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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時節又逢君

2024-08-15 17:53:56 作者: 柴托夫司機

  桑梓剛把最後一隻步搖簪在萇離髮髻上時,采葛入內道:「夫人,方員外郎夫人杜氏求見。」

  「她怎麼來了?」萇離問道。

  「方夫人說,她前番得您多次照撫,本該一回長安就來謝恩的,但怕耽誤您處理政務,就一直未敢來叨擾。今日您設宮宴,於情於理她都該向您請安謝恩了。」

  「讓她進來吧。」萇離道。

  杜氏身著從五品鄉君的翟衣款款而來,待到萇離面前,行稽首大禮。

  「方夫人免禮。」萇離吩咐道。

  「多謝皇后陛下。」

  細細打量過杜氏後,萇離才開口道:「夫人這些年為方大人操持家務,到底是辛苦了。」

  杜氏靦腆一笑道:「陛下言重,這是妾分內之事。」

  「方大人近年來政績不錯,這其中自然有你這位賢內助的功勞在。」

  

  「陛下謬讚,妾愧不敢當。」

  「聽聞你的幼子到長安之後有些水土不服,現下可好些了?」

  「多謝皇后陛下掛懷,如此小事陛下竟也放在心上,妾銘感五內。犬子休養這幾日,已經大安了。」

  「那就好。員外郎前陣子忙於科舉,對家中難免有所疏忽,夫人可要多多擔待才是。」

  「陛下言重了,夫君身為人臣,如何忙碌都是應該的。」

  看著杜氏眉宇間的沒落,萇離心下瞭然。如此寒暄過後,萇離便讓人引著杜氏前往麒德殿,自己稍後就到。

  桑梓最後為萇離整理著衣裙。「這夫妻二人果然是相敬如賓。」

  「你也開始這般陰陽怪氣了?」萇離道。

  「並非奴婢陰陽怪氣。無論是您,還是阿渃,提起夫君可都不是方夫人那般神情。」

  「素未謀面的二人,一朝做了夫妻,能相安無事已是幸事一樁了。」萇離嘆息道:「走吧,麒德殿內可有一堆人候著呢。」

  宮宴後的幾日,桑梓向萇離遞了消息。「夫人,雒釗讓奴婢跟討個恩典,待戰事結束,便許駱荊卿回長安安度餘生。」

  「雒釗終究還是顧念著父子之情的。聖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攻伐東越,駱荊卿出力不少,他得個善終是應該的,讓他回來吧。」萇離道。

  「是,奴婢這就去傳消息。」

  「對了,江茹慧的弟妹如今怎樣了?」

  「您竟然還記得他們。」桑梓道:「聽聞駱荊卿他們安頓得不錯,如今他們各自成家,雖算不得富裕,可溫飽總是無礙的。」

  「那就好。不枉他們的父母長姐,拼死為他們掙來的一線生機。」萇離道。

  前線得勝的消息很快傳來,萇離雖然欣喜於李稷很快就能回來,可一條噩耗還是讓她的心間蒙上一層陰霾。

  在戰局扭轉之後,李稷就多次派人前去勸降招撫,可曹氏始終寧死不降。城破之日,那位東越末代天子帶著自己所有妻妾子女以身殉國,這其中就有大長公主的女兒惠和翁主。比之沮渠昊,這位以身殉國的天子明顯更有氣節。臨死前還給李稷留書一封,只道:身死國滅與百姓無干,懇請陛下善待百姓。李稷感念其仁義,不僅親去靈前弔唁,更以天子之禮將其安葬,並加諡號莊烈。

  萇離還在斟酌要如何把翁主死訊告訴大長公主時,李稷就直接派人告知大長公主,翁主已經啟程返回長安,請她靜候佳音就是。萇離當真不知說什麼好,因為李稷說的也是實情,惠和翁主的靈柩的確已在回長安途中。

  這些年來,萇離已然知曉李稷與大長公主之間的全部恩怨。所謂父債子償,萇離覺得大長公主的確有理由憎恨李稷,而李稷對她發自心底的厭惡同樣事出有因,若說這姑侄二人之間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好好說話,那便是他們李家的江山。

  事情到了這一步,萇離除了冷眼旁觀已是無能為力,看著大長公主苦苦掙扎只為見親生女兒最後一面,她覺得大長公主帶著這個遺憾離開未嘗不是件好事。

  就在萇離糾結自己要不要出手之際,李稷便讓她斷了這個念想。在給自己的書信中,李稷的原話是,你膽敢出手,我就給她開棺驗屍。

  萇離無奈收起書信,李十郎已經許久不曾如此明火執仗地威脅自己了,頂著巨大反對給大長公主開棺驗屍,那就必須有個結果。他固然不會把自己推出去,可那時被推出去背黑鍋的人可就多了。

  所以,萇離只得打消讓大長公主解脫的念頭,好在這份無奈很快就被喜悅所沖淡,因為李稷已率大軍班師回朝途中了。

  接下來的日子,萇離是數著天數過的,終於在六月初時,等來了聖駕已入雍州的消息。

  一夜未眠之後,萇離硬是挨到朝會結束,便讓肅庸放了消息,她今日稱病不議事,然後便不顧一切快馬加鞭去尋李稷。

  好在桑梓對此早有準備,快馬侍衛早已安排妥當。故而萇離在下早朝後,沒有耽誤片刻直接出發。一路飛馳,她仍覺身下這匹千里良駒還不夠快。

  僅僅出長安僅五十里後,萇離就發現李稷已在此地安營等著自己來尋他了。

  遠遠看到來迎自己的李稷時,萇離驀地駐足,他們分別太久了。陽光映襯得他猶如天神下凡,看著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俊臉,萇離卻遲疑了。熟悉是因為他的確還是自己的夫君;而之所以陌生,是因為他身上那種少年才有的意氣風發已完全被帝王氣魄所取代。

  萇離明白,他一定上陣廝殺過!只恨自己不能掐死他,他怎可以如此?!

  李稷知道綰綰心中所想,笑容愈發溫柔,不顧大庭廣眾之下,對她張開懷抱。「綰綰,我回來了。」

  此時萇離眼中只有李稷,聽到呼喚,想也不想地便朝他跑過去,徑直撲入李稷懷中。相擁的瞬間,二人緊緊,緊緊地抱住對方。

  萇離的淚水終在這一刻落了下來。「十郎!」

  周圍早已跪倒一片,眼前情形哪裡是他們可以看的,眾人將頭埋得極低。

  見此情景,李稷含笑將懷中人一把抱起,轉身走回御帳,同時留下一句。「都散了吧。」

  直到此時萇離才想起這是在人前,頓時羞憤難當,死死將頭埋在李稷肩上,再不抬頭。

  輕輕吹掉落於她發間的一朵凌霄花,李稷笑道:「你今日這般行徑,我很高興。」

  羞憤之下,萇離死死勾住李稷的脖頸,在他耳邊罵道:「我可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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