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對酒當歌
2024-08-16 05:14:04
作者: 何兮
作為這一切的幕後推手,周睿安還在安之若素的坐著牢,他似乎很習慣天牢里的生活,聽完劉敏說完今天發生的事,很是淡然的應了一句:「知道了。」
劉敏不禁奇怪,這個局周睿安已經布了這麼久,環環相扣,就擔心中間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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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真的一點都不擔心會出問題麼?不怕主子笑話,今天在太廟的時候,我的手心都在出汗,就擔心會出了差錯,給主子添麻煩!」劉敏誠實地說道。
周睿安淡淡地說道:「很多事情,都是盡人事聽天命,我們做好了人事,至於能不能成,就看老天了。」頓了頓,他抬起頭,眼中帶著一股凜然霸氣:「若是老天不成全,我們就做到讓它成全就是了,有何可緊張?」
劉敏心頭一震,發現還真是這樣,從一開始他們就處於劣勢,最後不還是靠著自己一點一點的謀劃,終於走到了今天的地步?還有什麼可緊張的。
但那是皇位啊!一國之君啊!世子爺未免也太淡定了些吧?
「清越呢?清越怎麼樣?她現在在哪裡?」周睿安突然問道。
劉敏愣了愣,他是周睿安的心腹,也知道周睿安跟江清越的關係非同一般,因為周睿安為了江清越實在是做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但是他沒想到,這麼關鍵的時候,周睿安最記掛的居然還是江清越!
劉敏遲疑了一下:「這個,屬下還未曾可知,不過今日的事鬧的這樣大,江公子應該也知道了吧……」
劉敏覺得,以周睿安和江清越的關係,江清越理所當然是他們這邊的,他不懂,現在的一切都對他們有利,江清越也一定是高興的,為何周睿安卻擔心的樣子?
周睿安眉頭深鎖,他抿了抿唇角:「二皇子現在在哪裡?」
「在二皇子府。」
畢竟是皇子,關有為也不好太過分,並沒有直接壓入大牢,而是禁足在二皇子府里,不過劉敏已經派了不少錦衣衛將整個二皇子府都圍了水泄不通。
周睿安立刻道:「你去二皇子府,」頓了頓,他又改變主意:「算了,你別去了,讓洛北去,讓他看看,清越在不在那裡,洛北知道會怎麼做。」
劉敏詫異了一下,因為這還是周睿安第一次不確定的改變了自己的命令,他一直都是乾脆利落地下達每一個指令,從沒有遲疑過,可是只是為了讓誰去見江清越,就讓他遲疑了。
劉敏再一次的體會到了江清越對周睿安的非同一般。
劉敏不敢怠慢,急忙去找洛北,從洛北處得知,江清越果然不見了,心裡又對周睿安的神機妙算佩服了一遍。
劉敏難掩好奇地問道:「主子待這江清越當真是很好啊。」
洛北早已見怪不怪,反而很高興,終於有人能陪著他一起承受爆擊了,所以他一副雲淡風輕的語氣:「那是自然,江公子豈是一般人可比的?那可是我們主子的心尖尖!」
劉敏挑了挑眉頭:「你開玩笑呢吧?」
洛北道:「你想知道我們主子是怎麼哭著喊著要入贅的嗎?」
劉敏:「???」入贅?他們那位英明神武,以後要登上九五之尊寶座的主子要入贅?!
「呵呵,你一定是在逗我!」劉敏笑著就打了洛北一拳。
洛北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表達的意思是,天真,太天真,這就覺得是在逗他了?這個承受能力不行,太不行了,以後怎麼在主子身邊伺候啊?
洛北覺得自己的地位不會被動搖,心中深感滿意,便拍了拍劉敏的肩膀:「那你可知道,當初我們主子為了江公子四個字,就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京城麼?」
「哪四個字?」劉敏好奇地說道。
洛北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道:「別問了,不是不想告訴你,但是老劉,我是為了你好,免得你也被打擊了,所有的痛楚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吧!」頓了頓,他叮囑道:「你只要記得,可以對主子不敬,但不能對江公子不敬,可以得罪主子,但不能得罪江公子,行了,我去二皇子府了,你自己慢慢品吧!」
洛北說完,轉身就走了,留下劉敏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他還是個光棍呢,上哪去品去?
不過洛北的話,劉敏當真是聽到了心裡去,不說別的,洛北是周睿安身邊最信任的心腹,他說的話肯定沒錯。
劉敏沒想到,不過今日一時好奇的閒談,日後居然會救了他一命,這是後話。
洛北去了二皇子府,果然看到江清越站在府外,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不過錦衣衛攔在門外,禁止所有人進入,江清越也沒能進去。
洛北到的時候,江清越已經打算去翻別人的牆頭,就為了能看到府內的情況。
「公子!公子!您可別摔著了喲!」洛北誇張地大喊道:「您快下來,摔著了可怎麼是好?不就是想進去麼?屬下讓您進去就是了!您可別嚇唬屬下啊!」
跟著趕過來,想要看看洛北要怎麼做的劉敏一臉的無語,要不要這麼諂媚啊?看看他那個樣子,簡直沒有一點的氣節!這樣的人,怎麼能在主子身邊!
還有,什麼叫讓她進去就是了?二皇子這麼重要的人物,主子可是說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禁止別人探視的。
事關重大,一點小細節都有可能導致他們功敗垂成,這洛北怎麼如此輕易就放江清越進去了?到底有沒有把主子的話放在心上?
劉敏心頭很不滿,打算過會就要去主子面前好好告一狀。
洛北不管劉敏怎麼想,小心翼翼地扶著江清越從牆頭上跳了下來,苦口婆心地說道:「主子,您可得愛惜自己,別動不動就做這麼危險的動作,有什麼事讓老劉去,他皮糙肉厚的,打不壞!您可別冒險!您以後的身份可不同了,得要好好保護自己才是。」
「我什麼身份?」江清越不解地問道。
按說她應該是公主,可是一直到宣德帝死,她都沒有享受過公主的待遇,怎麼現在她的身份又有什麼不同了?
洛北一噎,轉移話題道:「公子來這幹嘛?又沒什麼好看的,不如去看看主子?主子一個人在大牢里,多可憐多無助多弱小啊,我們應該關心他!」說著,信誓旦旦地重重點頭,加深肯定。
劉敏:「???」洛北莫不是在逗他?
此時劉敏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主子身邊的第一心腹當真不是好當的,看看洛北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就知道了,反正他就不行!
江清越搖了搖頭:「我想見二皇子。」頓了頓,她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洛北:「你剛剛說,可以讓我進去的!」
洛北心裡發苦,完了,這次拍馬屁拍過了,可是對上江清越的目光,拒絕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他嘆了一口氣,轉過頭看了劉敏一眼。
劉敏一臉莫名,頓了頓,他才反應過來:「那不行,不能進!現在案子還沒結束呢,二皇子不能見!萬一……」萬一主子怪罪起來,這事算誰的?
江清越眉頭一沉,就看向了洛北。
洛北毫不猶豫地上前,直接搶了劉敏的令牌:「別那么小氣,大不了一會我去跟主子請罪,不會讓你擔責的!」說完,他一臉諂媚討好地把令牌遞給了江清越:「公子,您請!」
江清越拿著令牌直接走了進去,劉敏的令牌果然好用,一路暢通無阻,無一人阻攔。
劉敏怒視著洛北:「洛北!你到底在幹什麼?!你信不信我去主子面前告你!」
「你去!你去!」洛北雙手叉腰像水壺狀:「我就等著你去!我看主子是罵你還是罵我!」
劉敏怒聲道:「去就去!」
男子漢大丈夫,說告狀就告狀,劉敏轉身就走,直接去了大牢里見了周睿安。
周睿安聽完劉敏義憤填膺的話,沉默了半響,時間久得讓劉敏心裡都有些沒底了。
然後就聽周睿安輕嘆了一聲:「罷了,她願意去就去吧,她高興就好。」
劉敏:「???」
不,這不是他們主子!這不是!
劉敏一臉生無可戀地離開天牢,回去見到了洛北,洛北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望著他。
「吃癟了吧?認清楚事實了吧?」洛北還很嘴欠地說了一句,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氣橫秋地說道:「年輕人,還是太年輕啊!」
劉敏當時就想弄死他。
江清越進到了二皇子府,此時的二皇子府一片寂寥,下人們也都被囚禁在府內,但卻再也不見往日盛況。
江清越想到往日來到這裡,每一次看到的都是下人們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處處都透著皇家的威嚴,而現在,卻只剩下寂靜,她心裡有一種莫名的難受。
管家沒想到會有人過來,看到江清越不禁一愣:「江公子?」不過瞬間,他想到了江清越和周睿安的關係,便也就釋然了。
管家苦澀地笑了笑:「沒想到時至今日,江公子對我家殿下,還一如當初!我家殿下當真是沒看錯人!」
「殿下可還好?」江清越輕聲問道。
管家搖了搖頭,他嘆了一口氣:「看樣子是很平靜,但……唉,如果殿下知道公子來了,一定會很高興,公子去看看殿下吧,老奴去給公子和殿下準備些酒菜!」
管家說著,轉身就走,背影竟有些倉皇。
江清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管家是宮裡出來的,皇后調教了多年的人物,向來四平八穩,此時也忍不住有些急了。
江清越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二皇子的房間,她敲了敲門,喚了一句:「殿下,是我,清越,我能進去麼?」
很快,二皇子把門打開了,江清越剛要抬步走進去,二皇子卻道:「院子前面有個涼亭,清越與我去那裡坐坐吧。」
江清越有些奇怪,二皇子府她也算是常來常往了,以前也進過他的房間,這次是怎麼了?
二皇子率先向涼亭里走去,一邊走一邊淡淡地說道:「你是女兒身,若是與我同屋久了,以後會被人說閒話。」
江清越愣了一下,不由得說道:「殿下多慮了吧?」
二皇子頓住了腳步,回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日後你怕是要……總是該小心些的。」
周睿安雖然從來沒有露面,但二皇子也知道,最後的贏家一定是周睿安,以周睿安對江清越的感情,江清越說不定就是未來的皇后。
未來的皇后跟先皇的皇子共處一室,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一定會以此作為理由攻擊江清越的。
周睿安並未娶妻,日後他若是繼承皇位,不定多少人要往後宮裡塞人,可江清越來自民間,對於朝堂和後宮裡的這些彎彎道道卻是一竅不通。
想到這,二皇子忍不住說道:「清越,日後你也要多注意一些,再好的朋友,也要多避諱一些,這對你有好處的,免得你再吃虧了。」頓了頓,他嘆息著說道:「我知道,可能周睿安對你很信任,但一個人處在至高的位置上的時候,往往會更加身不由己,便不是他,他身邊的人也不會同意的。」
二皇子越想越不能放心,他澀然地說道:「以你的性子,以後要面對那麼多的磨難,真讓人擔心……」
江清越沉著地目光望著他,她覺得,二皇子當真是一個好哥哥,哪怕他們並沒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但是他卻是真的關心她,哪怕現在這個時候,他想的也是她的處境。
「殿下……不怪我嗎?」江清越澀然地說道:「若不是我,也許事情也不會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
「與你無關。」二皇子搖了搖頭道:「便是沒有你,那人也會引導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不是你讓我母后貪墨糧餉,也不是你讓我母后勾結韃靼人,這些事……我對外並沒有承認過,但我知道,這些是事實,又怎能怪得了你?」二皇子澀然地說道。
皇后做了這些事,就註定了他和那個位置無緣了,周睿安不會放過他。
這次的事,從皇后逼宮開始,到他差點登上皇位,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周章,可周睿安卻輕而易舉的翻盤成功,可見此人的心機和手段,也能知道,周睿安布局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們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其實如果皇后早就跟宣德帝透露江清越是真正的寧陽公主,宣德帝還能用江清越的血鉗制周睿安的蠱蟲,甚至殺了他。
但皇后與宣德帝的嫌隙在先,雙方互相防備,也就註定了這個結果,錯過了他們唯一可以打倒周睿安的機會。
二皇子嘆了一口氣,「不過是時也命也,半點不由人。」
江清越望著此時雖然苦澀,卻依舊微笑著的二皇子,她心裡突然有些難受。
二皇子抬起頭,看到江清越望著自己出神,不由得說道:「清越?怎麼了?」
江清越回過神來,然後低聲說道:「沒什麼,我就是有些懷念,當初那個在柳州的殿下了。」
那個有些膽怯懦弱,但又很喜歡自作聰明,每次都會被他們算計的二皇子,那時候他並不聰明,被皇后逼到了柳州,趕鴨子上架一般。
現在的他很聰明,可以看透了許多算計,甚至比皇后都更冷靜理智,但江清越卻覺得難過。
「如果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待殿下就更好一點了。」江清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二皇子哈哈大笑:「清越,你總算是承認當初你也算計過我了吧?哼,虧本殿下還覺得你是個好的!」
江清越失笑。
二皇子卻道:「我當時一定特別討厭吧?明明怕死的很,卻貪圖軍功,將周睿安的功績占為己有,」頓了頓,他不禁澀然地說道:「那時候真天真啊,我以為,只要我去了戰場,就已是一種犧牲了,這功勞理應有我一份兒,我以為,只要讓周睿安心甘情願的把戰功讓給我,我就是真正的英雄了,真是可笑。」
現在再想想,他只覺得天真可笑。
江清越這次沒有笑,她望著二皇子微笑的面孔,誰能想到,這個清俊儒雅的男子,曾經與皇位只有一步之遙,只有兩天,本來兩天之後是他的登基大典,他會成為這個國家最尊貴的男人,只差兩天。
而現在,他成為了階下囚,母親也被軟禁,一夜之間,他失去了一切,而這一切甚至與她有著脫不開的關係,可他卻依舊笑容坦蕩,與她談笑風生。
如果一個人只有失去一切的時候才能成長,那麼這成長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殿下,一定很擔心皇后娘娘吧?」江清越輕聲問道。
「那你怪不怪她?」二皇子眼神晦澀地問道。
江清越倏地抬起頭,愕然地看著他,這一刻,兩人都有些心照不宣,但他們都知道,他們彼此都明白,有些事不需要說的太直白,他們心中已然瞭然。
江清越想了想,淡淡地說道:「皇上駕崩的時候怪過。」
她不怪皇后,把她調包,讓她從金枝玉葉的公主變成普通百姓,害她骨肉分離。
但宣德帝因皇后而死,她卻不能不怪她。
二皇子動了動唇角,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眼中流露出了些許的溫柔:「謝謝你,清越,還肯來看我。」
江清越咬了咬唇:「我能幫你做些什麼麼?我……」
二皇子眼神一閃,似是有些掙扎之色,最後,他才滿是屈辱地開口:「我知道,這是一個不情之請,但,我實在沒辦法了,清越……」頓了頓,他對上了江清越的目光:「清越,請你救救我母后!她只是一介婦孺,對周睿安的大事並無影響,我只求能夠留她一命,她確實做錯了很多事,可她都是為了我。」
江清越抿唇默然,皇后做了很多錯事,這種錯事並不是指對她,或者對宣德帝,而是她危害了整個大靖的百姓。
「我很想答應你,可是殿下,柳州那些戰死的將士又該怎麼辦呢?」江清越輕聲說道。
皇后勾結韃靼人,把大靖的武器販賣給韃子,很多大靖的將士都是死在自己人鑄造的武器手中,那些大好兒郎啊,他們上戰場是為了保家衛國,他們死得何其冤枉。
「如果她只是殿下的母親,我便是舍了這條命,也會保她周全!」江清越正色地說道:「但,想到柳州那些忠魂,我做不到。」
二皇子的眼神漸漸地黯淡了下去。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二皇子苦笑道:「是我的要求過分了,可她是我娘啊。」
江清越沒有說話,因為她沒有娘,她不知道被母親維護的感覺是怎樣,她並沒有體會過有母親為她事事操心的滋味,所以她沒辦法與他感同身受。
似乎是明白了江清越沉默的原因,二皇子也不再開口,還好管家送來了酒菜,放到了桌子上。
月亮掛在半空中,照耀這一方小小的亭子,江清越和二皇子面對面而坐。
他們曾經經常一起喝酒,也曾共同體會過宿醉的滋味。
二皇子端起酒杯,衝著江清越道:「這一杯敬我們還能坐在一起喝酒!」
江清越微微一笑,將酒一飲而盡。
二皇子隨意地擦了擦嘴角,沉默半響,他才說道:「母后的事,是我強求了,」頓了頓,他又道:「我母后一生驕傲,事敗了,對她來說也是生不如死吧,我陪著她一起上路,彼此也有個伴兒,否則我死了,留她一人在世上,我也是放心不下。」
江清越眉頭一沉:「我不會讓你死。」
二皇子笑著搖了搖頭,這個笑意味深長,是開心江清越對她的維護,同時也是在笑江清越的天真。
周睿安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留他活路的,他是男子,更是宣德帝唯一的兒子,他的身份就是一種威脅,以周睿安的老謀深算,根本不可能留下他這個禍根,斬草除根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這一點上,哪怕是江清越親自為他求情,周睿安也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不過他並不打算跟江清越解釋這些,他的時間剩下不多了,不想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