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血石

2024-08-18 15:05:10 作者: 紅塵樹

  聞墨是在第二天才知道雍成威即將去邊關的消息的。

  雖然心裡早就已經有了今日這般的準備,但是不可否認,讓他真的從雍成威的口中親耳聽到這個消息,心臟瞬間的抽痛感與窒息感在提醒著他——聞墨,你已經喜歡上這個男人了。

  雍成威的話仿佛還響在耳邊,他是那麼的沉穩、那麼的柔情——「墨墨,我、我大概在三日後,便要領軍出征了,蠻族來犯我大召邊境,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而我是大召的子民、是鬼面將軍,有的事情便是我不得不去做的。」

  「這是我必須要承擔的責任,我的身份、我的地位便註定了一切,戰場上刀劍無眼,以前我不曾有過牽掛,便也無懼生死,可是這一次,我怕了,我很怕自己回不來,就不能見到等在家中的你。」

  「墨墨,現在我真的有些後悔了,後悔當初為什麼晚了這麼多年才認識你……和你成婚以來的時光,真的很快樂,所以墨墨,能等等我嗎?等我從戰場上回來?」

  說著話的時候,像是小山一般的乾君即使帶著面具,聞墨也瞧見了對方有些發紅的眼眶。

  在聽著這話的時候,聞墨的回答又是怎樣的呢?

  「雍成威,你必須活著回來。」聞墨緊緊攥住對方的領子,硬是憑藉著自己矮下一頭的身高,死死壓制著雍成威,「若是你死了,那我就立馬改嫁,絕對不會為你傷心半刻!」

  這話說的色厲內荏,沒有絲毫的威懾力,雍成威卻是笑笑:「墨墨,記住你說的話,就是我死了,你也不許傷心,最好忘了我,然後找一個能護得住你的人,好好過日子。」

  

  戰場上的事情,從無定論,就是雍成威曾經連著勝利了那麼多次,但是每一次,他都依然是將腦袋別在褲腰上般驚險,畢竟那些未知的因素太多,他真的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會不會也成為那屍骸中的一個。

  「雍成威!」

  聞墨在聽到這話後,氣得撒開了手,心中悶悶的苦痛著,一股難言的酸澀感蔓延了全身,甚至到了眼眶中,心裡暗罵這坤君的淚腺太過發達,聞墨卻還是人這一口氣,怒道:「隨便你!」

  然後,接下來的一下午,聞墨便像個小孩子一般,開始了和雍成威的賭氣與冷戰。

  此時,他正窩在自己院中的書房裡,悶悶不樂的用毛筆戳著紙玩。

  其實說實在的,在聽到雍成威那話的時候,聞墨心裡有著不得勁,比起對方這樣大大方方的放手,他其實更希望能聽到挽留的話,或是保證自己一定活著回來的話……明明、明明那天一起泡溫泉的時候,那傢伙還說了一定會保護好自己,怎、怎麼現在又變卦……

  即使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現就像是那種被寵壞了的、驕縱的坤君,但聞墨還是忍不住心底的難受,他狠狠將手中的毛筆摔在了一旁,氣呼呼的抱肩坐在椅子上,腦中卻亂七八糟的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那毛筆在光滑的桌面上滾了滾,最終掉在了地上,彈出一聲脆響。

  安靜了半晌,聞墨才自言自語道:「討厭的雍成威!」

  雖是這樣說著,但他還是起身,準備將那毛筆撿起來。

  「嘶!」毛筆的木柄被摔得劈開了一道縫,那中間扎出來的木刺卻是正正好好的在聞墨的指尖扎出了一滴血珠。

  正準備將手放在口中含一下以止血、消毒的聞墨,盯著那渾圓、晶瑩,紅的發亮的血珠,腦海中忽然想到了什麼——血石!

  上輩子的時候,因為末世的爆發,初時通訊設備還是能勉強起作用的,但是後來受末世中磁場變化的影響,幾乎那種可以隨身攜帶的通訊設備均開始罷工。

  不過好在有精神系異能者的存在,只要他們用自己體內的異能以及一點兒血液凝聚出含著精神絲線的血石,就可在一定程度上感知血石持有者的方位,雖然不能起到通訊作用,但是對於生活在末世中的他們來說,定位也足夠了。

  聞墨蹲在地上,看著自己指尖的血珠,喃喃道:「或許可以用這個……」

  想到這兒,他立馬起身,將桌面上的雜物都推在一邊,只留下了一個乾淨的硯台和鋒利的匕首。

  聞墨皺著眉頭,將那匕首放在自己手腕上,找准位置、輕輕一划,立馬便有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白皙的腕子流到了墨色的硯台之上。

  「嘶……怪疼的,」聞墨忽然回憶起了新婚之時他割雍成威的手指來偽裝處子血的事情,不由得嘲笑道:「這算什麼?一報還一報?」

  簡單的用帕子止住了手腕上的血跡,聞墨抿唇看著硯台中的一灘血跡,臉上少見的出現了為難的神色。

  距離上輩子,已經過了十六個年頭,這五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他都從來沒有回憶過凝聚血石的方法,這樣手生的感覺,還讓聞墨感覺有一絲絲的為難,「算了,先試試吧,反正流這點兒血也死不了人。」

  聞墨端做好,閉上了眼睛,在自己的大腦中構建著精神絲線。

  此刻,他的大腦中是一片銀光,獨屬於精神系異能者的銀白色光點緩緩從各個方向出現,一個、兩個、三個……

  在聞墨的意念下,光點逐漸顯形,並開始三三兩兩的會和、聚集,凝結成絲線狀的形態,就像是上好的蠶絲一般,又細又亮,散發著柔柔的光暈,給人以一種安寧平和的氣息。

  但僅僅是這番動作,對於前世的聞墨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可現在的他做出來,卻是出了一身冷汗,額上的髮絲就像是被水浸濕了一般,連本來在地龍作用下粉嫩的臉頰也變得蒼白,嘴唇更是被自己的牙齒咬得一片嫣紅。

  不得不說,這一次的凝聚過程叫聞墨難受極了,這輩子不曾鍛鍊過的異能不如上一世的強大,凝聚精神絲線的時候也是艱難的厲害,即使已經停下了異能,但聞墨的大腦中還抽疼的厲害,就像是被人狠狠擊打過一般,眩暈夾雜著噁心,齊齊涌了上來,甚至連胃部、小腹中都難受的厲害。

  「唔……」

  抹掉了額頭的冷汗,聞墨在自己的腕子上的傷口戳了一下,那刺痛的感覺倒是叫他清醒了幾分,更是衝散了大腦中鈍痛的迷糊感。

  「真是艱難,看樣子精神鍛鍊不能落下……」

  聞墨皺眉,感受著那些從自己大腦中飄出了,浮現在自己左右的銀絲。

  他這一次認真的盯著硯台中的血跡,操控著緩緩將自己的精神絲線深入到血液中,一點一點的汲取。

  逐漸的,那銀絲變成了漂亮的血紅色,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聞墨皺眉,狠狠掐著自己的傷口,繼續凝神操縱著血紅色的絲線纏繞、打結,看著那細細的絲線一點一點的結成了米粒大小的光團,甚至一步步的變大,直到有成年男子的大拇指般的大小。

  「呼……」聞墨喘了口氣,鬆開了掐在自己腕子上的指尖,只覺得那一片又痛又麻,但是在看到漂浮在空中、僅他一人可見的血石,卻是露出了一抹驚艷的笑容,就像是雪山尖上最乾淨的一抔白雪般純粹誘人。

  抬手將那浮在半空中的血石握在手中,大約過去了好幾息的時間,待聞墨再次攤開手後,便露出了一個橢圓形的血紅色石頭,就像是流動的血液一般,閃耀著誘人的光芒。

  而這一次,這血石實實在在的成為了常人也能看到、碰觸到的存在。

  手指划過那光滑的弧面,聞墨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嘴角輕輕翹起,「便宜你了。」

  說著,聞墨捏著血石,剛一推開書房的門,便見一個眼熟的身影直挺挺的站在那裡,他收斂了笑容,輕哼道:「你杵在這兒幹嘛?」

  雍成威看見聞墨蒼白的臉頰以及被咬的滿是齒痕的唇,來不及說什麼,便把人牢牢抱到懷中,坐在了書房的椅子上,聲音有些慌張:「你怎麼了?是哪裡難受?」

  被對方這麼一抱,聞墨感覺自己上午憋的那些氣褪的乾乾淨淨,只好冷著小臉道:「我沒事,不難受。」

  雍成威看著少年蒼白的臉明顯不相信對方的說辭,正在他想要說什麼的時候,鼻間飄來一股極淡的、叫人熟悉的氣息,雍成威一愣,便順著氣息的來源,捉住看聞墨的手臂,卷上袖子一看,赫然有道傷痕,「墨墨、你……」

  「不許看!不許問!現在我還在和你冷戰,不想告訴你!」聞墨厲聲道。

  雍成威無奈的把少年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道:「那我給你上藥總可以吧。」

  「那好吧。」聞墨屈尊降貴的任由對方動作,看著雍成威小心翼翼的捧著自己的手腕,一點點的撒著藥粉,他有些彆扭道:「既然你要去戰場了,那我就送你一個禮物吧,可以當做是護身符。」

  雍成威垂眸,看著坐在自己膝蓋上的小坤君,感覺心裡熱乎的厲害,「只要是墨墨送的,我都喜歡。」

  「哼,先別說喜歡,」聞墨伸開了另一隻手,將那躺在白嫩手掌上的血紅色石頭露了出來,「好好掛在胸前,說不定還能幫你消災擋禍呢!」

  雍成威看著那小石頭,連帶著聞墨的手一起緊緊握著懷中,他抱在自己的小妻子,熾熱的吻落在聞墨的下巴、脖頸上,他用極其壓抑的聲音道:

  「其實,我早晨說謊了,我不願你嫁人,也不想你忘了我……」

  「除了我,又有誰能護得住你?又有誰能對你這般好?」

  「墨墨,你必須是我,即使我死了,一想到你會為我傷心、為我哭泣,我便覺著開心。」

  「墨墨別離開我……」

  聞墨咬唇,他輕聲道:「那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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