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審案定罪(上)
2024-08-16 05:12:42
作者: 何兮
入了夜,周睿安包了大理寺附近的一家客棧,江清越一直站在窗前,盯著大理寺的方向。
周睿安走了進來,看到她的樣子,不禁有些無奈:「清越,過來吃點東西,現在時間還早,而且也不一定會今天就來的。」
江清越走到桌子旁邊坐下,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你想的那樣。」
周睿安給她夾了一筷子菜:「所以你現在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林哲遠?」
江清越一噎,抬起頭對上周睿安含笑的目光,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不禁默默地低下頭繼續吃飯。
吃過了飯,外面依舊是風平浪靜的,江清越狐疑地看了周睿安一眼:「你說方明坤真的會派人來麼?他會不會看出來,證人是假的?」
周睿安沒說話,只是略有些尷尬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摸了摸鼻子,努力做出無辜的表情出來。
江清越有些費解,不過瞬間她就明白了,不禁怒不可遏:「你不會告訴我,那裡的證人是真的吧?」
周睿安沉默地點了點頭:「那兩個證人確實都住在大理寺隔壁的房子裡。」
「你明知道方明坤可能要來殺人滅口,還敢讓證人去冒險?關有為同意了麼?」江清越一臉驚詫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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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沒告訴他啊。」周睿安微笑著說道。
江清越:「……」
江清越靜默了半響,最後才說道:「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麼會一直被彈劾了,其實不是為了我,我估摸著就算沒有我,你也沒少被御史彈劾。」
周睿安這下是真的尷尬了,「身為錦衣衛統領,哪裡有不被彈劾的?這跟我個人沒關係,主要是這個官職,清越,你得相信我。」
江清越乾笑了兩聲,不置可否。
周睿安這下是真的委屈了,他剛要說話,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道聲響。
周睿安臉色頓時一變:「是信號!有情況!」
江清越本能地站了起來,周睿安攔住了她:「別著急,我早就派了錦衣衛布下了天羅地網,他跑不掉!」
江清越和周睿安急匆匆地離開了客棧向外趕了過去,宅子裡一片打鬥聲,不過很快兵器碰撞的聲音便漸漸停歇了下來。
周睿安護在江清越身前,兩人站在門外並沒有上前,錦衣衛拿著火把包圍了整個宅子,火光照得整個院子都是一片紅色。
很快,錦衣衛便壓著一個黑人走了出來。
當江清越看到林哲遠的臉的時候,眼裡閃過濃濃的震驚,她沒想到居然真的會是林哲遠。
「大師兄。」她喃喃地喚道。
林哲遠抬起頭,看到是江清越,沉默地避開了眼神。
周睿安上前握住了江清越的手,轉過頭,卻是毫不留情:「把人帶走,先壓進大牢!嚴加看管!」
「是!大人!」
江清越並沒有上前,眼睜睜地看著林哲遠被人帶了下去,周睿安看向江清越:「我先送你回去,這還只是一個開始,林哲遠失敗了,說不定方明坤還會派別的殺手過來,我要留在這裡。」
「我陪你一起。」
周睿安遲疑了一下,不過對上江清越堅定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
兩個人並沒有離開,便直接在宅子裡住下了,好在兩個證人都被保護的好好的。
江清越坐在床邊,周睿安推開門,端了一碗藥走了進來:「你身上的傷還未痊癒,可不能馬虎了,先喝藥吧。」
周睿安對江清越喝藥這事極其看重,別的事他都會讓著她,唯有這件事,絕對沒有商量,江清越便接了過來乖乖地喝了。
「放心吧,外面我都安排好了,你好好睡。」
江清越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藥里有安眠的功效,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江清越莫名驚醒了,她倏地坐了起來,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她快步地走了出去,就看到門外守著一個錦衣衛。
「江公子!」
江清越急問道:「你們大人呢?」
「我們大人一大早便帶兄弟們去定國公府拿人了,現在,估摸著應該也快回來了。」
江清越愣了一下:「去定國公府拿人?」
「是啊,昨天大人連夜審問了林哲遠,林哲遠供出了定國公府的小侯爺,所以我們大人一大早就過去要人了。」
江清越被這接二連三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林哲遠供出了方明坤?周睿安居然就這麼直接去定國公府拿人了?
要知道,雖然皇后如今被禁足寢宮,可她到底還是一國之母,定國公府作為皇后的娘家,也是很有底氣的,畢竟還有二皇子在,二皇子可是皇上膝下唯一成年的皇子!
當初威遠鏢局滅門案,周睿安抓到了徐天海,直接把徐天海交給了關有為,徐天海還是皇后宮裡的侍衛統領呢,關有為號稱體面無私都沒敢去定國公府拿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僅憑林哲遠的片面之詞,周睿安就敢去定國公府?!
周睿安這是要搞事情啊!江清越現在才明白,昨天晚上的那碗藥一定有安神的功效,否則她不會睡到這麼晚,原來那個時候周睿安便已經有了打算,他是擔心她會攔著他,所以乾脆先讓她睡著!
江清越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林哲遠供出了方明坤,所以周睿安才去了定國公府,可是這是不是太快了一點?周睿安似乎早就知道,來的刺客會是林哲遠,而他更是沒費多少功夫,林哲遠便供出了方明坤,真的有這麼順利麼?
江清越眉頭深鎖,本來著急去找周睿安的腳步也頓了下來,開始思索著整個事情,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有問題。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的喧囂聲,江清越急忙走了出去,是周睿安把方明坤給帶了回來!
周睿安騎在馬上,方明坤被關進了牢車裡,他還算鎮定,依舊保持著世家公子的風範。
周睿安和方明坤都不算低調,京城裡的百姓認識他們的不少,都跑出來看起來熱鬧。
周睿安是錦衣衛統領,現在居然抓了點國公府的小侯爺,這兩個人的身份地位可都不低,這樣景象,便是京城也是很少可以得見的。
周睿安的馬停在了大理寺門前,關有為此時已經接到了消息,他本來去了定國公府,結果撲了一個空,緊趕慢趕總算趕回了大理寺。
「周睿安!」就算關有為向來鎮定自若,此時也是有些氣急敗壞:「你到底在做什麼?」
周睿安看向關有為平靜地說道:「昨天有刺客行刺兩名人證,好在我早有防範,把刺客抓了個正著,刺客指認了小侯爺,我擔心關大人為難,便替關大人走了這一趟,關大人不用感激我了,這也算是我分內之事,畢竟我和關大人都是奉命徹查此案。」
一番話說下來,關有為沒了脾氣,周睿安有理有據還師出有名,但是這並不妨礙關有為生氣:「你早有防範?哼,你怕是拿他們當了誘餌吧!周睿安!你居然拿我的人證去當誘餌!」頓了頓,他又焦急地說道:「我告訴你,必須把人證交給我來保護,不能再讓你這麼胡作非為!」
這一點讓關有為很不滿,證人在哪裡,他這個大理寺寺卿居然都不知道,周睿安連他都瞞著,這是不信任他啊!
世子爺心裡就有些不滿了,這一個兩個的,怎麼都猜出來他用人證當誘餌來著?
周睿安衝著大理寺隔壁的房子努努嘴,關有為愣了一下,轉過頭看著自己的隔壁,他每天都會經過的宅子……裡面住著他的證人。
周睿安沒有理會僵直地關有為,命人把方明坤給帶了進來,然後才看向了關有為:「大人,不進去麼?」說完,便率先走進了大理寺。
關有為氣得!這到底是誰的衙門?在大理寺里作威作福……啊不是,是一直矜矜業業在大理寺當寺卿的關有為第一次產生了懷疑。
直到坐到了公堂之上,關有為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主場,「先把昨日的刺客帶上來!」
方明坤立在正堂中央,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很快,林哲遠便被帶了上來,方明坤看到林哲遠,輕輕一瞥,便轉過了目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關有為開口道:「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周睿安看了關有為一眼,不過是一眼,關有為就看出了世子爺的意思,這是嫌棄他太囉嗦,沒有直奔主題呢!
關有為悲憤欲絕,要不你來!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官,斷了這麼多年的案,還是第一次被人嫌棄不會問案呢!
方明坤的態度極好,「在下方明坤,父親乃當朝定國公!」頓了頓,他繼續道:「至於所犯何事?在下比大人還要詫異,這個就要問問周大人了,我好好的在家,卻被他污衊與什麼刺客有關,當真是荒唐可笑!還請大人為在下做主,否則,便是告到聖上面前,在下也絕不會罷休!」
關有為看向了周睿安,周睿安輕輕地翹了翹唇角,走到了大堂之上,「那小侯爺可曾認識身邊的這個人?」
方明坤看了看林哲遠,點了點頭,正色道:「認識自是認識的,威遠鏢局的大弟子,威遠鏢局威名赫赫,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不過並不相熟,只是聽過罷了,畢竟我出身侯府,很少與江湖人往來。」
「小侯爺說你和林哲遠並不相熟,怕是未必吧?」周睿安淡淡地說道:「若是不相熟,小侯爺怎麼會找上林哲遠,讓他去替你殺人滅口呢?」
「殺人滅口?我不知道周大人的意思。」方明坤一臉無辜地說道:「我殺了誰?周大人若是沒有證據,可不要信口雌黃!」
周睿安道:「眾所周知,我與關大人奉命調查陳家滅門慘案,而定國公府具有重大嫌疑,你得知證人的藏身之處,為了殺人滅口,便找到了林哲遠,許諾給他小師妹看病,讓林哲遠去刺殺兩名刺客!就是為了隱藏定國公府當年殺人的事實!」
「一派胡言!」方明坤板起臉來,一臉怒色地望著周睿安:「周睿安,說話可要講證據!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指使?另外,林哲遠為何要聽從我的調遣?眾所周知,威遠鏢局滅門案的兇手是徐天海,因為徐天海我們定國公府已經被懷疑了,林哲遠又如何會聽命於我?」
圍觀的百姓們議論紛紛,方明坤所言倒也是沒錯,徐天海是皇后娘娘的侍衛統領,定國公府又是皇后的娘家,威遠鏢局被滅門還有傳言皇后才是真正的主使,這樣來看,林哲遠應該對定國公府恨之入骨才對,又怎麼會去聽方明坤的命令?
所以對於周睿安的這個說法,大部分的百姓其實是都不信的,連關有為都不怎麼認可這個說法,他眉頭深鎖,緊緊地盯著周睿安。
此時江清越也來到了公堂外,目光落在大堂上的周睿安身上,周睿安看到了江清越,與她目光相對,旋即不著痕跡地避開了眼神。
「證據嘛,自然是有的。」周睿安不慌不忙地說道,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了一物,「這個玉佩,小侯爺應該不會陌生吧?畢竟這個玉佩從小侯爺出生時起,便戴在身上了。」
方明坤目光落在了周睿安手裡的玉佩上,他又看了林哲遠一眼,嘴角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笑意,「這確實是我的玉佩沒錯,不過這玉佩前幾日不慎遺失了,這玉佩我自小戴在身上,還特意派了不少人去尋找,沒想到竟然出現在周大人的手上,我倒是要謝謝周大人幫我找回心愛之物了。」說著,伸手便要去拿玉佩。
周睿安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遺失?那麼不是你把玉佩送給林哲遠的了?」
「他胡說!這明明就是他親手交給我,當作信物的!」林哲遠大聲說道:「我師父被徐天海害死,我當然沒有那麼容易相信他,便提出讓他拿出信物,當作我和他之間交易的憑證,他就交給了我這塊玉佩,方明坤說,這塊玉佩是定國公府的信物!」
「這玉佩是我父親在我出生時親自雕刻而成,對我來說意義非同一般,我便是要給人留作信物,大可以用別的東西,我定國公府又不缺東西,又怎會用我自幼戴在身上的玉佩呢?你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玉佩,便要栽贓到我身上,我還要說,是林哲遠嫉恨定國公府,所以蓄意陷害於我!」方明坤振振有詞地說道,說著,他看向了關有為:「請關大人要為我做主,我懷疑周睿安為了儘快破案,所以勾結林哲遠兩人加害於我!」
方明坤這番辯駁有理有據,合情合理,便是百姓們聽了,都開始懷疑,方明坤是不是真的是冤枉的?畢竟玉佩又不會說話,而且周睿安的名聲實在算不得好,人人喊打的錦衣衛嘛,什麼事辦不出來?
關有為有些頭疼,「光憑一塊玉佩確實不能證明什麼,林哲遠,你可還有其他的證據?」
江清越看著堂上的方明坤臉上一閃而過的得意之色,不禁輕輕地搖了搖頭,周睿安又豈是這麼好對付的人?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定是會讓方明坤覺悟反抗之力,方明坤高興的太早了。
江清越又看向了周睿安,現在堂上的形勢其實是對周睿安很不利的,但他並沒有被影響,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閒之色,她便更加確定了,周睿安一定是留有後手。
林哲遠沉默了一下,突然開口,卻不是他本人的聲音:「少爺,您把玉佩給了他,若是他反水了可怎麼辦?」
方明坤一臉愕然地看向林哲遠,這是他的小廝的聲音,而且這對話是當日他與林哲遠做交易的時候,他跟小廝說的話,沒想到林哲遠居然聽到了!
眾人皆是一驚,林哲遠卻繼續開了口:「玉佩?什麼玉佩?不是前幾日出門遭了賊被人偷了麼?玉佩又不會說話,能說明什麼問題?」而這一次是方明坤的聲音。
所有人恍然大悟,林哲遠表演的是口技,確實是有這樣的一種人,可以模仿別人的聲音,沒想到林哲遠竟然也是其中翹楚!
林哲遠並沒有停止他的表演,繼續用小廝的聲音說道:「還是少爺聰慧!」
「希望林哲遠這把刀能夠鋒利一點,儘早把事情解決才好。」
林哲遠在小廝和方明坤的兩種聲音轉換自如,惟妙惟肖,連語氣都分毫不差,方明坤隱隱蹙了蹙眉頭。
「這是本月昨日方明坤與我見面後與自己小廝的對話,當時他和我約在城西的小酒館裡,我想方明坤的玉佩也是昨日才剛剛遺失吧?」林哲遠別有深意地看了方明坤一眼。
接著,林哲遠便把昨日方明坤和他說的話又都重複了一遍,他會口技,把方明坤的聲音模仿的別無二致,倒像是情景重現一般,非常的有畫面感。
方明坤臉色有些難看,卻故作鎮定:「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也許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呢?」頓了頓,他嘲弄地說道:「陳秀兒得了失心瘋,依我看,這威遠鏢局的人都是受了刺激,心智都不太好!」
方明坤提起陳秀兒,讓林哲遠勃然大怒,「你再說一遍!」
林哲遠情緒有些激動,一邊的衙差急忙地上前攔住了他,方明坤便指著他道:「關大人請看!此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樣的人說的話,又如何能相信?!」
關有為拍了拍驚堂木:「林哲遠,注意你的言行!」
「大人,我建議還是把他捆起來吧,萬一他瘋性大發,突然傷了人可如何是好?」方明坤接著說道。
江清越看到這,眼神看向了周睿安,他還不準備出招麼?
周睿安甚至還勾了勾唇角,面對眼前的情景,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其實要證明林哲遠的話,非常簡單,」周睿安開口說道:「林哲遠刺殺的證人,是陳家滅門慘案的目擊者,只要確認了陳家滅門案的兇手,就找到了誰最有動機做這件事的人!」
關有為想了想,便道:「傳證人!」
陳家滅門案的證人有兩個,一個是當年的更夫,在打更的時候,親眼目睹了陳赫武等人從陳家的巷子走出來,另外一個便是後來周睿安找到的小乞丐。
更夫說出了當日的情景:「回大人的話,小人是更夫,一直矜矜業業的當差,小人記得很清楚,案發的當日那天,小人正走到了陳家隔壁的那條街,結果就看到陳赫武從陳家的巷子裡拐出來!當時小人就覺得奇怪,很快小人就看到了陳家的火光!」
「所以說,陳家發生大火還是你發現的?」周睿安問道。
更夫點了點頭:「回大人的話,確實如此,小人當時就有些懷疑了,可是,我見到的那人,一臉殺氣騰騰,一看就不好惹,說句不怕大人笑話的話,這事第二天,小人就嚇病了……」
「簡直是胡說八道!你又怎麼知道你碰見的那人是陳赫武?而且當時天色已晚,你一個普通的更夫,又是怎麼能一眼就認出來陳赫武?」方明坤怒聲問道。
更夫被他吼得瑟縮了一下,囁嚅著說道:「小人本來也不知道他是陳赫武,但是後來陳赫武在京城開設了威遠鏢局,威遠鏢局走鏢從無失手,天下人皆知,小人最開始見到陳赫武時,只覺得他眼熟,並沒有想到當日遇見的人,但後來有一次小人在街上,碰到陳赫武抓一個拍花子,一臉兇相,小人這才想起來……」
方明坤滿臉寒霜:「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詞!不能證明什麼!」頓了頓,他瞥了林哲遠一眼,眼神陰鷙:「聽聞林鏢師是陳赫武的大弟子,陳赫武對你更是有救命之恩,如今林鏢師就這麼看著別人中傷你師父?當真是人走茶涼!忘恩負義!」
林哲遠渾身一僵,雙手忍不住的顫抖,在最開始他找到周睿安,把方明坤的計劃全盤托出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一天,可是當方明坤指責他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顫。
他到底還是辜負了師父對他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