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024-08-17 07:04:45 作者: 榶酥

  第36章

  謝蘅瞥了眼她燦爛的笑容,又轉過頭望向河面。

  河風徐徐,波光粼粼,柳樹成蔭,是極好的美景,可那張笑顏卻怎麼也揮之不去,尤其是那雙眼,明亮而堅定,極具感染力。

  與他見過的所以女子都不一樣。

  「對了世子,我聽說陳姑娘出來事,世子知道嗎?」突然,柳襄問道。

  謝蘅回過神來,微微點了點頭。

  河風拂來,有幾縷髮絲貼著臉頰飄過,有些癢意,謝蘅下意識擡手,卻驀地發現他的掌心還握著一隻手。

  謝蘅身子一僵,緩緩轉頭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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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緊緊攥住她,很顯然,不是她主動的。

  大抵是他方才藥效最濃時無意識的行為。

  柳襄隨著他的視線看來,生怕他誤會什麼,連忙解釋道:「不是我……」

  她話還沒說完,謝蘅就飛快鬆開了她,打斷:「我知道。」

  柳襄喔了聲,下意識擡眸看了眼他,卻見他耳尖又泛起一陣紅。

  她很清楚他的藥效已經過了,所以,這是,害羞?

  雖然她下意識覺得這個詞和謝蘅一點也不匹配,但是……柳襄仔細回憶了一遍,確定她所聽到的關於謝蘅的傳聞中,沒有任何是與美色相關的,且,她從未聽過他有任何妾室,若是如此的話,害羞倒是也說得通。

  柳襄抿緊唇偏過頭。

  一雙明亮的眼中笑意都快要溢出來了。

  所幸謝蘅沒有看到,否則必又要引發一場『大戰』。

  過了好一會兒,柳襄率先開口:「我聽說是半路馬車翻了,世子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她得到消息就問過柳春望,那條路雖然是不好走,但也不至於好端端的翻了馬車,且還將陳姑娘摔死了。

  她總覺得這不像是意外。

  謝蘅正想著怎麼解釋他攥著她的手不放才合理,猝不及防聽柳襄這話,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淡淡道:「不知。」

  她的心倒是大,竟絲毫不在意?

  若是尋常貴女怕是早就嚇的六神無主了。

  柳襄喔了聲,沒再繼續問下去。

  其實她心裡有懷疑的人。

  陳家那日得罪的人有她,喬家,謝蘅和阮家。

  喬家和謝蘅都不會做這樣的事,那麼就只剩阮家。

  陳姑娘供出阮青姝,便是徹底得罪了阮家,阮家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昨日,陳家家主因貪污受賄被革職,陳家長子強搶民女的事被捅了出來,挨了一頓刑杖,斷了腿丟了半條命,陳三公子私下開設賭坊,收受高利,害人無數,已杖斃,陳家被抄家,男丁流放,女眷盡數充入教坊司。」謝蘅徐徐道。

  柳襄聽的心驚不已,神情複雜的看向謝蘅。

  謝蘅察覺到她的視線,大約明白她的意思,道:「並非是陷害。」

  柳襄聽明白了。

  這些罪是陳家實打實犯下的,只不過以往沒有被人揪出來,可是雲國公府的事是被按下來了的,外界並不知陳家已經失勢,怎麼想到會查陳家。

  且阮家經此事應該是要暫避鋒芒,就算要秋後算帳,也不應該在這風口浪尖上動手。

  除了阮家,還會是誰呢。

  突然,柳襄想到了謝澹。

  那日她看的很分明,謝澹抱著昏迷不醒的喬月姝,渾身都是殺意,看起來,他似乎很在意喬月姝,可她先前從未聽說他和喬月姝有什麼牽扯啊。

  「是二皇子嗎?」

  柳襄想不出個所以然,便乾脆問道。

  謝蘅沉默了許久,才回她:「不是。」

  謝澹倒是想動手,但是被人搶了先,不過這對謝澹而言,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柳襄一怔,不是謝澹,那還能是誰?

  「阮家也出了事。」

  謝蘅話鋒一轉道:「阮家陣營中,已連續有三個官員被革職查辦。」

  柳襄心中一跳,答案頓時湧上了心頭。

  二皇子不論如何都不會對母族下這樣的狠手,那麼只剩一個可能,太子謝邵。

  可是……她了解的太子溫潤良善,這般雷厲風行的行事手段與他很不相符。

  謝蘅久不見她言語,轉頭便對上她微蹙的眉頭,幾乎是立刻就看穿她心中所想,淡淡嗤笑了聲,道:「謝邵出生那夜,連續下了半月的大雨停止,欽天監認定他命帶祥瑞,因此,他一出生就被冊封為太子。」

  「他五歲之前由陛下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後拜的諸位老師皆是由陛下親自挑選,你認為,傾國之力培養出來的儲君,只靠溫厚良善便能坐穩東宮?」

  柳襄聽懂謝蘅的言下之意,好半晌才喃喃道:「可瞧著,不似假象。」

  謝蘅蹙眉,沒好氣的擡手敲了下她的額頭,道:「說你這腦子時靈時不靈還真是沒有冤枉你,本世子又沒說他不溫厚良善。」

  被他突然敲了一下,柳襄無辜的擡眸看著他。

  謝蘅大約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鮮少耐心的道:「謝邵謝澹是唯二曾養在陛下身邊的皇子,陛下乃當世明君,豈能養歪?」

  罷了,他又道:「即便他們各有手段,但也都有自己不可碰觸的底線,德善二字,是陛下最先教他們識的字,一筆一划手把手教的。」

  柳襄不免好奇道:「世子怎會知道的這麼仔細?」

  竟連陛下第一個教皇子們的字是什麼都知道?

  謝蘅本不願答她,但被她眼也不眨的盯著,終是不耐道:「本世子也曾在陛下身邊學了幾年。」

  柳襄難掩驚訝的瞪大眼,下意識道:「難怪世子知道的這麼清楚,那這麼說,陛下也教過世子寫字?」

  謝蘅淡淡嗯了聲,後又道:「我與他們一樣。」

  不同的是,太子和二皇子皆由陛下一手所教,而因他年歲小,從陛下那裡學完,那二人還自詡兄長的身份殷勤的多管閒事來教他,明明寫的都不咋樣!

  後來每每如是,是陛下發現他的字跡四不像才下令不許太子和二皇子亂教,但為時已晚,他如今寫那二字多多少少都有他們的影子。

  且謝澹那個蠢貨,『善』字總是少一橫,連帶著將他也帶到了溝里。

  柳襄聽明白了。

  陛下最先教世子的也是德善二字。

  她還要再問卻瞥見謝蘅微微揚起的唇角,不由一怔。

  這人還真是陰晴不定,方才還風雨欲來,這會兒瞧著又放晴了。

  不過倒是難得見他這麼好的心情。

  怕影響他的好心情,柳襄遂轉過頭不再問了。

  不過心裡卻在琢磨太子為何會突然大動干戈去查陳家,且還動了阮家。

  按理說,那天國公府發生的事並沒有牽扯到太子啊。

  「怎麼了,對太子感興趣了?」

  見柳襄突然不吭聲了,謝蘅反倒睥睨著她道。

  柳襄:「……」

  他這是從哪裡得出來的結論。

  「其實太子是不錯的選擇,性子好,長得也好。」

  謝蘅不待她開口,又道:「你嫁到東宮,他會護你一生榮華,將來母儀天下,任何妃嬪也越不過……」

  柳襄越聽越離譜,忍不住打斷他:「世子覺得我憑什麼母儀天下,憑一桿槍嗎?」

  謝蘅噎住:「……」

  別說,這瘋女人還挺有自知之明。

  「況且,我不會和任何人共事一夫。」柳襄認真道。

  謝蘅聞言不由一怔,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

  『你若納妾,我便立一把刀在門口,我倒要看看哪家姑娘敢進門』

  他當時不覺有他,還覺得這女人怎麼突然就發起瘋了,原來,竟是這樣。

  謝蘅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他記得那會兒她不過是在跟他演戲,怎地還當真氣上了。

  半晌後,謝蘅點頭:「嗯,如此,太子不適合你。」

  柳襄正想誇他一句英明,就聽他繼續道:「不然,就算太子將陛下端水的功夫全部學去,大約也沒法替你善後。」

  柳襄:「……」

  他怎麼覺得他這不是什麼好話呢。

  「畢竟,什麼宮斗都快不過你一把刀。」

  柳襄:「……」

  她確定了,他確實是在陰陽她!

  但她一時間無法反駁,因為她想起來他這話是有依據的。

  那天在國公府,他說他將來要納妾,她一時動了氣,揚言要在他門口立一把刀。

  當時都氣成那樣了,倒是把她這話記住了。

  柳襄氣呼呼的瞪著謝蘅,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轉的飛快卻還是沒找到懟回去的話,可她這幅模樣卻取悅了謝蘅。

  他轉過頭半握拳抵著唇。

  柳襄懷疑的探頭。

  謝蘅繼續轉頭。

  柳襄繼續探頭,在看到謝蘅微彎的眉眼時,她終於確定了,面無表情道:「世子在取笑我嗎?」

  謝蘅音調微顫:「不敢取笑雲麾將軍。」

  柳襄默默地看他半晌,不知怎地,唇角也開始控制不住的往上揚。

  好像,笑會傳染人似的。

  謝蘅見她久沒動作,偷偷掃她一眼,就是這短短的目光相撞,二人再也繃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這大約就是一笑泯恩仇。

  二人之間的氣氛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

  笑過之後,柳襄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疑惑:「都說世子與二皇子更親近,但聽世子方才所言,卻是認定太子才是最後的勝者。」

  「而且按理說世子和太子二皇子一起長大,感情應該很好,可我聽說這些年世子和太子二皇子幾乎沒有往來,直到近日,世子才和二皇子走的近些。」

  謝蘅眼底的笑意漸漸散去。

  許久後,才淡淡道:「眼見不一定為實,至於誰贏了,誰輸了又該以什麼為定論呢?」

  柳襄眨眨眼,試圖去理解他這話的深意,但最終還是作罷。

  這話她實在聽不明白。

  別說柳襄,其實就連謝蘅都不是很明白。

  可人生在世,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倒也不必事事鑽研。

  在這點上,柳襄和謝蘅出奇的一致。

  很快,柳襄便另起話題:「世子覺得,接下來該怎麼查?」

  謝蘅懶散的靠在柳樹上,半晌才道:「我有一份名單,挨著查。」

  「什麼名單?」

  柳襄問道。

  「關於那日在瓊林宴遇見的那個人。」謝蘅道。

  謝蘅這麼一說,柳襄腦袋中突然閃過一道背影,面色立變。

  謝蘅察覺到她的反應,皺眉:「怎麼了?」

  柳襄怔怔的轉頭看向他,不太確定的道:「我今日在香音樓碰見了一個人,當時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此時想來,和那天在假山處看到的很像。」

  但那天只短短看過一眼,她並不能確定。

  謝蘅神色隨之沉凝了下來。

  「若是他,會不會與張岙的死有關。」

  柳襄也正有此疑慮,聞言道:「很有可能。」

  「不過奇怪的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輕易的將城防圖交出來?」

  謝蘅對此心中早有猜疑,但此時他並不能確定,便沒多言。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二人聞聲望去,卻見是宋長策幾人找了過來。

  重雲飛速下馬,疾步走到謝蘅跟前,擔憂道:「世子沒事吧?」

  宋長策喬祐年隨後也到了柳襄身邊,紛紛看向謝蘅。

  他們都從喬祐年口中知道謝蘅中了藥香之事。

  謝蘅淡淡道:「無事。」

  宋長策看了眼地上的水漬,又瞥了眼柳襄手中的打濕的繡帕,心中有了猜測卻並未言語。

  謝蘅眼尖的看見他的神色,微微揚眉瞥了眼柳襄,後者一臉坦然。

  一個沒開竅,另一個……也沒開竅。

  謝蘅輕嗤了聲,轉過眼。

  謝澹心有所屬,謝邵沒有機會,似乎只剩下這個青梅竹馬了。

  「案子如何?」

  柳襄看向喬祐年道。

  喬祐年聞言快速道:「死者正是張岙,經初步判斷確實是自縊身亡,城防圖刑部已經帶走了。」

  說罷,他皺了皺眉頭:「但我感覺,這是不是太巧合了?」

  柳襄謝蘅對視一眼,連喬祐年都能看出是巧合,這件事必然是另有隱情。

  宋長策將二人的對視收入眼中,偏頭看向河面。

  「褚公羨何時可以放出來?」柳襄又問道。

  喬祐年忙道:「明日就會放人。」

  謝蘅眉頭又是一揚。

  他倒是忘了,還有個狀元郎。

  柳襄嗯了聲,看向謝蘅:「我明日去見褚公羨,世子要去嗎?」

  謝蘅淡淡掃她一眼。

  她去見桃花,叫他跟著作甚?

  謝蘅沒理她,轉身朝重雲道:「回府。」

  重雲朝幾人頷首後,跟上謝蘅離開。

  柳襄:「……」

  方才不還好好的,她又哪裡得罪他了?

  喬祐年倒沒感知到什麼,看向柳襄道:「明日我去接他出來。」

  柳襄點頭嗯了聲,幾人隨後各自回府。

  次日一早,柳襄和宋長策便往刑部而去。

  他們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才見喬祐年攙扶著褚公羨從大門出來。

  二人忙迎了上去。

  因幾人是奉密旨查案,喬祐年只告訴褚公羨張岙畏罪自盡一事,褚公羨並不知柳襄他們秘密參與過,見著柳襄先是一愣,而後上前鄭重朝柳襄拱手一禮:「雲麾將軍。」

  柳襄忙擡手扶他:「褚公子不必多禮。」

  褚公羨直起身子愧疚的看著柳襄:「雲麾將軍,老管家一事,我……」

  「我知道。」

  柳襄打斷他:「我知道不是你,張岙已經都交代了。」

  話雖如此,褚公羨卻愧疚道:「我當時若是不放老管家走,或許能救老管家。」

  他在牢中為此萬分自責,若他當時堅持與老管家一路,或許就能讓老管家避開這殺身橫禍。

  柳襄:「如此,也或許,你也難逃毒手。」

  罷了,她又寬慰道:「事情已過,褚公子不必因此自責,此事與褚公子無關。」

  褚公羨輕嘆一聲,而後道:「我想去祭奠老管家,可以嗎?」

  老人家雨中贈傘,他卻沒能救下他,是他這些日子最大的心結。

  柳襄自不拒絕:「可以。」

  這時,有馬車緩緩而來。

  幾人回頭看去,見是喬家的馬車。

  來人正是喬相年,與他一道的還有寧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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