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悔

  周吳在謝老太爺面前很有臉面，整個謝家誰敢如此和周吳說話，孫泉家的所言表明她壓根沒把周吳放在眼中。

  一個管事婆子都敢這樣和周吳說話，謝品如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處，她有預感，爺爺的情況絕對很不樂觀。

  越是如此，她越是要進去看看爺爺現在的情況如何。

  孫泉家的堵在門口與周吳說話，身後留出一道空隙，她身材嬌小，大可以趁著孫泉家的不注意，從她的身後竄進去。

  謝品如給了周吳一個眼神，周吳很快明白謝品如眼神中的意義。

  

  周吳不屑與一個僕婦爭吵，但眼下他除了與孫泉家的爭吵別無選擇，他道：「放肆！這也是你能說的話嗎？」

  他一副被孫泉家的態度氣到發火的模樣。

  孫泉家的渾然不在乎道：「周管家這就生氣了，我這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趁著孫泉家的與周吳說話，謝品如找准了時機，直接從孫泉家的身後跑進了福壽堂。

  話說了一半，孫泉家的感覺身後有人撞她，轉身發現站在一邊的三小姐不見了。

  她趕緊朝著福壽堂裡面看，只看見謝品如粉色的身影闖進了福壽堂的正廳。

  這還得了，大老爺把她派過來，就是要她盯著老太爺，不要讓老太爺接近謝家的任何一個後輩。

  三小姐天生痴傻，那也是謝家後輩中的其中一個，她還聽說三小姐的痴病在外面治好了。

  孫泉家的顧不上與周吳繼續說話，轉身把周吳關在外面，追著謝品如去了。

  福壽堂是謝品如最熟悉的地方，她挑選了最近的一條路，直接闖進了謝老太爺的臥室。

  整個福壽堂很安靜，離家之前，這兒還有幾個僕婦在收拾院子，帶來一點人氣，這會兒一點人氣都沒有，就好像是一座空宅一般。

  本該是樹木蔥鬱的夏日，福壽堂院中的草木卻有一種別樣的衰敗，死氣沉沉的，連水池裡的睡蓮都看著沒什麼精神。

  謝品如直接闖進了謝老太爺的臥室，臥室不似以前那般清雅，帶著幾分沉重的陰鬱，窗戶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打開了，屋裡面一股沉悶的味道。

  謝老太爺是個喜歡風雅的人，喜歡室內整潔，不管什麼時候，都喜歡把門窗打開四處通風，更別說炎炎夏日了。

  可是這會兒，謝老太爺的房間裡門窗緊閉，完全不按照他平時的喜好來。

  謝品如推開門闖進去，孫泉家的很快就會追過來，謝品如反手把門插了起來。

  她跑進內室，謝老太爺靜悄悄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站在爺爺的床前不遠處，謝品如忽然感覺輕盈的步伐好像有千斤重，她一步一步地朝著謝老太爺靠近，她想開口喊一聲「爺爺」，又害怕這一聲「爺爺」喊了無人應答她。

  距離太短，走到床前不過幾步的距離，走得近了，謝品如清楚地看見謝老太爺現在的樣子，枯瘦，無神，靜悄悄地躺在床上，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

  謝品如明明記得幾個月離家之前，爺爺雖然年紀大了，卻還很有精神，訓斥起人的時候語氣還很有力道，怎麼忽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謝品如腳下一個踉蹌，跪在謝老太爺的床前：「爺爺。」

  這一聲「爺爺」喊完，謝老太爺沒有給她任何回應，謝品如伏在床邊淚如雨下。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謝品如仿若未聞。

  她心裡充滿了自責，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都是她的錯，若是她沒有被情愛沖昏了頭腦，謝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謝品如陷入了無盡的悔恨之中，時間若是重來一次，她絕對不會用自己的性命去換趙即墨的命。

  情愛哪裡能和身邊的親人相提並論，謝家撫養她長大，她沒能好好地回報謝家，就送了性命。

  她放在床邊的手忽然被一隻乾瘦的手抓住，謝品如的手抖了一下，她眼睛裡全都是淚光，猛然抬頭看著謝老太爺。

  雙目緊閉的謝老太爺慢慢地睜開雙眼，那雙睿智的雙眼變得混沌，看著謝品如的眼神十分的模糊，艱難開口道：「我的印章在祠堂你的靈位下面的暗格里。」

  說完這句話，謝老太爺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他鬆開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了，謝家太讓人失望了。

  淚水不斷地從謝品如的眼眶中滑落，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腳步聲越來越近，謝品如乾脆趴在謝老太爺的床邊哭了起來。

  孫泉家的跑到門口，發現房門竟然被鎖起來了，她伸手拍門，動靜很大：「三小姐你別胡鬧，老太爺生病了，你可別打擾到了他。」

  福壽堂很安靜，孫泉家的敲門動靜很大，謝品如趴在床邊哭了一會兒，聽著外面震耳欲聾的敲門聲，還有孫泉家的說的那些話，臉色十分的難看。

  她擦拭臉上的淚水，陰沉著一張臉走到門口開門。

  房門被打開，孫泉家的鬆了口氣，她沒有注意到謝品如陰沉的臉色，想到一路上的提心弔膽，就是一肚子的火氣。

  她站在謝品如的面前陰陽怪氣道：「三小姐，福壽堂可不是你能隨便亂跑的地方，要是不小心驚到了老太爺那該怎麼辦。」

  脆弱只是一時的，謝品如心情正是不好時候，孫泉家的喋喋不休，嗓門很大，幾乎是唾沫橫飛。

  謝品如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群喜歡搬弄是非、小人得志的下人，她雙眼通紅，在孫泉家的驚愕的目光中，抬手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臉上。

  謝金蟬是謝家堂堂正正的三小姐，不是一個僕婦可以隨便諷刺的。

  口口聲聲的說老太爺在休息不能打擾，她又在幹什麼，敲門的聲音大得就像要把門砸開一樣。

  這種東西竟然被安排在爺爺的福壽堂照顧爺爺。

  挨了一個巴掌，孫泉家的捂著被打的半張臉，五個清晰可見的巴掌印慢慢地在她臉上浮現。

  謝品如冷著一張臉看著孫泉家的，那雙泛紅的眼睛裡全是倔強。

  她一定要重新整頓謝家，謝訣和謝韜，她一個都不會放過，這兩個人從此再也不是她的長輩。

  一個可以為了利益出賣親情的人，一輩子都不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