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勸不動就抬他走

  可是沈令儀才剛帶著知春跨出門，迎面就看到有一列舉著火把的人齊齊而來，步伐齊整。

  沈令儀立刻迎了上去，打眼，她就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沈淮竹。

  「阿姐，傷阿念的人找到了！」沈淮竹一宿未眠，忙到這會兒眼底多少也透出了一些倦意。

  沈令儀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又看了看他身後那十幾個為此事奔波忙碌的護軍們，遂鄭重其事地對著眾人說了一句「大家辛苦了」。

  沈淮竹笑著搖頭，說人正被桑吉押著送來陸府，他因為擔心沈令儀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所以特意先趕回來通知她。

  「本來想直接送去官府的，不過桑吉殿下說小太子走的時候吩咐了，人若是抓到了，就交給首輔大人處置。」

  沈淮竹說著便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沈令儀，好奇道，「阿姐，天還沒亮呢，你這是要去哪裡？」

  沈令儀說府上有些急事要處理，又轉頭吩咐了知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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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苦趙媽媽和單媽媽一會兒多準備些管飽的麵食，再配些爽口的小菜什麼的，讓小侯爺他們的人吃飽了再離府。」

  知春連連點頭應下，卻又有些擔憂道，「那夫人，要不我去把慕荷喊起來，讓她陪著你去祠堂？」

  沈令儀想了想說不用，又笑著對淮竹說道，「就再和你借兩個弟兄跟我走一趟吧。」

  一行人於是速速趕至院內祠堂，剛過垂花門，沈令儀就看到孤身一人站在祠堂門口的蔣氏。

  她手上提著個已經快燒完了燈芯的燈籠，肩上披著的灰狐毛風衣儼然已經沾滿了寒霜之氣。

  三月夜沉，薄涼如冬，蔣氏就仿佛是個立在寒風中的瓷娃娃，微弱的燈燭照亮了她娟秀的五官，在夜色的襯托下，溫婉生輝。

  沈令儀一直覺得蔣氏的骨相很美，是那種自幼浸潤在書香門第之中不染世俗的姿態。

  但偏偏她的眉宇中又帶著一點市儈，那些橫生的斤斤計較，將她原生的美感一一給破壞了。

  一念唏噓過後，沈令儀立刻走上前，在蔣氏驚訝的目光中，她取過了對方手中的燈籠，然後將懷中暖著的捂子放進了蔣氏的懷中。

  「太冷了，嫂嫂先暖暖，我去把大哥請出來。」

  沈令儀說著轉身就要往祠堂里走，卻被蔣氏一把抓住了。

  「你……」蔣氏眼底閃過希冀之光，但她眉頭緊鎖，似又覺得沈令儀的想法有些莫名天真了，「別去了，我已經勸了很久了，可大爺……是他自己一定要跪的。」

  「勸不動嗎？」沈令儀問，面色無波。

  蔣氏輕嘆點頭，「勸不動的。」

  「勸不動就抬他走。」沈令儀說著就將跟在後面的兩個護軍招呼上了前。

  一番交代後，她便側身讓出了一條道，護軍們順道而入，腳步穩健。

  蔣氏愣愣地看著她，似乎還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沈令儀的意思。

  不過很快的，祠堂里就響起了一聲聲的怒吼。

  「你們做什麼，把我放下來，誰讓你們這麼做的，立刻把我放下！」

  蔣氏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孔武有力的護軍正打橫抱著陸晏恆，另一個則小心翼翼地在旁護著，兩人合力將陸晏恆從祠堂裡帶了出來。

  陸晏恆自是滿臉的忿怒，怒目圓瞪，斥罵不斷。

  蔣氏甚至覺得，她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夫君這樣鮮活而生動的模樣了。

  「沈氏，是你！」當陸晏恆看到沈令儀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就更精彩了，「你在做什麼，你讓他們立刻把我送回祠堂去！」

  可沈令儀卻對陸晏恆的怒斥置若罔聞，轉而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蔣氏道，「嫂嫂帶個路吧，他們不知道怎麼回葳蕤閣。」

  見蔣氏還愣在原地盯著被護軍橫抱在懷中的陸晏恆，沈令儀便輕輕地推了推她。

  蔣氏這才回了神，結結巴巴應著「好、好」，然後立刻邁開了早就已經凍僵了的腿。

  夜色中，陸晏恆的罵聲沒有間斷過，風來風往，將他的聲音吹向了蔣氏的耳畔，又帶離到很遠的地方。

  蔣氏踩著細碎的步伐在夜色下帶路，可她的腦海中卻不斷閃現著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陸晏恆竟然罕見地氣紅了臉！

  這讓她不禁想到了兩人剛成親那會兒，陸晏恆與她起了爭執的時候，生起氣來也是這樣活靈活現的……

  直到一行人回了葳蕤閣，值夜的小丫鬟才匆匆忙忙地進屋來點燈。

  沈令儀先是謝過了那兩個護軍，又吩咐丫鬟將二人帶迴風荷居，然後她才折身返回了屋內。

  一跨過門檻，她迎面就對上了陸晏恆飽含忿怒的目光。

  可沈令儀卻不為所動，甚至自顧自地拉過了一旁的椅子率先坐下了身。

  「二弟妹可知曉『禮義廉恥』四個字該如何寫嗎？」陸晏恆鐵青著臉，似在儘量維持著最後的體面。

  沈令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正默不作聲地在那兒用熱水浸洗帕子，似準備給陸晏恆敷腿的蔣氏，整理了一下思緒以後還是開了口。

  「大哥所謂的禮義廉恥是什麼？」沈令儀抬眼，直直地盯著陸晏恆，「是今日這祠堂不跪，就對不起陸家的列祖列宗了嗎？況且，我並未拘著大哥你，腿長在你身上，你可以再走回去的。」

  「你……」陸晏恆啞口無言。

  他甚至覺得自己活了三十多歲，當真是第一次見著如此「蠻不講理」的人，還是個女人。

  但是當沈令儀說到「走回去」三個字的時候，他卻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那早已經難受得快沒有了知覺的膝蓋。

  他身子骨弱，舊疾就在腿上，這一雙腿遇冷就會行動不便，還時常伴隨著刺骨的痛，需時時熱敷針灸，才能緩解痛感。

  所以，像方才在祠堂里直跪於地的那種舉動，於陸晏恆而言絕對是一番不小的折磨。

  一旁的蔣氏聞言也愣住了，她沒想到沈令儀竟會這麼直接地把這個「事實」給點出來。

  可是沈令儀卻毫不在乎，她甚至在陸晏恆錯愕萬分的時候繼續火上澆著油。

  「況且大哥你眼下也沒什麼立場來同我計較所謂的禮義廉恥，畢竟『分家』一說是出自大哥你的口，孝者榮，不孝為恥，這個道理，大哥你不會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