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2024-08-17 07:05:42 作者: 榶酥

  第71章

  蜂崖溝

  惡戰一觸即發。

  玄燭帶暗衛開路,重雲宋長策帶侍衛斷後。

  喬祐年和高嵛成武功相對弱些,便跟著謝蘅的馬車與柳襄在玄燭等人的掩護下疾馳前行。

  行至最險峻的地段,一支暗箭破空而來,柳襄鬆開韁繩躍向馬車,及時截斷射向馬車的暗箭,與此同時,有人影自山峰上掠來,劍氣駭人。

  逼的柳襄不得不拉住了韁繩:「吁!」

  她猛地望向極速掠來的人,眼底閃過一絲凝重。

  是馮太妃身邊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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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毫不猶豫的抽出馬背上的刀,飛身擋在馬車前,她很清楚她扛不住這一劍,但也更清楚若這一劍砍在馬車上,馬車必定要毀,謝蘅也受不住。

  還沒直接對上,她便已感覺到那股雄厚的內力壓了過來,她用盡全力抵抗,還是被壓的溢出一絲鮮血。

  顯然,那人這一劍也是使了全力。

  她若要強接下這一劍,不死也得廢!

  可她身後是謝蘅,不能退。

  喬祐年和高嵛成也看出了什麼,面色大變:「昭昭表妹。」

  「雲麾將軍!」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時,一道身影從人群中穿梭而來,在柳襄之前迎了上去。

  霎時間,柳襄頭頂上的壓迫消散,她卸了力道往後退了幾步,後怕的擡眸看去。

  不過眨眼,玄燭和那人已過數招。

  高手對決,不是尋常人能瞧得清的,柳襄尚且只能隱約看見招式,喬祐年和高嵛成都只能看見兩道殘影。

  上次客棧玄燭和這人對上,喬祐年和高嵛成都在縣衙沒有瞧見,如今看著這一幕,二人皆是震撼萬分。

  「天老爺,這還是人嗎。」

  喬祐年忍不住感慨道。

  柳襄:「……」

  她不敢耽擱,足尖一點,飛身上馬:「走!」

  喬祐年高嵛成自也不敢多留,趕緊收回視線,隨著馬車在暗衛的掩護下飛快前行。

  謝蘅掀開車簾看了眼,見馬背上的姑娘無礙,才放下車簾,用手帕捂著唇。

  他知她耳力過人,不敢咳出聲怕影響她,只極力的隱忍著。

  待緩過那陣,帕子上已沾了鮮血。

  他趁馬車另一邊的喬祐年不注意時丟出了馬車外。

  周圍仍在不斷湧現出刺客,沒了玄燭,暗衛應付的稍顯吃力,但還是能勉強開出一條路。

  然而就在馬車即將衝出灣溝時,幾支袖箭破空而來,柳襄反應迅速的後仰躲過,喬祐年高嵛成也飛快躲開。

  再穩住身形時,前方已攔了數十黑衣人。

  而立在最前頭的,是寧遠微。

  幾人喝住馬,馬蹄劃出深深的泥印。

  柳襄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持刀,眼神凌厲而帶著幾分防備的盯著寧遠微。

  他們交過手,她打不過他。

  不過他前些日子在玄燭手裡受了傷,她應該能拖住他。

  想到這裡,柳襄迅速道:「高大人,表哥,找機會突圍和世子先走!」

  高嵛成喬祐年沒跟寧遠微動過手,但見柳襄如臨大敵,二人便也不敢輕視,先後應下。

  柳襄看了眼負責架勢馬車暗衛,暗衛輕輕頷首,揚鞭:「駕!」

  然幾人雖然配合默契,但寧遠微帶來的人全是頂尖高手,幾番廝殺後還是沒能衝出去。

  柳襄與寧遠微也已過了數招,如柳襄所料,寧遠微傷勢未愈,確實不如上次強勁,她勉強能與他平手。

  二人各有負傷。

  沒辦法衝出去,只能先試著拖延時間。

  柳襄立在馬車前,冷聲道:「你是東鄴人,為何叛國!」

  寧遠微聞言唇角划過一絲譏笑:「東鄴人?」

  「雲麾將軍不是已經知道我的身世了麼?你說為什麼?」

  柳襄確實已經猜到了。

  「當年北廑人救過你?」

  寧遠微如今已沒有否認的必要。

  眼下東鄴各地都貼著他的通緝令,他早就沒有回頭路了,也無需再跟他們演戲。

  寧遠微眼底一片陰沉:「是,東鄴的狗官毀了我的家,害死了我的親人,若非大人教我如何寫狀紙,如何去攔欽差,我活不到現在。」

  喬祐年高嵛成也已經知道寧遠微的身世。

  「但這不是你叛國的理由。」

  寧遠微聽得這話,好笑的看向高嵛成:「在你口中這是叛國,可在我看來,不過是報恩。」

  「倒是你,大度得很啊,至親之人被東鄴貪官害死,你如今卻還能心安理得做東鄴的走狗。」

  「寧遠微!」

  高嵛成厲聲道:「你莫要混淆視聽!」

  「我是東鄴人,如何清算是我與東鄴的事,我寧死也不會與北廑人勾結,且你如何能一桿子打翻所有人,國之蛀蟲可恨,但也多的是良臣!」

  「北廑人救過你,可替你申冤替寧家平反的兵部尚書亦是東鄴良臣!」

  「他不該救嗎!」

  寧遠微怒道:「是東鄴的狗官害了我,他作為東鄴朝官他該救!」

  喬祐年忍不住道:「可你亦害性命無數,如今的你於百姓而言,與那狗官又有何區別?」

  寧遠微嗤道:「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大人出現救了我,我甘願替大人賣命。」

  「今日諸位就都留在這裡,正好給我一個投名狀,效忠大人。」

  寧遠微劍鋒一轉,陰狠道:「這是你們東鄴欠我的!」

  柳襄眼疾手快的推開高嵛成,攔下寧遠微那一劍,喝道:「走!」

  高嵛成早已看出柳襄的內功不如寧遠微,若再糾纏下去,柳襄沒有多少勝算。

  他一把拉住欲出手的喬祐年,沉聲道:「喬公子,找機會護送世子離開。」

  寧遠微瞥了眼喬祐年,勾唇:「喬二公子,你今日是走不了了。」

  他轉頭用北廑語下了命令後,周圍的黑衣人全都涌了過來。

  玄燭暫時脫不了身,重雲和宋長策離他們太遠,一時也殺不過來。

  一場惡戰再次拉開了序幕。

  喬祐年的武功雖然比起曾經已經精進了太多,但在這些絕頂高手面前,顯然還不夠看,沒過多久便已受了傷,若非周圍還有暗衛頂著,他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柳襄與高嵛成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寧遠微的內功太過深厚,而柳襄本就只善於近戰,又已受了幾次傷,即便有高嵛成相助,他們還是逐漸的略落下風。

  柳襄又一次中了寧遠微一掌後,落在馬車邊緣。

  謝蘅似有察覺,飛快掀開車簾,正看見柳襄吐出一大口鮮血。

  「柳襄!」

  謝蘅眼神一變,正要下車,柳襄擦去唇邊的血,側首道:「世子別出來。」

  她說完便察覺到高嵛成有危險,又起身提刀迎過去,為高嵛成擋下致命一擊,摔落在地。

  「雲麾將軍!」

  「柳襄!」

  謝蘅眼眶泛紅,攥著車簾的手指隱隱發白。

  他不能出去,他出去只會讓她分心。

  高嵛成五指幾乎扣在地上,強撐著起身,眼底充血一片猩紅。

  他轉頭看向艱難殺敵的喬祐年,他渾身被鮮血浸濕,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他們都撐不住了,但又必須得撐住,不然都要死在這裡。

  高嵛成慢慢地站起身,抹了唇角的血,死死盯著寧遠微。

  柳襄落在地上還沒有喘息的時間,便又察覺到危險,就地一滾堪堪躲開後,立刻揮刀砍去,剛好抵住寧遠微的劍。

  但她早已是強弩之末,即便拼盡全力,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劍鋒離自己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離她最近的暗衛將手中的劍擲向寧遠微,寧遠微不得不撤劍轉身應對。

  柳襄不敢有絲毫鬆懈,忙撐著起身。

  然就在她剛站穩時,她聽到噗的一聲,是劍灌入身體的聲音,萬分刺耳。

  耳邊緊接著傳來喬祐年破了音的喊叫。

  「高大人!」

  柳襄擡起頭看著眼前一幕,只覺耳邊一陣轟鳴。

  寧遠微的劍貫穿高嵛成的胸口,高嵛成攥住他的手腕,用盡所有力氣將他緊緊抱住,往懸崖衝去。

  「高大人!」

  柳襄緩過神來,飛快奔過去。

  寧遠微拼力想穩住身形,可高嵛成方才撞過來的衝擊力太大,加上他傷的不輕一時很難穩住。

  眼看到了懸崖邊緣,他有些急了,罵道:「你瘋了嗎?!」

  高嵛成瞪著猩紅的雙眼,拼著最後一股狠勁不管不顧的將寧遠微向懸崖推去,咬牙喊道。

  「叛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寧遠微還來不及再開口,身體已經傳來失重感,他眼睜睜的看著高嵛成離他越來越遠。

  原本該因著慣力跟他一同掉落懸崖的高嵛成,腰間纏著一根紅腰帶,被人帶了上去。

  寧遠微手中的劍掉落,緩緩閉上眼。

  叛國賊便叛國賊,他不悔!萬死不悔!

  高嵛成頂多比他幸運,遇到了一些願意拿命救他的人。

  柳襄沒空去看掉入深淵的寧遠微,她拼著跌入懸崖的可能拆下腰帶甩出去,所幸喬祐年也在這時撲了過來,借著他的力道,才有驚無險。

  「高大人!」

  喬祐年一想到方才的驚險,便覺後背發涼,但他現在沒空後怕,他看著高嵛成胸口的血窟窿,牙齒打著顫。

  柳襄奮力靠近高嵛成,想為他止血,卻被高嵛成握住了手。

  他猩紅的眼睛望著她,艱難開口:「阿,阿瑤……」

  柳襄頓時泣不成聲,她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安撫他:「沒事的,我會救你,會沒事的。」

  「高嵛成!」

  謝蘅在看到方才那一幕時便再也沒忍住下了馬車。

  高嵛成仍只攥住柳襄的手,再次道:「阿瑤……幫我……照顧……」

  柳襄痛苦的搖頭:「不,你不會死,你會好起來的,阿瑤還在等你,你堅持住好不好,重雲,重雲!」

  此時重雲亦是滿身鮮血,他聽見了柳襄撕心裂肺的聲音,心頭一沉。

  高嵛成出事了!

  宋長策也聽到了。

  他劈向周圍的刺客,想要掩護重雲過去,可人實在太多了,一時半會兒很難靠近。

  高嵛成另一隻手艱難擡起,謝蘅伸手握住,紅著眼哽咽喚道:「高大人。」

  「平堰三千……冤魂,謝世子,我……此生無憾,唯,唯有……阿瑤……」

  謝蘅看了眼即便喬祐年努力想要按住卻還是不停往外冒出的血,他便知道傷及要害,回天無力了。

  他反握住他的手,艱難點頭:「好,我和柳襄答應你,定會照顧好薛瑤。」

  高嵛成手中的力道這才卸去。他拼著最後一絲力氣看向柳襄,努力扯出一抹笑,似安撫。

  而後,他緩緩閉上了眼。

  「高嵛成!」

  柳襄攥住他的手,悲悸的呼喚破空而起。

  喬祐年看著雙手的鮮血,顫抖著手失力的跌坐在地上。

  「世子,快走!」

  謝蘅回神,伸手探了鼻息後,重重閉了閉眼,而後看向痛苦萬分的柳襄,輕聲道:「柳襄。」

  柳襄擡頭,淚眼朦朧的望著他,低喃道:「阿瑤該怎麼辦啊。」

  那個苦命的姑娘好不容易得遇良人,此時正滿心期盼自己的夫君回去,她若知曉,不知要傷心成什麼樣。

  謝蘅紅著眼將高嵛成放下,拽起有些失魂的喬祐年:「柳襄,走。」

  柳襄閉著眼深吸一口氣,看了眼周圍扔在拼命廝殺的同伴,忍著悲痛擡手抹去眼淚,站起身:「我們走!」

  他們要活著闖出去!

  然幾人還沒有靠近馬車,一道人影便竄至跟前,柳襄反應迅速的擡起刀擋住。

  但內力懸殊太大,她當即吐出一口鮮血暈死過去。

  「昭昭表妹!」

  「阿襄!」

  喬祐年正要持劍砍過去,玄燭便已追了上來。

  那人受了玄燭一掌,亦口吐鮮血滾落在一旁。

  他陰狠的擡頭看著玄燭:「早知你如此礙事,在宮中時便該除掉你。」

  若無他擋路,今日這些人早就命喪於此!他精心教養出來的徒弟也不會就這麼沒了!

  玄燭沒理他,他看了眼昏迷過去的柳襄後,擡手劈斷馬車的繩索,彎腰給柳襄餵下一顆藥後,將柳襄抱起來朝謝蘅道:「世子,雲麾將軍受了重傷,帶她先走。」

  謝蘅沒有猶豫,在喬祐年的攙扶下上了馬,他將柳襄小心翼翼的護在身前,緊緊拽住韁繩。

  柳襄教過他騎馬,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玄燭又看向喬祐年:「我現在只能掩護世子離開,喬二公子稍後。」

  「所有人聽命,全力保護喬二公子!」

  喬祐年緊緊握住劍。

  若他以前再努力些,再刻苦些,如今就不用連累旁人了。

  玄燭吩咐完,劍指已經站起身的那人:「沒有早知,不過今日,我不會放你走。」

  那人瞥了眼謝蘅,陰狠一笑:「想救你主子,做夢!」

  「那便看看,誰在做夢!」

  玄燭話落,人就已經竄了出去。

  與此同時,謝蘅拉了拉韁繩:「駕!」

  一人一馬幾乎並肩沖了出去。

  謝蘅自知馬術低微,不敢有絲毫停頓,哪怕面前是刀尖,也只是抱緊柳襄抓住鐵環,不管不顧的往前沖。

  而每次危機關頭,玄燭總能給他劈開一條路。

  所幸柳襄在溯陽事了後,便讓人將自己的戰馬送了過來,她擔心謝蘅,便將戰馬給他駕車,隨她上過數次戰場的馬英勇無雙,面對刀尖半點不懼,拖著二人一往無前,在玄燭的掩護下生生闖出了蜂崖溝。

  謝蘅回頭看著玄燭幾乎以一己之力攔下了所有刺客,哽聲喊道:「要活著。」

  玄燭身形一頓,側首回道:「是。」

  他還沒給主子說成媒,還要將高大人帶回去,還沒給重雲找到良配,他會活著的。

  _

  謝蘅怕還有埋伏,不敢有絲毫停頓,忍著喉中腥甜任由戰馬飛奔。

  但他的身體堅持不了太久,沒過多久便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色已晚。

  戰馬乖乖的停在了路邊,他和柳襄仍在馬背上。

  「柳襄。」

  謝蘅顫抖著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察覺到氣息後才鬆了口氣,擡眼望向四周。

  夜色中,隱有流水聲,仿若置身山谷。

  謝蘅不由低喃道:「雁歸,你這是將我們帶到哪裡來了?」

  馬兒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揚起脖子嘶鳴了聲,好像在回應什麼。

  但謝蘅聽不懂。

  而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了前方有馬蹄聲傳來,雁歸煩躁的動了動馬蹄。

  若柳襄醒著,便定然知道這是馬兒感受到了殺氣。

  不過謝蘅雖看不懂,但勝在腦子好使,他感受到了馬兒的不安,當機立斷抱著柳襄下了馬。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多半不會是援兵,前後都去不得,他只能選擇棄馬,背著昏迷的柳襄往小路走去。

  在二人的身影消失後,頗有靈性的雁歸便已經回頭往來路上跑去。

  沒過多久,躲在暗處的謝蘅便聽到了一陣馬蹄聲疾馳而過,隱約能聽出是北廑語。

  謝蘅屏氣凝神的等著,待一切重歸於靜,確定沒有任何動靜後,他才又背起柳襄往深處走去。

  走了大約兩刻鐘,謝蘅看到了遠處隱有燈光,有燈光便有人家。

  柳襄的傷需要處理,他們也不能在這裡等死。

  謝蘅不知道路,只能朝著有亮光的地方走,可那亮光瞧得見,路程卻遠的好像隔了一座山。

  金貴的世子何曾走過這樣的路,加上夜裡黑,初時沒幾步便要摔一次,每次他都盡力護著柳襄,以至於沒過多久手腳就都蹭破了皮。

  再一次被長草絆倒,謝蘅忍著膝蓋傳來的鑽心之痛將柳襄抱在懷裡,又去探她的鼻息。

  這一路上,他已經不知探了多少回了。

  他太害怕了。

  害怕她突然就會沒了氣息。

  方才摔下去時,柳襄頭上不知從哪裡沾了片落葉,他伸手摘去,替她理了理凌亂的頭髮,又用袖子想擦去她臉上的髒污。

  可血早已經乾涸,擦不掉。

  謝蘅擦著擦著,淚就落了下來。

  他突然猛地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壓抑許久的情緒在無人的寂夜中盡數釋放,向來驕傲高高在上的世子,抱著心上人哭的泣不成聲。

  「柳襄,你要活著,一定要活著。」

  「我會救你的,你一定要堅持住。」

  夜色漸濃,謝蘅背著柳襄小心翼翼的繼續往前走,世子的學習能力向來不弱,在月光的照耀下,他走的越來越穩。

  但他的身體早就承受不住,只全憑著一股狠勁和要救柳襄的意念撐著,可不管他怎麼撐,畢竟是體力有限,中間還是昏迷過,也咳過血,醒來後又繼續走。

  謝蘅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不知何時,那亮光也沒了。

  他只能循著記憶背著柳襄往前走。

  月上中天,謝蘅路過一潭清泉。

  他將柳襄慢慢放下,將自己的衣袖打濕一塊,替她細細擦去臉上血污,眼底的愛意在這一夜才敢肆意宣洩。

  他的手小心翼翼撫過她的臉頰,心疼的幾近窒息。

  他恨自己身體羸弱,恨自己學不了武,恨自己不能將她護在身後,恨自己保護不好她。

  眼淚在黑夜中滾落,謝蘅的聲音低到充滿著祈求。

  「柳襄,你醒過來好不好?」

  「只要你醒過來,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阿襄,昭昭……我求你,你不要死。」

  熟悉的暈眩感傳來時,謝蘅抽出發上的簪子,狠狠扎在胳膊上,疼痛讓他勉強能保持了幾分清醒。

  他背著她繼續往前走。

  夜裡山谷太冷,還隱有野獸的吼叫,他不敢再暈倒了。

  後面的路程每當感覺到自己快要撐不住時,他便用簪子扎一回,讓自己保持著清醒。

  向來愛潔淨的人數次栽在泥地中,又頑強的爬起來,如此循環往復整整一夜。

  沒了髮簪的桎梏,髮髻逐漸凌亂,披散了大半下來,臉上被擦破皮有血污,也有泥土,錦衣華服早已髒污不堪,破損之處隱有血跡。

  整個人狼狽的不成樣子。

  謝蘅什麼也顧不得,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在天將亮時,謝蘅終於看到了竹林中的一間木屋。

  他一步一踉蹌的走過去,有氣無力的敲了敲門。

  「誰啊?」

  「這方圓幾里不是沒住人麼,呀,不會是野東西吧,不對,這不是才灑過藥,這些傢伙暫時不敢靠近這片山吧。」

  「算了,還是拿個釘耙吧,再拿點藥,萬一是個熊瞎子呢。」

  「別敲了別敲了聽見了,大早上的煩死了。」

  聽到念念叨叨的人聲傳來,謝蘅終于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哎呀,是人啊。」

  「厲害啊,老子藏這麼深都能摸來。」

  一身布衣鬍子拉碴的老頭丟開釘耙,煩躁的隨意扯過一隻手:「先看看有沒有得救,免得浪費體力把你們搬進去。」

  片刻後,老頭面色一沉,狠狠甩開那隻手:「欸?什麼陰間玩意兒?」

  「喂,小伙子,醒醒啊,我這裡不管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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