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夜風在窗外呼嘯著，賀寒收緊了手，將葉梵抱得更緊了一點。

  這麼多年，他想好好地給她一個擁抱。

  葉梵能感覺得到，他身上源源不斷的溫度。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連說話的空隙也沒有。這裡沉默極了。

  這麼多年來，葉梵第一次覺得賀寒很真實。

  她再也不用看著郵件，隔著屏幕去幻想H的身份。

  

  同樣，演奏結束站在舞台上的時候，她不用望著觀眾席去尋找H是否會來。

  葉梵想起了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賀寒時的場景。

  她是一個替身演員，而賀寒是和她對戲的人。

  他們從一開始的陌生，到後來的不斷接近。又因為嘟嘟將兩個人聯繫到一起。

  賀寒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她的身份的？

  眼前的賀寒和回憶中的H重疊在一起。

  葉梵現在只知道，以後的日子裡，她希望能一直陪在賀寒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走廊里很安靜。

  兩個人什麼都沒有解釋。

  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似乎也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過了一會，有人過來了。

  他們兩人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聲音停頓了一下，那人大概是愣住了，隨即腳步聲漸遠。

  葉梵身體一僵，猜測到後面那人的身份，她張了張嘴：「那個……」

  賀寒聽見她的聲音悶悶地從懷中傳來，帶著一絲閃躲的慌亂：「戴近山也到醫院了。」

  賀寒一怔：「……」

  他鬆開了手，葉梵擡起頭來，兩人的目光撞上。

  賀寒看見葉梵發紅的耳根，臉頰上也泛著紅，他不由得唇角一彎。葉梵立即移開了視線，抿著唇不講話。

  他們站在手術室門口，距離拉遠。

  等到戴近山再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他擡了擡眉，走了過來。

  剛才不想打擾到賀寒和葉梵，所以戴近山才離開的，沒想到他們這麼欲蓋彌彰。

  戴近山掃了一眼兩人：「你們……」

  賀寒和葉梵很有默契，同時看了過來，結果，兩人的視線不小心對上，又很快挪開。

  戴近山咳嗽了一聲，不去追問。他心裡已經有了底，這兩個人一定談戀愛了。他還是很敏銳的，這裡的氛圍這麼曖昧。

  但還是先把眼前狗仔的事情解決吧。

  「我有個大學同學在這做醫生，他的車停在醫院裡。」戴近山說，「到時候葉梵你坐他的車離開，狗仔就不會拍你了。」

  葉梵點頭：「好。」

  戴近山轉而問賀寒：「關睿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賀寒沉聲開口，「但是等他手術結束後，還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賀寒又恢復了先前那種冷冽的模樣，但戴近山能看出，這是他入行以來情緒最放鬆的時候了。

  戴近山：「關睿住院，你的行程只能交給別人去處理了。」

  葉梵沉默了會，開口：「還好那些新聞報導是假的，你和關睿都沒有大礙。」

  那些媒體不了解真實情況，就用最誇張的標題去吸引網友。

  賀寒似笑非笑：「所以你看了新聞就趕過來？」

  葉梵沒看賀寒，也沒回答，她把頭轉向一邊，不再望過來。

  戴近山又是一聲咳嗽，在他面前，這兩個人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影響。

  關睿的手術很成功，他還會住院一段時間，等到完全康復，就可以出院了。

  凌晨的時候，戴近山的醫生朋友把葉梵送出了醫院。

  她在公司樓下換了車以後，才回到家裡。

  ……

  唐錦在餐廳碰到葉梵和簡蘭的時候，心裡就存了心思。這幾天接連著幾場比賽，唐錦無法抽出時間來處理這件事。

  現在比賽一結束，她立即採取了行動。

  唐錦不是唐家人這件事只有唐錦一人知道，為了不走漏任何風聲，唐錦不可能把調查葉梵的事情交給助理處理。

  唐錦費了點功夫找了一家私家偵探所，她打電話時故意改變了聲音，讓那人幫她調查葉梵的家人。

  這天，唐錦正在化妝間裡化著妝，接下來她要去參加一個GG的拍攝。唐錦坐在化妝鏡前，她閉著眼睛，化妝師正在給她仔細地上妝。

  唐錦放在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助理趕緊過去拿起手機：「是個陌生的號碼。」

  此時，唐錦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向助理：「你別接那通電話。」唐錦的聲音還帶著絲急切。

  化妝師輕聲地啊了一聲，因為唐錦的轉頭，口紅一滑，畫到了嘴唇外面。

  「妝花了。」

  唐錦平時最注重自己的長相，現在妝花了她居然也沒在意，反倒是快速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了助理面前。

  她一把奪過手機，手機鈴聲恰好在此刻停了。

  唐錦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未接來電，聲音帶著怒氣：「以後我的手機你都拿給我，不要私自接，不然你就立即給我走人。」

  上次的助理讓簡蘭和葉梵陰差陽錯地見面了，唐錦轉頭就把那人炒了。

  唐錦拿起包，帶上墨鏡，走向門口。

  助理趕緊叫住她：「GG的拍攝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次的GG商很嚴苛，要是唐錦遲到，他們很有可能會取消合作。

  唐錦被攔，沒好氣地開口：「你不會把今天的拍攝延後嗎？就告訴他們我身體不舒服。」

  唐錦說完，理也沒理他們的反應，立即走出了化妝間。剩下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唐錦走出化妝間的時候，葉梵剛好從她隔壁的休息室走出。

  葉梵在這裡恰好也有一個GG的拍攝，唐錦神色匆匆地從她面前經過，卻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她。

  葉梵略眯了眯眼，她看著唐錦穿過走廊，停在了電梯前。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唐錦頻頻低頭查看手機，好像在等一個重要的電話。剛才葉梵聽到工作人員的聊天。

  他們說唐錦今天有拍攝，那麼唐錦為什麼會突然離開。

  葉梵的視線在唐錦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直到唐錦走進電梯，她才收回了目光。唐錦這副樣子，一定有問題。

  葉梵留了心眼，準備開始留意唐錦接下來的舉動。

  而唐錦根本沒有察覺到葉梵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她不想引起別人注意，一路低著頭，走到了停車場。

  直到坐進車內，她才打通了那個未接電話。沒響幾聲，電話那頭就有人接了起來。

  「怎麼樣？查到葉梵的家人了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葉梵的生父早年進了監獄，現在已經去世了，家裡還有一個妹妹，正在讀大學。」

  「據我的調查，從很早以前，她家裡的全部開支都是由葉梵一人負責。」

  唐錦越聽心裡就越不舒服：「告訴我葉梵家裡的地址。」

  那人並沒有調查出葉梵現在的住所，不過唐錦本來要找的人就是聶微如。那人開口：「我把地址發給你。」

  唐錦掛了電話，幾秒後，手機振動了兩聲，聶微如的地址發到了唐錦的手機里。

  唐錦眸色一沉，她踩下了油門，朝著聶微如家駛去。

  唐錦連闖了幾個紅燈，車子一路疾馳，最後停在了聶微如家附近。她怕被發現，沒敢停得太近。

  聶微如的家在三樓，但是唐錦不可能下車查看。她只是等在樓下，看看會不會等到聶微如的出現。

  在等的過程中，唐錦放在車座上的手機一個勁地響個不停，她的經紀人接連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

  唐錦極不耐煩，一一把它按掉，最後她乾脆直接把經紀人的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車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唐錦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卻根本沒見到聶微如的身影。唐錦向來不是有耐心的人，她的忍耐度已經快達到崩潰的邊緣。

  她點開手機里的相冊，裡面有私家偵探給她發來聶微如的照片。

  唐錦手指在照片上點著，但她的眼底根本沒有一絲和親媽重逢的喜悅，她此時的眼神卻像是淬了毒一樣。

  聶微如要是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親生女兒唐錦，看待她的眼神猶如看垃圾一般，是覺得心碎，還是慶幸唐錦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性子。

  在面對任何事情的時候，唐錦都不會心軟。

  唐錦剛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下一秒，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後視鏡上。不遠處，一對母女從街道盡頭，朝著這裡走來。

  唐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握緊了手上的手機。

  那對母女恰好是聶微如和葉栗。

  唐錦下意識拉高了衣服的領子，還帶上了墨鏡，將自己的臉遮擋住。她不想讓人發現她的存在，特別是聶微如。

  因為聶微如可能是唯一知情的人。

  唐錦想著，在葉梵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葉梵看她的眼神，就和陌生人一樣，所以葉梵不可能知道兩人掉包的事情，但是聶微如就不同了。

  根據私家偵探的調查，聶微如對待葉梵和葉栗的態度相差很大，要是她沒有猜錯的話，她和葉梵身份對調一事不是意外，聶微如應該就是這件事情的主謀。

  隨著聶微如一步步地走來，唐錦的手心都滲出汗來。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唐錦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聶微如應該是和葉栗一起去了超市，她們的手上提著滿滿兩袋的東西，葉栗一臉的不情願。

  唐錦發現她和聶微如長得並不像，但是當她的視線落在葉栗的臉上時，她真切地意識到，她和葉栗的確是一對姐妹。

  她們五官的差距不大，稍作打扮後，兩人幾乎就像是一對雙胞胎。

  就像唐錦能看出她和葉栗的相似，她同樣能看出葉梵和簡蘭更像是一對母女。

  果然，血緣關係是騙不了人的。

  聶微如和葉栗經過唐錦的車子外頭，唐錦迅速轉過了頭。下一秒，她察覺出車外有人停了下來，和她近在咫尺。

  唐錦一慌，心臟狂跳了起來，雙手緊握成拳，尖銳的指甲差點就嵌進了她的手心。

  「停下來幹什麼？」聶微如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葉栗開了口：「我就是覺得這輛車子有點眼熟。」葉栗是唐錦的忠實黑粉，她看到過唐錦開過這輛車子，但是一時沒想起來。

  聶微如催促道：「快點上樓，東西太重。」

  葉栗眯著眼仔細看了看車內，想要看清車裡坐著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在聶微如的不斷催促下，她依依不捨地收回了視線，跟著聶微如上了樓。

  唐錦等她們一離開，迅速地踩下了油門，車子立即駛離。

  葉栗慢悠悠地跟在聶微如後面，她總覺得剛才的那輛車子在哪裡見過。剛走到樓下，葉栗眼睛一亮，趕緊叫住了聶微如。

  「我想起來了，唐錦開過那輛車。」

  葉栗立即回頭張望，發現剛才的那輛車子已經不見了。

  而聽到葉栗說話的聶微如，臉色瞬間一沉，語氣卻帶了點慌亂：「什麼唐錦，她那樣的人怎麼會到我們這邊來。」

  葉栗嘟嘟囔囔了幾句：「你不是唐錦的忠實粉絲嗎？唐錦來了，你不是應該高興才對。」

  聶微如馬上轉移話題：「少說些有的沒的，我要回家了。」說完，聶微如加快了腳步，把葉栗甩在了身後。

  唐錦緊握著方向盤，一路開著車，渾身緊繃著。直到駛遠了，她才猛地踩下了剎車。

  刺啦一聲響，唐錦的車子停在了路邊，她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盡了，一下子癱在了駕駛座上。

  唐錦這才拿下了墨鏡，拉低了衣領。而她眼底的慌亂依舊沒有散去。

  怪不得，在她第一眼看到葉梵的時候，她就對葉梵心生不喜。原來葉梵會是那個奪走她一切的人。

  葉梵就是她的克星。

  葉梵剛進娛樂圈沒多久，就一點點搶走她的風頭，處處和她作對。現在，葉梵還和簡蘭搭上了線。

  唐錦在看到聶微如的一剎那，就立即做出了決定，她絕對會把這個身世的秘密隱藏得好好的，她永遠也不要成為葉家的孩子。

  葉梵已經消失了這麼多年，她為什麼要突然出現，好好地留在那個殘缺的家庭不好嗎？

  唐錦無法想像自己失去現在的的生活。她稍稍冷靜下來後，才開車重新回到了拍攝現場。

  這時，葉梵已經完成了GG的拍攝，她回化妝間卸了妝。等葉梵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看到唐錦的新助理站在走廊邊上。

  助理正在打著電話，似乎在和別人道歉。在他隱約的話語中，葉梵聽出唐錦還沒有回來。

  葉梵微微皺了皺眉，轉身走向電梯。電梯正在往上，層數一層層地上升，叮噹一聲，電梯門在葉梵的面前緩緩打開。

  葉梵臉色一凝，電梯裡站著的人正是唐錦。

  唐錦在看到葉梵的一瞬間，原本平靜下來的神色頓時慌了。葉梵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她對上葉梵那雙似乎能夠看透她的眼睛。

  那雙和簡蘭極為相似的眼睛，仿佛在無聲地說著，她就是個冒牌貨。

  唐錦慌亂的神情過於明顯，甚至還躲避著葉梵的眼神。儘管唐錦很快就走出了電梯，但還是被葉梵清楚地看見。

  唐錦看到她的時候這麼慌張，那麼唐錦暗地裡在做的事情一定和她有關。

  葉梵神色淡淡地走進電梯，電梯門緩緩合上，唐錦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葉梵冷笑了一聲，看來她得抽空去一趟聶微如的家裡了。

  葉梵回到家後，已經是下午了，嘟嘟非要纏著她和她一起睡午覺。葉梵對嘟嘟這樣的要求自然是百般答應的。

  葉梵聽著嘟嘟綿長的呼吸聲，也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

  直到葉梵感覺到一個小腦袋在她的脖子處拱啊拱的，她才睜開了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嘟嘟鑽到了她的胳膊里，他滾燙的小身子緊貼在她的懷裡。

  「媽媽。」嘟嘟剛睡醒，整個人都帶著熱氣，就像一個時刻溫暖著別人的小太陽。

  葉梵手臂環住嘟嘟的身子，把葉鐸小寶貝圈進懷裡。嘟嘟睡得小臉紅撲撲的，葉梵輕輕地捏了幾下，像軟綿綿的蛋糕。

  「媽媽，早上爸爸來了。」嘟嘟奶聲奶氣地開口，貼在葉梵的耳邊說道。他很盡職盡責地和葉梵播報賀寒的動態。

  葉梵原本還在捏著嘟嘟的小臉蛋，嘟嘟的話一落，她的動作一僵。

  嘟嘟沒察覺出葉梵的異樣，仍舊自顧自地說著，他掰著自己的手指，一個個給葉梵數著：「爸爸先陪嘟嘟玩了小汽車，然後還給嘟嘟講了故事……」

  嘟嘟把賀寒做的事情列舉給葉梵聽，說完後，他還用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葉梵，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媽媽，上次你問爸爸的事情，嘟嘟全部都和你說哦。」

  葉梵無奈地扶額，她又不能打擊嘟嘟的熱情：「那媽媽謝謝嘟嘟了。」

  嘟嘟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沒關係，以後嘟嘟還會幫你看著爸爸的。」

  下一秒，嘟嘟壓低了聲音，做了噤聲的手勢：「嘟嘟很小心，沒有讓爸爸發現。」

  緊接著，嘟嘟又補上一句：「爸爸沒有發現媽媽喜歡他。」嘟嘟看上去就是一個合格的小間諜。

  葉梵的呼吸一滯，嘟嘟還真是個坑媽的小能手。

  不過嘟嘟並不清楚，賀寒和葉梵兩人之間的複雜關係。

  葉梵不需要和嘟嘟解釋，她和賀寒只要給嘟嘟一個幸福的生活，讓嘟嘟每天都這樣開心就好了。

  大門那邊有了動靜，有人在外面開了門。葉梵和嘟嘟出了房間，兩人同時看了過去，賀寒走了進來。

  嘟嘟興奮地跑過去，一下子抱住賀寒的腿，仰頭看他：「爸爸來了。」

  賀寒寵溺地摸了摸嘟嘟的頭，再看向葉梵：「你們在聊什麼？」

  嘟嘟搖頭，葉梵也搖頭。兩個人明顯有些心虛，特別是在賀寒面前。

  賀寒挑了挑眉，他沒有問葉梵，反而是扭頭看向嘟嘟：「嘟嘟，你和媽媽剛才提到了我？」

  嘟嘟的小胖身子站得筆直：「嘟嘟沒有！」

  他一臉正直，正因為如此，更加顯得話里有問題。

  葉梵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兒子啊，你根本就不適合撒謊。

  看著挺直背的小胖墩，賀寒沒忍住，彎唇笑了。

  既然嘟嘟這麼認真地遮掩，賀寒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賀寒沒有再問，他對上葉梵的眼睛。

  「狗仔之前跟了我很久，他們這麼快就發現了我的新車。」因為這件事，賀寒也擔心葉梵這邊的情況。

  賀寒冷峻的聲線落下：「你和嘟嘟住在這裡，很有可能會被狗仔發現。」

  葉梵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嗯。」

  她也一直在考慮這件事。媒體怎麼說她都無所謂，但嘟嘟是最重要的。

  「我已經給我們三個買了新的房子，嘟嘟的東西也都準備齊全了。」賀寒試探著問，「要不要住過來？」

  葉梵一愣，不由自主地，一股熱意騰的一下爬上臉頰。

  嘟嘟在旁邊補了一刀：「媽媽，你的臉又紅了。」

  他的童言童語揭露了葉梵的秘密。

  葉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