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暗戳戳的打情罵俏

  隔天一早天還沒亮，陸家老宅的祠堂就被人解了鎖。

  靳氏縱使心裡有千百萬個不情願，但想到大早上陸伯鈞和她說的那句「三弟在刑部不大好」時，老太太心下就什麼都不敢再計較了。

  被人這樣捏住了短處，老太太就算有心蠻橫，面兒上也顯不出來。

  況且她昨兒是結結實實地氣了一場，躺了一天，腿腳都還沒恢復利索，就從木樨堂走到祠堂的那點路，若不是丫鬟攙扶著，她都走得費勁。

  開祠堂納新婦，這在宗族大戶里也算是大事兒，所以今兒一大早，沈令儀算是頭一回把陸府這裡里外外的一家子人給過了一遍眼。

  「那就是大老爺陸伯鈞。」幫著她認人的自然是趙媽媽。

  只見她緊緊地挨在沈令儀的身後，見著人來就悄默默地在她的耳邊說話。

  沈令儀抬頭看去，一眼就看到吳氏身邊的陸伯鈞。

  按著他已進五旬的年紀來看，就是個相貌平平的男子，略見花白的兩鬢看得出他日夜的操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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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那雙和陸晏廷很像的眼睛，似帶著一點戾氣，讓人看著就覺得此人不太好相處。

  「二爺長得和公爹不太像。」沈令儀也是隨行站在祠堂門口的。

  今日雖然開祠堂就是為了她，可是陸府的長輩們都沒到齊，她就只能等著。

  「對，爺長得像小夫人。」趙媽媽輕聲說道。

  沈令儀不由在心中微嘆，那席姝得是怎樣的一個大美人啊！

  忽然，祠堂前又傳來了幾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個與陸伯鈞年紀相仿的男子便跨入了門檻，他的身後，則跟著兩個沈令儀之前在木樨堂就見過的女眷。

  來人長身玉立，面龐五官都和陸伯鈞還有陸季霄有些神似，但氣度姿態卻明顯要更出眾一些。

  「這是誰？」沈令儀問得好奇，但其實心中已經有數了。

  「這是二老爺陸仲良。」趙媽媽小聲說道，「我之前還聽知春她爹念叨，說二老爺年關里都沒趕回來呢，好像是正月頭才回的府。」

  「那二叔後面跟著的就是二嬸嬸吧。」沈令儀的目光隨著那一抹褐色夾襖的溫婉身影看去。

  「是，二夫人是攸縣鍾家的獨生女，攸縣您聽說過嗎？」趙媽媽壓著聲音問。

  沈令儀微微吃了一驚，「是那個獨燒御窯金磚的鐘家？」

  趙媽媽連連點點頭，「攸縣整個村子家家戶戶以燒磚為生，可真把磚燒出名堂來的也就這麼一個鍾家。」

  還真是……沈令儀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

  她沒想到，陸府外面看著破敗，但若是細細算一算，宅子裡竟也有那臥虎藏龍的高人。

  攸縣鍾家，說出去也是響噹噹的商賈世家。

  大周朝自開國以來，宮殿內御用的金磚皆出自攸縣，而這其中，鍾家更是占了大頭。

  所以高祖爺在位時，就親筆題字「御窯」寫於匾額之上，風風光光地贈予了攸縣鍾家。

  至此，「鍾氏御磚千金難求」，便就成了攸縣的一段佳話。

  想到這裡，沈令儀不由又多看了鍾氏一眼。

  這位二嬸嬸生得圓潤富態，滿月臉盤，明眸善睞，一襲褐色交襟褙子裡面穿了身淺色碧荷高腰儒裙，香腮染赤,耳墜明珠，看著就比吳氏要更金貴幾分。

  就是不知，這樣一個金貴體面的人，當年嫁進陸家，是不是也和陸晏廷的娘親一樣，有著難言之隱。

  正這樣想著，陸晏廷已經繞回了她的身邊，仔細地牽起了她的手。

  「想什麼呢？」男人一邊沉聲問，一邊把人往祠堂裡面帶。

  「我沒想到二嬸嬸長的這樣好看！」沈令儀由衷地夸道。

  陸晏廷不禁皺了眉，半真半假道，「敢情你回來老宅正事兒不做，倒是光顧著看美人兒了？」

  沈令儀不禁瞪了他一眼，剛想說話，一抬頭就看到了靳氏那雙看向自己且飽含怨氣的雙眸……

  ///

  新婦新子入宗族的儀式其實一點兒也不複雜，不過是一家子人齊聚祠堂，聽大總管劉泉代為念一段陸氏族規，然後再由陸晏廷執筆，將沈令儀、陸文茵和陸嘉珝三個名字添入族譜名冊即可。

  待簡單的儀式完成後，這名冊會由劉泉親自帶去太白村交給總管王叔，再由王叔帶著名冊挨家去給陸氏的那些族長老們畫押落印，最後再送回陸府歸入祠堂，這事兒也就算徹底成了。

  所以走出祠堂的時候，沈令儀都覺得有些恍惚，不禁悄悄地踮起腳尖湊在陸晏廷的耳邊問他，「這就完了？」

  首輔大人閒庭信步，聞言便側目低頭看她，言辭里染了一點點風趣調侃。

  「不然你還想怎麼樣？要不我讓小舅子去喊個傳令兵來，讓人敲鑼打鼓地繞著上京城跑一圈，一邊跑一邊喊『沈氏歸宗，陸祠納新』？」

  簡單麼？

  那是小女人不知為了能落筆寫他們母子三人的名字，他前後與陸伯鈞還有老太太周旋了多少心思。

  沈令儀被他鬧得頓時漲紅了臉，氣的掄起拳頭就想揍他。

  偏偏這會兒兩人身後還跟了不少人，眾目睽睽之下，沈令儀只能暗中狠狠地掐了一下陸晏廷的手臂，以此泄憤。

  她滿以為自己做的很是隱蔽了，殊不知這暗戳戳「打情罵俏」的一幕還是落入了有心人的眼。

  在顧榮燕的記憶中，她雖然見陸晏廷的次數並不多，可卻從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那樣溫柔又溺寵的笑。

  仿佛此時此刻他正看著什麼稀世珍寶一般，連帶著他目光所及的沈令儀都好像美得令人眼前一亮。

  顧榮燕眯了眼，任由心中妒海翻騰，潮浪不惜。

  「榮燕。」

  忽然，自她的身後傳來了蔣氏的聲音。

  顧榮燕連忙低下頭，凝神摒去了眼底透出的妒忌之色，換了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後方才重新抬起了頭。

  「大表嫂。」她隨即微笑駐足，等著蔣氏上前。

  「今早丫鬟來傳，說銀鎖要休假一日出府去，可有什麼事兒嗎？」蔣氏關切地問。

  顧榮燕忙搖頭，謊話信口拈來，「銀鎖的娘前日讓人傳了口信來說是閃了腰，我想著這兩日身邊沒什麼大事兒，就讓她趕緊回去看看。」

  「你啊，就是個菩薩心腸。」蔣氏笑著挽住了她的手，一邊說一邊還順勢往前看去，又喃喃低語道，「不過你可不能大意了，你身邊沒事兒，不代表府里沒事兒，我和你說，這兩日咱們府里怕是要有大動作了。」

  「什麼大動作？」顧榮燕一愣，順著蔣氏的目光，將自己的視線再一次落在了沈令儀的背影上。

  「呵，你可敢想，工部侍郎要帶著人親自來給咱們陸家修葺園子了。」

  蔣氏這聲冷笑幾乎是在用鼻孔出氣，可不知道她那酸溜溜的口吻里，是艷羨多一點，還是惱怒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