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捉蟲)
2024-08-16 21:33:01
作者: 栗舟
第 76 章(捉蟲)
年味兒正濃,這幾日本是一年中最喜慶、最叫人愉悅的日子,然而齊府上空卻一直陰雲密布。
齊家的下人一連幾日都戰戰兢兢小心伺候著,生怕一個不察便觸了主家的霉頭,惹來一頓責罰。
要是真細數起來,怕是從大小姐前幾日寄信來的那日開始的。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前幾日明明還好好的。且府里人都傳說大小姐那信上分明寫自己又得了一個大胖小子,開春便要辦滿月酒,請老爺、夫人和少爺一齊去東都赴宴呢。
這本是多大的好事啊,可怎麼老爺和夫人知道後卻不高興起來了?
家中的下人不知內情,都一頭霧水,可唯有齊盛明白。
爹娘之所以如此氣惱皆因大姐來的這封信竟讓他們發現,原來先前齊家派人送去東都的信一封都未能到大姐手中,全在途中被人攔下了!
前次他被那臭婆娘命人打了九十大板,第二日爹就寫了封信打算將這事兒告知大姐,想讓大姐請姐夫出面,狠狠向那姓林的狗官施壓,若是能想法子讓他丟官才好。
可誰知,信寄出了十幾日,他們都未曾收到回音。
彼時爹娘還生出許多猜測,一度懷疑是否是大姐失寵於姐夫,如今生活艱難了起來,自顧不暇,所以才未曾收到那封信。
為大姐牽腸掛肚、提心弔膽了許久。
於是,情急之下,爹娘一連寫了近十封信件命人帶去東都。每每還都不忘囑咐,一定要交到府尹府上齊小娘子手中。
然而兩個多月過去,這些信最後卻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杳無音訊。
後來,爹娘乾脆不再托信客去送,而是派了家中做事沉穩的家僕親自去東都。想著即便見不到人,也能順帶打問一下大姐的情況。
然而,派出去的家僕已啟程半月有餘了,卻遲遲未歸。想來也是被那些人絆住在了路上,才遲遲未到東都。
而直至如今這封家信送來,信中大姐只說了小外甥出生之事,絲毫未有半句關於他先前被縣衙的人懲處了的話。
可大姐一向最是疼愛他這個胞弟,若是知道出了這樣的事,又怎會不聞不問,裝聾作啞?
且大姐在信中末尾還說了一句「數月未聞家中音訊,恭叩父親母親慈安」,他們這才突然驚覺,恐怕是有人將所有從齊家送出的信都截下了。那些信竟一封都沒送進大姐手中!
而整個儀封能有如此手筆,又有做此事之動機的人怕是只有林殊那個狗官了!
這封信想來也是那狗官手底下的人疏忽了,只一心知道要截齊家送出去的,卻不知道要攔外頭送來齊家的,這才能讓他們發覺。
否則恐怕他們至今都還不能知道這其中的緣故。
「老爺,這到底該如何是好?信送不出去,大姐兒沒法子知道家裡的事兒,又如何請大人替咱們做主啊?況且、況且信都出不去,就更別說人了,我還想見見我那小外孫吶……」齊夫人手中拈著帕子哭哭啼啼,一臉急色。
她已多年未見這個女兒了,上次見還是六年前大外孫子滿月後,大姐兒的帶著孩子回來看他們。
如今好不容易又盼來了這個外孫,等來這個機會能去東都見一見,她如何甘心不去?
被她這麼一哭,齊員外本就難看的臉色愈發陰沉,眉宇間滿是焦躁。
「行了,別哭了!哭有什麼用?還不如想想法子!」
齊夫人不服氣地想要辯駁:「我這不也是擔心……」
話音未落,外頭突傳來一道輕快的嗓音:「爹娘,你們先別擔心,今日我在外頭撿了個人回來,想來能派上用場!」
「哦?」
聽見兒子的聲音,齊員外和齊夫人齊齊朝門外望去。
齊夫人甚至「騰」地一下站起身,快步向前走了幾步,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齊盛才走上前來,便一手抄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對著壺嘴喝了起來。
齊員外和齊夫人臉上卻絲毫不見半分惱意。
他將一壺水飲盡,「砰」地一聲又放回了桌上。
齊員外見此,問:「盛兒,你說的那人是個什麼人?」
「爹,你還記得那開鋪子的臭丫頭嗎?」
「自然記得,你被打那九十大板,就是拜那臭丫頭所賜!」
「我今日在外頭遇上了那臭丫頭的四叔,見他快要凍死在外面,就給撿回來了。」
齊員外皺起眉:「她四叔?那你將這人帶回來做什麼?莫不是要用這個來要挾她和林殊那狗官,讓他放咱們一家出城?」
齊盛聞言冷嗤一聲:「呵,爹,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手底下有個人,經常去老賀他那賭坊,說前幾日就是這姜濤,在賭坊欠了八十兩銀子,說要拿家裡幾個侄女去還債,他當時親眼見著這人叫賭坊的人揍了一頓扔出來的,在街上就將他認出來了。如今我看他流落街頭,八成是這事兒叫家裡人知道了,如今被趕出家門沒地兒可去了。如此一來,他跟那臭丫頭就是仇人啊!」
齊盛猜的不錯,姜濤確實是讓姜家人趕出來、無處可去了。
那事兒發生之後,他就一直在外頭東躲西藏,趁事情還沒鬧得人盡皆知,趕緊從同窗那裡借來了一點錢,也算能勉強度日。
後來他又偷偷回過村里,聽人說這事兒已經了了,好像是姜家不知從哪裡弄來了那麼多錢將這窟窿給補上了。
他一聽便想知道是家裡人去找他那做了秀才娘子的侄女借來的,就是也不知道她怎麼肯給。
其實當初,他也曾告訴賭坊的人叫他們去找那丫頭要錢。但不知是怎麼回事,那賭坊的人竟一番盤問,在得知那丫頭是外嫁女之後說他們只管他家裡人要錢,外嫁女已算是別家的人了,不行。
他如今回想起來還納悶為何這賭坊的人怎麼這樣奇怪,要債還分什麼外嫁女不外嫁女的。
他也不是沒想過偷偷去鎮上找那丫頭要錢,可不知怎麼回事,那賭坊的人竟時常在她家那一帶出沒。
他守了幾日,怕被發現行蹤,遲遲不敢上前叫門,只好在一處乞丐窩待了一段日子,直至身上分文不剩。
他又不會說那些吉祥話、耍那些把戲去乞討,更不敢拋頭露面地沿街去乞討,便只好腆著臉回家去。
回家聽說危機已經解除,他大喜。本以為回去跟爹娘和三哥認錯一番,這事兒也就揭過去了。
可不曾想,他竟連家門都未能進得去。
爹娘和媳婦兒都不願意見他,他爹更隔著門說要跟他斷絕關係。
三哥也不曾露面,三嫂嫂那個潑婦竟抄起傢伙將他趕出了兩條街,揚言他若是再敢回去,便直接告上縣衙,告他去賭不說還要賣她女兒。
他便再也不敢回去了,最後落到如今這個境地,險些凍餓至死。
「仇人?」聽完齊盛的話,齊員外愈發不解,「既是仇人,那想必更不會關心他的死活,那你還這人抓回來有什麼用?」
「爹,我可不是將他抓回來的,我是將他『救回來』的……」齊盛意味深長的道。
「這……」
齊員外沉吟半晌,又忽而擡眸。
他眼神一亮,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是想用他去對付那臭丫頭?可是已經有主意了?」
齊盛頷首:「有是有,但計劃得還不周詳。這事兒還得等他醒了,再好好跟他說說。」
「那你先跟爹說說,你究竟是何打算?」
齊盛眸光微閃,並未急著開口,反而忽然轉了話頭問:「爹,有一件事不知你有沒有想過?那臭丫頭本就是一個普通的鄉野村婦,怎的卻突然有能耐在鎮上開起了鋪子?且那日我想要收拾她時,那狗官的臭婆娘來得竟那樣著急,好似出事兒的是她親閨女似的,為此還不惜同咱家撕破臉面,也要替那丫頭出口氣。這些,你都不覺得奇怪嗎?」
齊員外一怔,有些錯愕地擡眸。
那先前倒是未能想得這麼仔細。
可盛兒這麼一說,他也覺得奇怪。
是啊,若不是那臭丫頭沾親帶故,那婆娘又會如此維護?
「莫不是……那丫頭是他夫婦二人流落在外的閨女?還是……」
他頓了頓,順著腦海中的那條線這麼捋下去,卻在這一刻突然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那雙小眼睛,語調情不自禁高了三分,驚奇地問:「……是那婆娘同旁人私通生的?」
「這感情好啊,若是如此那咱們便能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倒是能叫林殊那狗東西顏面掃地不說,那臭婆娘更是沒什麼好果子吃!」
「好啊!太好了,太好了!」
齊員外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仿佛已經篤定阿芸就是林夫人的私生女了一般。
他緊縮的眉頭舒展開來,滿臉喜色,心情舒暢地笑了起來。
然而,不過眨眼功夫,他便又冷靜了下來,說:「兒子,那你可曾查過那臭丫頭的身世?她家中都有什麼人?又是何事開始與那婆娘見面的?」
齊盛無奈搖頭:「爹,我已差人問過,聽說那丫頭自小和她爹相依為命,沒人見過她娘,且聽說他們父女倆一直不受姜家人待見。至於第一次和那婆娘相見……這倒是查不出了。」
齊員外嘴角愈發上揚,只是還沒等他說話,齊盛便突然皺眉道:「爹,我覺得雖可以叫姜濤做偽證,說那婆娘與那臭丫頭的爹私通。但咱們手中畢竟沒有證據,僅靠姜濤一人的證詞,怕是不足以取信。」
「況且,你忘了咱們是要幹什麼的了嗎?若是按你想的這般行事,怕也只能叫林家丟盡顏面,可如此一來,萬一叫那狗官查到這事兒背後有咱們的手筆,恐怕他會更加報復咱們啊。」
齊員外一聽,疑惑道:「盛兒,難不成你想的主意不是這個?那你說說,你究竟是怎麼謀劃的?」
「爹,咱們先前不是決定要找姐夫幫忙的嗎?所以當務之急,是要讓林殊那狗官騰不出手來管咱的事兒,如此一來咱們不就能趁機去東都了麼?我覺得,不如……讓姜濤去告他!」
「告……告誰?」齊員外一時有些懵住了。
齊盛卻不以為意地笑起來,眸底似纏著一層黑霧,眼神陰翳,慢條斯理地道:「自然是……告林殊那狗官。
齊盛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青出於藍」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