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024-08-17 07:04:32 作者: 榶酥

  第26章

  夜色降臨,街邊陸續亮起燈火,萬分璀璨。

  謝蘅靠在窗邊看了半晌,見時辰差不多了,道:「今夜分開行動,你們回將軍府查,喬祐年去案發附近找線索,我去褚公羨的屋舍。」

  柳襄點頭:「好。」

  轉念間她似想到了什麼,問道:「世子的暗衛可都在?」

  從護城河過來,她沒有感受到暗處有任何氣息,就算她的內力不如他的暗衛,也不應該毫無察覺才對。

  謝蘅沒吭聲,重雲便道:「聖上密旨除參與此案的幾人外,任何人不得知曉我們行蹤,包括暗衛。」

  既然要查的是奸細,自然越謹慎越好,各府的暗衛都不一定能全信。

  柳襄皺了皺眉頭。

  所以現在謝蘅身邊只有重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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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到之前幾次遇見謝蘅的情景,很有些不放心,便朝宋長策道:「你回將軍府查,我隨世子去褚公羨的屋舍。」

  宋長策瞥了眼謝蘅,喔了聲。

  喬月華這時道:「那我同二哥哥一起。」

  「也行。」柳襄道。

  喬祐年已經在街邊排查幾次都沒有線索,喬月華心細,或許她能有不一樣的發現也說不定。

  謝蘅對這個安排也沒有什麼意見。

  雖然他並不想跟這個女流氓同行,但他對自己的處境還算有自知之明,相比起來,命還是更重要些。

  幾人商議完,便各自行動。

  謝蘅那輛馬車太招搖,柳襄便提議騎馬過去。

  謝蘅瞥了眼她那匹格外健壯高大的戰馬,冷冷瞪著柳襄:「你覺得本世子能上得去?」

  重雲便道:「屬下去買一匹馬。」

  重雲離開後,柳襄與謝蘅大眼瞪小眼。

  但這畢竟是正街,二人杵在這裡也不是個事,柳襄便牽著戰馬,靠近謝蘅道:「我們先往城南走?」

  謝蘅頓時防備的看著她。

  柳襄:「……我們擋路了。」

  她要怎麼跟他解釋,她真的不會再對他做什麼他才會信呢。

  謝蘅大概是確定她確實沒有居心不良,這才不耐的甩了甩衣袖轉身離開,柳襄忙牽著馬跟上去。

  二人並行一段路後,柳襄突然開口道:「世子要不是試試?它很乖的。」

  這才走出幾十步,他就偷偷瞥她的馬好幾回了。

  謝蘅被看穿心思,很有些煩躁的冷哼了聲:「不試!」

  柳襄:「喔。」

  沒過多久,重雲便牽著一匹比戰馬矮小些的馬回來了。

  柳襄看著重雲將謝蘅攙扶上馬後,翻身落在謝蘅身後,心頭便大約明白了什麼。

  她看得出來謝蘅對馬並不恐懼,甚至還有幾分喜歡,大概是因自小身子弱,才沒有學騎馬。

  重雲礙於謝蘅騎的並不快,柳襄一直保持著落後他們一步,大約過了三刻鐘,幾人才根據喬祐年給的地址找到了褚公羨的屋舍。

  褚公羨租賃的屋舍不大,只是間一進一出的院子,院子裡有一棵不知名的大樹,和一張簡約的石桌,一眼就能望到頭。

  重雲和柳襄將馬拴在樹上,點了火摺子將謝蘅護在中間打開了屋舍。

  進屋後,柳襄點亮屋中兩根蠟燭,遞給重雲一根,幾人開始分開尋找。

  屋舍中很簡陋,因刑部翻找幾次已經很有些凌亂,謝蘅和重雲往床榻邊搜,柳襄則去書案。

  誠如喬祐年所言,這裡已經被搜過幾次,幾乎尋不出什麼線索了,幾人找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

  「二表哥說過,刑部最初來時門上是有鎖的,且未有被撬過的痕跡。」柳襄若有所思道:「我方才已經檢查了幾扇窗戶,都沒有任何疑點。」

  門窗都是完好的,那麼銀票和裝城防圖的木盒子又是怎麼被放進來的。

  「若是被栽贓就一定會有疑點,否則,褚公羨就是兇手。」

  謝蘅淡聲說完,緩緩走至書架,順手敲了敲牆壁。

  實心的,沒有暗室。

  柳襄跟著他來到書架旁,謝蘅隨手拿了本書翻了翻,正當他要放回去時,被柳襄一把按住:「等等。」

  謝蘅盯著按在他手背上的那隻手,眼神頓時沉了下去:「放……」

  「這裡怎麼像是被打濕過?」

  柳襄舉著燭火靠近那本書道。

  謝蘅一愣,也仔細望去,果然書上方有很小的一角似乎被淋濕過。

  幾乎是同時,二人擡頭看向書架上方。

  柳襄鬆開謝蘅的手,墊起腳尖去拿最上頭那一排書,但怎麼都還差一點,就在這時,一隻手從她身後伸出來,取下外頭那本書,墨色的衣袖划過柳襄的手腕,淡淡的檀香頓時就縈繞在鼻尖。

  她微微愣了愣後,才收回手看向謝蘅手中的書。

  這一本書有一半是被打濕過的,且是偏書架裡頭的一側。

  謝蘅只看了一眼,便後退一步,道:「重雲,將書架挪開。」

  重雲將燭火遞給謝蘅上前去搬書架,柳襄也順手將燭火遞過去,謝蘅淡淡瞥她一眼,她又默默的收回,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二人合力將書架挪開,謝蘅舉起燭火上前,輕易便看到書架後面的牆有大片的污漬,像是淋過大雨乾涸後的痕跡,而靠牆上方的書幾乎是濕透過的。

  三人先後望向書架上方的屋頂。

  重云:「我上去看看。」

  不多時,重雲便返回,道:「瓦片是完好無損的,不可能漏雨,但因下過大雨看不出有沒有被挪動的痕跡。」

  謝蘅柳襄對視了一眼,又快速挪開。

  瓦片是完好的,書架卻被打濕了,這足矣說明上頭的瓦片曾經被挪動過,而近幾日,只有城防圖失竊那夜,下過雨。

  柳襄四下打量一眼後,提氣一躍而上。

  她在房樑上掏出火摺子仔細檢查了一番後,回到謝蘅身邊,拍了拍手道:「有大片被淋濕過的痕跡,還有一個腳印。」

  謝蘅挑眉道:「看來,褚公羨的確有很大可能是被冤枉的。」

  若奸細真與他是一路人,就不會從房頂進屋。

  柳襄心裡也鬆了口氣,但隨後皺眉道:「可為什麼是褚公羨?」

  謝蘅不緊不慢道:「兩個可能,一,他是意外入局,二,他們就是衝著他去的。」

  柳襄沉思片刻後,道:「意外不大可能。」

  「若褚公羨是被誣陷的他的口供便是真的,那麼也就證明柳爺爺確實是被人引到這裡的,如果是意外,他們沒必要這麼做。」

  謝蘅挑眉看了她一眼。

  腦子這會兒又轉的挺快了。

  「可我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做?為何偏偏要殺害柳爺爺嫁禍給他?」柳襄很有些不解道。

  謝蘅皺眉看著她。

  她察覺到他的視線,眨眨眼:「怎麼了?」

  謝蘅淡淡挪開目光:「沒什麼,只是發現你的腦子時靈時不靈。」

  柳襄:「……」

  他是在罵她吧?

  「褚公羨是怎麼進的喬……」

  「誰!」柳襄目光一凜,一把將謝蘅拽到身後。

  謝蘅被她拽的一個踉蹌,只還沒來得及發作,重雲就已拔劍追了出去。

  柳襄沒敢動,緊緊護在謝蘅身前。

  謝蘅遇刺無數,此時自然也反應了過來。

  他皺眉盯著捏住他手腕的那隻手,這一次不似上次有力,似乎是刻意放輕了力道。

  窗外很快就傳來了打鬥聲,柳襄仔細辨認後心神一松:「只來了一人。」

  謝蘅聞言擡眸看了眼窗外。

  只來了一人那就不是沖他來的,來殺他的都是成群結隊的。

  打鬥聲漸遠,柳襄拉著謝蘅便往外走:「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走。」

  謝蘅低頭看了眼手腕,到底是沒說什麼。

  走到院子,柳襄快速解開戰馬,朝謝蘅伸出手:「世子。」

  謝蘅皺眉看向一旁另一匹馬。

  柳襄意會到他的意思,解釋道:「這是戰馬,重雲騎不得。」

  謝蘅挑眉:「按律,我也騎不得。」

  「我在可以。」柳襄道。

  謝蘅心頭一滯,快速瞥了眼柳襄。

  黑夜中,那雙眸子依舊清澈明亮。

  「我不與你同騎。」謝蘅下巴微擡。

  柳襄四下看了眼,沒有察覺到危險,點頭答應:「嗯,我牽著馬。」

  謝蘅做最後的掙扎:「它真的乖嗎?」

  他聽聞寶馬都有些烈性且認主,這匹一看就不是尋常戰馬,他可經不起它一摔。

  柳襄忍著笑,點頭:「嗯,很乖。」

  像是印證柳襄的話般,馬兒偏頭溫和的碰了碰謝蘅。

  謝蘅眼睛亮了亮,這才不情不願的伸出了手。

  他因自小體弱沒能學騎射,更沒有碰過戰馬,所幸勝在腿長,借著柳襄的力道還算順利的上了馬背。

  但戰馬比尋常馬高處一截,初次坐在上頭免不得有幾分慌張。

  柳襄見他緊緊繃著唇,便出聲安撫道:「別怕,我牽著它。」

  謝蘅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本世子如何會怕。」

  柳襄輕輕喔了聲。

  謝蘅不滿意她這敷衍的態度,正要開口馬兒便往前走了一步,他下意識抓緊了鬃毛,這匹馬的脾氣也確實是好,被抓疼了也只是微微揚了揚脖子,輕輕嘶鳴了聲。

  謝蘅大約也意識到什麼忙將手放到了鐵環上,待走出幾步適應後,他問道:「它叫什麼?」

  柳襄答道:「叫雁歸,大雁的雁,歸來的歸。」

  謝蘅眼神微閃,快速的瞥了眼柳襄。

  今日月光還算好,他從上而下隱約能看清她半張臉,不同於京中其他姑娘的打扮,她時常高束著馬尾,今日用的是繁星銀髮冠,在月光下中似乎格外的亮眼。

  他知戰場刀劍無眼,但他從未真正見過,她自小長在邊關,隨父守城,應當是見多生離死別。

  雁歸,何嘗不是出征前美好的祝禱。

  狹窄的巷子中,他們在月光下緩緩往前走著。

  馬蹄聲輕而緩,好似是生怕驚著馬背上的人。

  柳襄不經意間往上瞥了眼,正好瞧見謝蘅伸手輕輕摸著鬃毛,還小心翼翼的撫了撫馬脖子,月光下,他那雙丹鳳眼中隱有光亮,比尋常柔和了很多。

  柳襄怕驚著他,只看了片刻就挪開視線,不動聲色的放慢了腳步。

  她想,或許他也曾羨慕過那些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吧。

  直到走出巷子,柳襄才仰頭問道:「方才世子想說什麼?」

  謝蘅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接著方才未盡的話道:「褚公羨可是因你進的喬家?」

  那日在客棧外若柳襄與褚公羨不相識,喬祐年不可能將玉佩給褚公羨。

  柳襄想了想,點頭:「嗯。」

  她知道二表哥雖然那時對褚公羨有好感,但贈其玉佩確實是有大半的原因是因為她與褚公羨相識。

  「褚公羨此次之禍有兩個原因,一是得罪了誰,二是擋了誰的道,他因你得到喬祐年的玉佩,後與喬相年關係甚好,想要除掉他就得挑撥他與你還有喬家的關係,讓你和喬家都不會出手相助。」謝蘅徐徐道:「他出身寒門,在京中沒有任何根基,只要你和喬相年不幫他,他此次必是在劫難逃。」

  柳襄驀地停住腳步,看向謝蘅艱難道:「如此,若沒有我,他們是不是就不會遭此劫難。」

  謝蘅垂眸看見了她眼中的水光,微微皺了皺眉頭,道:「就算沒有你,褚公羨進翰林院後,也一樣會與喬相年結識,互相欣賞,成為知己。」

  謝蘅頓了頓,道:「喬家不好下手,他們自然就盯上了老管家。」

  柳襄直愣愣看著謝蘅,半晌後她快速偏過頭,眼淚自臉頰滑落。

  她伸手抹了抹,繼續往前走著。

  若他推測的是正確的,那麼若沒有她與褚公羨相識,或許死的就不是柳爺爺了。

  謝蘅那話不過是安慰她罷了。

  「褚公羨才進翰林,會得罪誰,又會擋了誰的道?」柳襄聲音悶悶的道。

  謝蘅短暫的沉默後,道:「得罪誰我便不知了,若說擋了誰的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未及弱冠連中三元,又得喬家欣賞,且喬大爺如今已是太子太傅,喬相年將來多半是走父輩之路,那麼褚公羨的前路便是一片坦蕩。」

  當朝宰相年逾六十,而當年只是連中兩元,高中狀元時已過三十,而褚公羨未及弱冠連中三元,這樣的少年天才幾朝都出不了一個。

  褚公羨太過於耀眼了,既受萬眾矚目,自然也是無數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更會成為北廑暗探的重要目標。

  柳襄沉默著沒有吭聲。

  她明白謝蘅的意思,所以她也清楚,他們盯上柳爺爺恐怕不止是因為她與褚公羨的關係,還因為她本身。

  北廑視她為死敵,與她有關的人都會受她牽連。

  謝蘅瞥了眼低著頭氣息低沉的姑娘,眸光微微閃了閃後,道:「褚公羨確為當朝少年天才,也確會因此招來禍端,但這一切的錯都不在他己身,而是世道如此。」

  柳襄微微駐足,擡眸直直看向謝蘅。

  她清澈如水的眸中帶著隱隱的微光,謝蘅低眸對上她的眼,手無意識的攥緊馬背上的鐵環。

  許久後,柳襄朝他燦爛一笑,頰邊兩個酒窩若隱若現:「謝謝。」

  她知道他看似在說褚公羨,實則是在安慰她。

  她沒想到,矜傲如他竟也會安慰人。

  謝蘅被那抹笑晃了眼,偏過頭看向前方:「我又沒有在安慰你。」

  柳襄也不拆穿他,喔了聲後,問道:「那麼世子呢,北廑人為何要刺殺世子?」

  謝蘅沉默半晌不語。

  許久後,他才道:「大約是記恨我端了他們幾個窩點,所以不惜大費周章要置我於死地。」

  柳襄一愣:「世子為何要去招他們?」

  她覺得他還是挺惜命的,不可能無緣無故去招惹北廑人。

  謝蘅瞥她一眼,冷哼了聲:「本世子也挺後悔的,若早知道他們跟狗皮膏藥一樣,我肯定不招他們。」

  柳襄莫名其妙被他瞪了眼,心中不由暗暗思忖她方才又哪句話說錯了?

  「對了,上次在瓊林宴,你可有看見那二人的臉?」謝蘅突然話鋒一轉,道。

  柳襄想了想後,搖頭:「沒有看見。」

  她當時只看見兩道人影糾纏在一起,便嚇的趕緊躲起來了。

  謝蘅本也沒報多大希望,聞言便道:「還有其他什麼特徵嗎?」

  柳襄仔細回憶後,仍是搖頭:「沒有。」

  她哪裡見過那樣的場面,壓根不敢多看一眼。

  「世子問這作甚,莫非那二人有何問題?」

  謝蘅本不願意多說,但如今他們都奉密旨調查此案,這些東西便都成了線索,於是,他徐徐道:「最初時,我聽見他們在交換什麼東西。」

  柳襄一愣:「什麼東西?」

  「不知道。」

  謝蘅道:「我只聽見那女子說這次的情報價值很高,會將報酬放在老地方。」

  柳襄頓時就想到了什麼,驚愕道:「會不會就是……城防圖?」

  謝蘅也有此猜測,點頭:「或許。」

  他也是在聽說城防圖失竊後猜到這兩者可能有所關聯。

  柳襄略有些懊惱的皺了皺眉,早知如此當初就寧願與他交手,若是瞧見了那人是誰,這案子就有了很大的進展。

  「若你瞧清他是誰,恐怕活不到現在。」

  謝蘅看穿她的想法,淡淡道。

  那人只是對他有所懷疑就追殺了他半月,若是被柳襄看清了臉,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血洗將軍府。

  「世子有懷疑的人嗎?」柳襄並不知謝蘅為她擋過一次劫難,喔了聲,又道。

  「有幾個。」

  謝蘅一一念了一遍,道:「這是那日在我之前回宴會的人,並不能完全確定那個人就在這其中,但他們都有疑點,得一一查。」

  柳襄苦著臉嘆了口氣。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底蘊深,想要調查他們的底細何其艱難。

  「雲麾將軍怕了?」

  謝蘅看著她緊皺在一起的眉頭,挑眉道。

  柳襄仰頭看向他,眨眨眼:「世子都不怕,我有甚好怕的。」

  謝蘅冷嗤一聲,別過頭去。

  若她不再覬覦他,或許,他能勉強接受與她合作。

  至於她的那些桃花,他可以忍一忍,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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