告訴你，做夢！」

  「從今天開始，你就好好呆在這裡，將功折罪！」

  陸雲州冷笑一聲，冰涼的手摸向我的眼睛。

  「而我，將會帶著你的眼角膜，讓佳佳重見天日，再光明正大地迎娶她。」

  「至於你，就永遠留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好好接受懲罰吧！」

  陸雲州表情猙獰，說出的話像是淬了冰。

  我則是愣在原地足足一分鐘，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竟然要把我的眼睛換給林佳佳，還要囚禁我一輩子！

  「躲？你還能往哪躲？等著有人來救你？可笑，這個世界上，你還有親人嗎？」

  見我拼命往後縮，他譏誚地勾起嘴角，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

  仿佛沒意識到剛才的幾句話對我來說有多殘忍。

  我閉了閉眼，遏制住眼角的濕意。

  有一句話他說對了。

  現在的我，的確是孤身一人，身邊沒有任何倚靠。

  我的家人，早就身亡於多年前的一場車禍中。

  那時候，是陸雲州救了我。

  他明明自己也是孤兒，卻停下腳步，對我伸出援手。

  我哭得暈厥過去，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自那天后，我就把他當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少女的暗戀大概總是容易從被救贖的那一刻開始。

  儘管他對我一直都很冷漠和不耐煩，我卻甘之如飴，因為我知道他內心其實是個溫暖而又善良的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以為我們會相依為命一輩子。

  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或許是我看到他把林佳佳抱在懷裡親吻的那一個瞬間。

  我終於意識到，我們的感情已經悄無聲息地變質了。

  「進來吧。」

  意識回籠，陸雲州打開門，兩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進來，手裡還拎著醫療箱。

  我後背一涼，驚恐地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