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024-08-16 21:10:22 作者: 輕黯

  大年三十,街道四處張燈結彩,整個C市都沉浸在一派喜氣中,家家戶戶均是一旦熱鬧景象,唯獨許意濃家例外。

  雖然今年沒有在奶奶家吃年夜飯,但老許為了修補家族裂縫,特意把年夜飯安排在了當地最有名的酒店,特大包廂內,所有人都戴著偽善的面具,笑意盈盈,包括吳老師,他們用實際行動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虛偽,也將大人世界裡的金魚三秒記憶展現得淋漓盡致,那股無由而來的悶仄感讓許意濃坐立難安,很不舒服。

  快開席時,奶奶被老許接來了,許意濃象徵性地站起來叫了聲奶奶,那頭卻沒任何響應,老許用眼神暗示她過來攙扶老太太,許意濃站著沒動,甚至都沒挪一下腳,老太太就一邊被兒子摻著,一邊自己拄著拐杖坐了下來,吳老師好歹場面人,斟了一杯茶親手遞送到老太太手邊,「媽,您喝茶。」算是給上次的事低了個頭。

  老太太卻沒接,她坐著,拐杖撐地,雙手緊握著把頭,只看自家兒子瞧都沒瞧吳老師,「我呀,今兒個來,全看在我兒子面上。」

  言外之意,在場的只要是個人都能聽懂。

  你看,縫裂了就是裂了,你沒有鬼斧神工將它撫平到復舊如初。

  但令人佩服的是,這話都沒讓吳老師臉上的笑意減半分,她像個沒事人,作為今天的女主人,照常熱情張羅大家坐下吃飯。

  許意濃不明白,要強的吳老師為何最終選擇了隱忍,也不明白父親為何總是選擇息事寧人,或許是為了這個家,或許是大人的世界她不懂,但她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婚姻的兩敗俱傷與疲乏困頓,她暗自發誓,自己永遠不要像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也絕對不會重蹈覆轍地走他們的路。

  在她當前的認知里,婚姻應該是兩個人的相互包容,理解,扶持,進退與共,而不是一味退縮與委曲求全,同時它也應該神聖且美好的,否則就是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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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頓飯,坐如針氈,味同嚼蠟,難以下咽。

  許意濃像個沒感情的木偶,耳邊被大人們的嗡嗡嗡聲鬧個不停,期間她時不時地擡手按一下手機鍵盤,看看屏幕上的時間,明明覺得過去很久了,可上面顯示的只過去五分鐘讓她頓時又如臨深淵,仰著頭只能祈盼時間過快點。

  忽的,手機屏幕自動一亮,有一條簡訊進來了,發件人顯示著江晉兩個字。

  許意濃奇怪他這個時候為什麼會給她發來簡訊,打開一看,只有四個字。

  【新年快樂】

  許意濃下意識地想回個謝謝,但謝字的拼音打了一半她動作驟然停止,約摸過了十秒,手機屏幕黯淡了下去,她按了刪除,把輸入框裡的拼音清除,終是什麼都沒發。

  大人們還在講有的沒的,坐在主座的奶奶始終沒拿正眼對她,許意濃也懶得理她,為了不相看兩生厭,也為了把老許這頓煞費苦心的團圓飯進行下去,許意濃選擇打開手機網頁隨意瀏覽著新聞來屏蔽一切,網絡上已經在進行春晚倒計時了,今年的春晚還請了幾個重量級明星,網友討論紛紛,但她毫無興趣。

  刷了會兒網,她又收到幾條初中同學的問候簡訊,一看就是群發的那種,她一一回了【謝謝,同樂同樂】又挑選了幾條改改湊湊,準備發給集訓時住一起的室友,高中里也就跟她們關係還不錯了,當然,除了曹縈縈。

  打開通訊錄,首映眼帘是那置頂的那個「重要聯繫人」,許意濃指尖一頓,突然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幹嘛的,而是在「王驍歧」三個字上按了按發送簡訊這個選項,她把剛才複製的祝福簡訊粘貼到了對話框,可看看又覺得太長了,刪刪減減,最後也只剩下光禿禿的四個字【新年快樂】

  她手放到發送鍵的時候,突然有種心跳到嗓子眼的感覺,那種急切又膽怯的矛盾感在她體內來回拉扯,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連母親在旁連叫她兩聲都沒聽見。

  「濃濃,濃濃。」

  吳老師見她心不在焉低頭全程盯著手機看,叫她也無動於衷,只能在桌下輕輕用腳碰了一下她,許意濃這才擡頭看了母親一眼。

  吳老師側了側身小聲叮囑,「你別光顧著看手機,今天既然來了,做戲也要做出點樣子,一會兒站起來給大家敬敬酒,可別讓我跟你爸今天擺這宴到頭來卻做了無用功。」

  許意濃聽得頭皮發麻,她沒吭聲,吳老師只當是自己聲音太小她沒聽清,又湊近些靠了靠,「我跟你說話呢,聽到沒有?」

  許意濃向來這種曲意逢迎的場合,更做不來他們惺惺作態的那套,她今天能來,已經做出了最大的忍讓。

  吳老師見她仍不發一言,將手中的筷子不輕不重地一擱,她輕嘖了一聲,「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犟呢?」

  許意濃就是死活不說話,用沉默做著抵抗,她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吳老師若再逼她一下,她直接起身就走人。

  好在吳老師嘮叨了幾句沒再強迫她了,只在人聲嘈雜起來的時候暗自嘆氣。

  這段突如其來的小插曲也擾亂了許意濃的心緒,她在吳老師的嘆聲中聽到了諸多情緒,興許她身為母親,身為妻子,本意也並不是如此,只是她不能像她那樣能拿還是孩子的藉口作為擋箭牌,說不干就不干。

  許意濃遲暮地垂下眸,替母親委屈,也為她悲哀,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能感同身受的,設身處地的想,她只是不能隨心所欲地做自己罷了。

  心底本就惴惴不安的情愫也因此被無限放大,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那個未發送的【新年快樂】界面上,頂上收件人「王驍歧」三個字一觸碰到鍵盤就明亮了起來,像太陽般直射進她眸底,灼熱了眼角,可她此刻卻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再也沒有勇氣按下那個發送鍵了,最終她將這條簡訊放進了存稿箱,讓它成為了一條永遠不會被發送出去的簡訊。

  她收起手機,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那個她想逃避,目前為止卻還沒有能力完全脫離的灰色地帶。

  #

  這是王驍歧在C市過的第二個除夕夜,只有他跟奶奶,王驍歧本意叫些外賣,可奶奶堅持要自己下廚,說自己做的菜才有年味,他拗不過老太太,只得按照她的吩咐去超市買菜。

  整座城市流光溢彩,眾生芸芸,鞭炮聲,歡笑聲,聲聲入耳,他從超市出來時天色已趨近傍晚,一道晚霞如螢橘色的貝母亮片泛在一角,像一幅色彩分明的油畫淬在人的瞳孔中,只是王驍歧知道,很快它就會被黑夜吞噬而消散了。

  釅黑闌夕,空氣一如既往的涼颼颼,吹過他的臉頰,也弄亂了他的髮絲,前幾分鐘還熱鬧的街道逐漸變得蕭條,人跡開始變得罕至,這個時間理應是闔家團圓,聚用年夜飯的時候,鮮少還會有人跟他似的在街上晃蕩。果然,到小區的時候那道晚霞已悉數斂去,沒有留下任何可尋的痕跡,只剩有心人記得它曾來過,老舊的房子裡幾乎每家都亮著,可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為他明,他遠遠地,隨意往自家的位置探去一眼,腳步陡然一滯。

  那長久以來不曾亮過的房間,今日卻第一次有了一抹光,它似這寒夜裡的一盞明燈,也燃起了他心底以來無限壓抑的希望,像一道遠在天邊的曙光,無聲牽引著他邁開雙腿,加快腳步。

  剩下的路,他幾乎是以衝刺終結的,空氣在耳邊呼呼生嘯,兩肋生風,幾乎一口氣到了單元樓下,空曠的樓道也因為他的疾馳而發出陣陣迴蕩,聲控燈從一樓往上如數亮起,整座單元樓瞬間燈火通明如白晝,鑰匙從袋中掏出時都不慎落了地,他俯身一秒拾起,任憑手中沾滿了骯髒的灰屑自顧自地插進了鎖孔,時間漫長得讓他覺得防盜門都顯得多餘,終於第二道門的鎖被鑰匙擰開,他一下推門而入,一腳踏進直往裡走,脫口而出。

  「爸,媽!」

  可迎接他的依舊只有那偌大的房子跟在圍裙上擦著濕滴滴手從廚房出來的奶奶。

  王驍歧立在主臥門口,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和天花板的那盞燈,眼底漸而失去了焦距,叫他一時分辨不清自己現在身處的是夢境還是現實,有種無法丈量的情緒像先前的冷風一樣從某個地方紛至沓來,注膠灌進胸腔內,也密封住了喉嗓,似要將他整個人沉溺其中,死死掩埋。

  直到身後響起奶奶解釋的聲音,「我想著,大過年的,不要讓屋子顯得冷冷清清的,就把所有的燈給打開了。」她又嘆了口氣,聲音同步低了下去,「不是他們回來了。」

  王驍歧緩了緩神,瞬間啞然失笑,又獨自站了良久,他將那間房的燈給關了,像流星隕落那樣,也一併熄滅了他心底的一道光。

  他拎著東西側著身越過奶奶,只說了一句,「今天我來做菜奶奶。」

  奶奶對著他高挺的背影半張著口,看他從那大大小小的袋中拿出東西,再去水池旁洗菜的忙碌模樣,終究只應了一聲,「哎,好,奶奶給你打下手。」

  春節後沒隔多久,市一中的假期宣告結束,沒什麼多餘的時間讓大家回味,開學那天直接送上重磅一擊,期末統考的全校以及全市排名被一排排貼在校門口的櫥窗公示,王驍歧和許意濃全校第一第二依舊拿得毫無懸念,但全市排名里王驍歧是第三,許意濃則是全市第八,差一點就跌出了前十,這讓所有人頗感意外。

  市一中一直在市區稱霸,馳騁多年,但市下的轄區里還聚集了幾所有名的重點高中,據說那裡的教學風格跟市一中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完全是監獄式全年無休的玩命學法,每個區的實驗班也聚集了各大尖子生,實力不容小覷,這回期末考的前二都是來自轄區學校的,力壓了他們市一中,應該很快就會被拿出來大做文章。

  有人對這次的排名不服氣,大放厥詞,「轄區那幫人只是善於玩題海戰術,這次統考運氣好押對了幾道題罷了,就算以後考進了高校,也馬上原形畢露高下立判,反正我是最看不起死讀書,讀死書的人!」

  也得到一些掩耳盜鈴般的附和,「就是就是,要科學學習,勞逸結合,死抓出來的遲早原形畢露。」

  許意濃站在櫥窗前望著自己跟王驍歧差出的僅僅幾分,在全市里隔了四個人,不禁深思他們兩人在全省又隔了多少人?

  而班上其他人更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了,林淼一下掉到了衝刺班末尾十名,離淘汰紅線僅僅幾名之差,全市排名用她自己的話說簡直沒眼看,之後她劫後餘生地在座位上捂著胸口,一時半會兒還沒緩過勁來。

  她耷拉著腦袋跟許意濃說,「你知道嗎?成績單剛出來那幾天我看到自己的數學分數就傻眼了,數學沒考好就是死路一條,我都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了,年也沒過好,剛剛去看排名心臟都要跳出來了,我是直接從尾巴開始看的。」她又雙手合十地拜拜,「還好老天保佑,沒讓我跌出衝刺班被淘汰。」又小聲嘟囔,「要真被踢出去,怪,怪丟人的。」

  許意濃對自己的全市排名一籌莫展,無心安慰她,同時她發現班上有個座位已經空了,是這次被末尾淘汰的同學,應該是之前就收到了學校通知,開學前收拾好了東西離開的,給她保留了一絲尊嚴。

  同學們也沒想到會是她。

  「之前看她每天只吃三個饅頭,一直挺用功的,怎麼就被淘汰了?」

  「是啊,始料未及啊。」

  沒錯,他們口中所說的被淘汰的那個同學正是許意濃上次給她帶中飯的「三個包子」同學,這次她的考試成績很不理想,再結合之前幾次月考成績,慘遭淘汰。

  許意濃望著那個空蕩蕩的位置,說不出此時此刻的感受,每次考試就像猜盲盒,你不知道誰會突然殺重圍的一匹黑馬,同時你也不知道誰會在殘酷的競爭面前一落千丈,總之,沒有人會一直是常勝將軍。

  不一會兒,林淼捅捅她胳膊,許意濃往外一看,是班主任來了,她進教室的時候板著一張臉,雙手再直直往上一撐跑上來就長嘆出一口氣,而後開始了一長串的情緒發泄,大致意思就是這次統考被轄區的學校壓了,全市前十就沒看到幾個本班的學生,令她這個衝刺一班的班主任顏面掃地,校領導也第一時間找她談了話,千叮萬囑這個學期要加大馬力更加重視他們的學習。

  許意濃聽得有些心不在焉,說不上來為什麼,總覺得哪裡有點兒不對勁,她不自覺地往隔壁瞅了瞅,王驍歧老油條樣地低頭做著不知哪科的試卷,對班主任在講台的一系列陳辭充耳不聞,好像是不是全市第一對他而言無關緊要。

  不知是不是受了統考全市排名的影響,那一整天許意濃都過的渾渾噩噩,偏偏老許今天又忘帶了家裡鑰匙,發簡訊問她什麼時候下課,他來找她拿鑰匙,她回復上晚自習前會把鑰匙送回家,放老地方奶箱裡。

  下課後,她從車庫推著車回家,林淼約了范亦誠在校外見,也跟許意濃一起出學校,周圍都是匆匆出校的走讀生,有的回家吃飯,有的則相約去校外的一條街隨便吃點兒,一時間校園內堆滿了人,放眼望去全是人頭,兩人走了一會兒,臨出校門的時候林淼突然問了許意濃一句,「過年的時候你是不是沒回江晉簡訊啊?」

  許意濃看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林淼聳聳肩,「寒假裡有天我陪范亦誠去網吧開黑,江晉也在。」

  那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她跟范亦誠到網吧時江晉已經在了,還有幾個十班男生,大家私下經常見面,都已經很熟了,象徵性地打完招呼各就各位開機登錄,只是那天的江晉老不在狀態,連跪幾把後范亦誠把耳機摘下一隻問他,「咋回事啊你?這可不是你的正常水平啊。」

  江晉也摘下耳機,往台上一扔站了起來,只說,「我去外面抽根煙。」

  范亦誠一看覺得有情況,趕緊也跟著站起來,「哎,等我,一起!」

  當時林淼還有些不樂意,伸手抓住范亦誠,「說好戒菸的呢?」

  范亦誠嬉皮笑臉,「就陪兄弟抽一根。」然後揉揉她腦袋,「乖,馬上回來。」

  林淼覺得不放他去吧,在他同學面前顯得她不懂事,不情不願地鬆開手,嘴上還不饒他,「就一根啊!」

  「知道了知道了。」范亦誠連連應著,突然俯身湊過來對著她仰著的小嘴就親了一下,她羞赧地把他一推,下意識地往四下張望,嗔怪,「你同學都在呢!」

  「那又怎麼樣?誰不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范亦誠壓根沒當回事。

  林淼催趕他,「快去快回。」

  他這才快步朝江晉離開的方向追去了,十分鐘後他倆都沾著一身煙味回來了,連坐下時攜帶的風也是那股味兒。

  林淼嫌棄地捂了捂鼻子,范亦誠則不管不顧地靠過來跟她說話,「問你個事,寒假裡你跟你同桌有沒有聯繫?」

  林淼大大咧咧點頭,「有啊,大年三十那天她還給我發了條賀歲簡訊呢。」

  范亦誠當即跟身旁的江晉對視了一下,接著范亦誠又問,「大年三十什麼時候?」

  林淼瞟他一眼,「這我哪兒記那麼清楚?當時誰不在家吃年夜飯?忙著呢。」

  范亦誠讓她拿手機出來,「快,看一眼。」

  林淼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問他,「怎麼了?」

  范亦誠只得湊到她耳邊,小聲說話,「江晉大年三十給許意濃髮了條新年快樂,她一直沒回,他鬱悶到現在。」

  林淼不免驚訝,立馬拿出手機翻出那條簡訊,范亦誠看看那時間,面露猶疑,還在糾結要不要給江晉看,江晉的手已經伸了過來,他對著他倆,「手機能不能給我看看?」

  林淼小心翼翼把手機遞過去,江晉看完,神色斂了斂,又把手機還給了林淼,淡淡說了聲,「謝謝。

  林淼跟范亦誠面面相覷,心照不宣,林淼為了緩解氣氛,還打圓場說,「可能,可能那天忙著跟家裡吃團圓飯她沒太在意吧。」

  江晉唇角扯出一抹,將耳機重新戴上,只對范亦誠說,「來,繼續。」

  范亦誠給了林淼一個眼神,示意她別越描越黑添亂了,林淼吐吐舌頭,之後再也沒亂說話。

  ……

  林淼斟酌地問,「你是忘了還是……?」

  許意濃望著前方數不清的人,也沒什麼語氣,「不是,就是沒回。」

  她的回答讓林淼咋舌,接下來許意濃更加直白地告訴她,「學校已經有一些我跟他的流言蜚語了,你消息一向是比我靈通的,所以,大家還是保持距離得好,我不想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一番話堵得林淼啞口無言,接都不知該怎麼接。

  走出校門,許意濃跨上車像往常一樣跟她道別,「走了。」

  等林淼再反應過來,她早就只剩個模糊的背影了,很快又被其他學生在街道騎車追逐的身影所覆蓋。

  許意濃回家吃了一碗泡麵,把鑰匙放在了老地方就準備回學校了,下樓去推車的時候發現有幾個小學生樣的男孩圍在她車旁邊不知道在鬼虛什麼。

  她趨近,他們發現後做賊似地撒腿就跑,一開始她也沒當回事,等把車鎖一開,車一推頓時發現了問題,車鏈條掉了,再擡頭尋視,哪裡還有那幫孩子的身影,她暗自罵著熊孩子,蹲下來自己擺弄了會兒,好不容易給重新裝上去了,她兩手已經黑不溜秋的,活脫脫從煤礦里出來的,趕緊回家去洗了幾遍手,再看看時間,離晚自習開始還剩十分鐘了。

  她蹭蹭蹭下樓,一路上車騎得飛快,都不帶喘口氣的,好不容易到了校門口,她準備下車,像往常一樣邊跑邊推進去,此時離上課僅剩五分鐘了,市一中附近跟先前放學時的熱鬧非凡形成鮮明對比,空曠得用荒無人煙來形容都不為過。

  抵達校門口時,她意外地看到一輛麵包車停放在門口,有一行人站在那車旁,她心有疑惑,學校不是不讓在門口亂停車嗎?待她靠近時,那行人一個個把目光朝她襲來,那嫉惡如仇的眼神把她看得頭皮發麻,差點沒從自行車上跌下來。

  學校的門衛大叔則站在校門口朝她不斷招手,沖她嚷嚷,「快快快!別停!快進來!」

  不明就裡的許意濃本能地加快腳步往學校里奔跑,可經過那麵包車的時候還是看到了那大敞的後備箱,她隱隱看到個類似擔架狀的輪廓,上面蓋著一塊白布,隨著越來越近的距離,這些詭異的人和物讓忐忑不安的感覺鋪天蓋地席捲而至,籠罩著她整個人不禁發怵,她開始難以自持地往後退,竟不敢再向前走一步了。

  突然她的眼睛被一隻從天而降的手遮罩了,眼前被牢牢擋住,只剩指縫間細碎的光點,她嚇了一跳,可身後傳來的聲音卻立刻讓她安定了下來,是王驍歧。

  像是貼在她耳邊,他說,「別看,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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