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

2024-08-15 17:53:05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待眾人重新落座後,萇離看向角落裡的那人,問道:「不知山陽公在長安可住得習慣?」

  山陽公起身恭敬答道:「多謝皇后陛下關心,臣住得慣。」

  

  此時萇離開始佩服起此人來,面對自己這個對他們全族惡事做盡之人,他竟然還能有如此態度。

  李稷在旁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道:「我說得如何,此人留不得。」

  萇離只當做沒聽見,繼續問道: 「那就好。不知令尊可入土為安了?」

  沮渠昊以身殉國之後,被萇離當眾驗屍以作羞辱。而今主動問起人家是否入住為安,任誰來看都不像是安了什麼好心。

  眾人偷偷去看李稷,只見聖人在旁不發一言,獨自把玩著手中酒盞。如此情形,本欲出面做和事佬的人也紛紛作罷。

  「回皇后陛下,聖人讓人營造的陵墓尚未完工,故而家父暫時停靈於長安城郊。」

  「聖人果然是宅心仁厚。」萇離又點了戶部尚書的名。「此次西征戰果,犒賞將士之後還剩多少?」

  戶部尚書當然明白,皇后問的是從人家祖墳里挖出來的東西還剩多少。「回皇后陛下,賞結餘八十七萬貫零五百三十二文錢。」

  「杜尚書好記性,零頭都記得如此清楚。」萇離由衷贊了一句。

  「皇后謬讚。」

  萇離回頭對李稷道:「陛下,妾以為這筆錢用來為前山陽公營造陵墓如何?」

  眾人聽得瞠目結舌,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用人家祖墳里得來的財物,再把人家後人給埋了。

  李稷還未回答,山陽公終是按捺不住,即便有人在旁拉扯他的衣角,也未能阻止他破口大罵。「你休要欺人太甚!」

  殿內竊竊私語聲驟起,即便眾人皆知皇后是有意為之,卻無人猜得透她此舉的真正目的。最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聖人竟也不怒,而是笑問皇后。「這樣的事情應該無需朕替你出手吧?」

  「那是自然。」萇離莞爾道。

  眼見有人對國母不敬,自然有朝臣拍案而起。

  萇離朗聲道:「都坐著吧。大好的日子,諸位不必為此人壞了興致。」說著起身向著山陽公走去。

  此刻,殿內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萇離身上,她身後三尺長的火紅裙裾被光潔如鏡的青磚地面襯得愈發奪目,絢爛裙裾卻不及她的如花笑靨勾人心魄。

  行至山陽公面前,萇離居高臨下看著幾位投降而來的沮渠氏族人。「知道你們忍我很久了。今日我與聖人大婚,普天同慶,對滿朝文武皆有賞賜,你們雖是降臣也不該例外,眼下你們可以把心中積蓄已久的話一併說了,免得你們心內鬱結,若是還有其他人,可與你們一道。」

  這最後一句是說與滿殿眾人聽的,除李稷還在怡然自得地品酒以外,其餘諸人皆是一怔。

  處於山陽公身側之人壓低聲音用突厥語勸他千萬忍讓。

  萇離自然聽得懂。「是誰允許你們在長安城內說突厥語的?聖人的招降詔書上是如何說的?來人,割了此人的舌頭。」

  殿內瞬時鴉雀無聲,有不少人連大氣都不敢喘。沮渠氏中並無人開口,有些膽子小的已畏縮成一團,止不住地渾身顫抖。

  看著那人被拖出去,萇離悠悠然地道:「你們沮渠氏與我有血仇,到底是聖人下詔要善待你們,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眾所周知,我身體不好,每每想到你們沮渠氏能得善終,我就鬱悶難當,如此實在不利於我養病。為免我陷入兩難,我覺得還是給你們改個姓氏,陛下以為如何?」說著,萇離回望向李稷。

  「這樣的事情你做主便是。」李稷回應道。

  「多謝陛下。」萇離莞爾一笑道:「我以為虺(huī)蜴中的虺就極好,從今日起,你等便改姓虺。我曾當眾言明,與你沮渠氏血不流干,誓不休戰。既然你們已不姓沮渠,如此也不算我食言了。」

  看到在場幾位沮渠氏之人遲遲不做應對,萇離道:「爾等可是忘了謝恩?」

  「你?!」山陽公目眥欲裂,只恨不能將萇離碎屍萬段。

  萇離也不氣惱,只看著他道:「若不願改姓的話也無不可。那就有請山陽公隨令尊而去,我保證在你墓碑之上刻著的一定是沮渠。」言畢,萇離抬手示意一位侍立於角落的帶刀禁軍上前。

  侍衛奉命上前後,萇離又以目光示意他奉上佩刀,遲疑片刻後,禁軍奉上佩刀。

  萇離順勢從禁軍手中抽出佩刀。「是你自己動手呢?還是我動手呢?」

  「陛下,今日是大喜……」眾人知道這活閻王不是自己能攔住的,故而只能求助聖人。

  李稷不做理會,只對萇離道:「我都不曾對你拍案而起,如今有人膽敢如此放肆,你若不動手,我可就要替你出手了。」

  「陛下,今日到底是您大喜的日子。」仍有人不願放棄。

  帝後都對朝臣們的勸諫熟視無睹。

  「小事而已,妾不敢勞動陛下。」說話間,萇離手起刀落,方才罵人的山陽公隨即血濺當場。

  還刀入鞘後示意禁軍退下,萇離朗聲問道:「山陽公重孝剛滿百日就入宮赴宴,是誰許他入宮的?」

  話音剛落,立刻有不少人跪地請罪。「臣一時疏忽,懇請陛下,皇后陛下贖罪。」

  尋聲望去,帶頭的是禮部侍郎高岳,萇離想起,這渤海高氏為了逃避納賦之事沒少出么蛾子,如此心中便有數了。「這本是你們做慣了的事情,居然還能出這種紕漏。我不罰你,只看聖人如何說。」

  「大喜的日子,你們放身負重孝之人參加宮宴,不僅是玩忽職守,更是大不敬。居然還要麻煩皇后親自出手,朕要你們何用?!」既然是故意找茬,那李稷豈有輕縱的之理,高岳革職查辦是免不了的,禮部上或輕或重都受了責罰,無一人倖免。

  「時候不早了,宮宴就到此吧。」李稷已然起身,攜萇離出了麟德殿。臨出殿門之際,又扔下一句:「給山陽公營建的陵墓,再從朕的私庫中出一筆將他們父子合葬。」

  就算是於萇離而言,新婚之夜砍了一人的腦袋也委實太過刺激,可李稷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帶著她回延英殿。

  自己這道行到底還是差了些,萇離心中感慨。

  看到她的表情,李稷不咸不淡地道:「沒點兒本事,我能把你弄到手?」

  「十郎所言極是。」萇離皮笑肉不笑地道。

  按照規矩,大婚當日於寢宮內仍有繁瑣禮儀,可由於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由頭,寢宮內的禮儀就簡略不少,只留了撒帳等祈願多子多福的禮儀。

  待眾人退出,李稷立刻將萇離攬入懷中。「可是不高興了?」

  「我為何要不高興?」萇離反問道:「這些女官又不知內情,祈願中宮有所出是情理中事。」

  「我自然希望我們能有孩兒,但無論何時你才是最重要的,你可記下了?」李稷柔聲細語地道。

  「十郎的話,我必然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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