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烏山
2024-08-15 17:07:20
作者: 我愛馬甲線
三天三夜後,程千燈再次踏入子烏山的地界。五年前,十五歲的程千燈在歸一刀的帶領下,第一次來到子烏山。
子烏山並不是什麼高山,在巍峨的南山面前,只算得上一個小丘陵,但勝在風景清幽。歸一刀的『一刀閣』建在山頂,時年清冷,讓住在裡面的人身上也多了絲不易親近的距離感。
子烏山山底和半山腰住著不少村民,他們多是躲避戰亂或者因為災荒走投無路才來到此處的,後來覺得山上風景不錯,就紮下根來。使得原本只有歸一刀隱居此地的清清冷冷的子烏山,逐漸變得熱鬧起來。
不過這些村民不是武林人士,對天下高手的排名也不感興趣,大家只知道子烏山山頂住著位高人,可具體怎麼個『高』法,並不清楚。其中不乏有人猜想『高人』之所以為『高人』,就是因為住得『高』。
程千燈跟著歸一刀學武的閒暇時刻,經常會下山來玩兒。自幼在北方的京城街巷裡長大的她,對山裡的一切都好奇。村民只當程千燈是高人的孫女,對這個漂亮聰明的小姑娘也多有照顧。
縱使白無敵的安危霸占著程千燈的心,可是故地重遊,往昔的快樂時光,又如何不能牽動程千燈的心呢?
程千燈在子烏山度過了自己最美好的少女時光。村民的友愛與照顧,師父的慈愛與嚴厲,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她幼年喪母之痛。不過令程千燈感到奇怪的是,她經常覺得這裡才是自己的家鄉,師父才是自己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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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家雖然好,但和父親哥哥相處起來,程千燈總覺得隔著一層,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而自己,是這個家的旁觀者。即使之前被茹娘催婚,父親和哥哥一直護著她,但這份『護著』,更像是變相的催促。
而程千燈和師父歸一刀相處起來,有一種天生的親近感。七歲時,程千燈第一次見到歸一刀,可是從歸一刀的眼神里,看不出來絲毫的陌生感,仿佛歸一刀一直在某處,默默關心著她。
在家時,父親和哥哥都是把程千燈放在手心裡捧的,無論她做什麼,都不會有反對的聲音。面對茹娘的刁難,父親和哥哥完全護著她,這也是為什麼會引來茹娘和她的兩個女兒這麼大的不滿。
而在在子烏山,師父對程千燈極其嚴厲,常常會因為某一招式練不到位而一天沒有飯吃。即使如此,程千燈還是會有一種在京城的家裡從來沒有過的自在感。
按理來說,和對自己有求必應的父親哥哥比起來,師父完全就是個外人。奇怪的是,在師父的苛刻要求下,程千燈只覺得父親和哥哥有一種不負責任的陌生感,自己對於他們而言是一個任務,或者說是某種責任。對於這個任務或者責任,他們只要讓其順利長大就好,待其出嫁,也算順利交差。
程千燈常常為自己這種不知恩的想法感到羞愧,所以她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半分。
上山的路不難走,不消半個時辰,程千燈就來到了『一刀閣』門前。『一刀閣』,說出去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天下第一高手的住所。
三間茅草屋,一間廚房,一間書房,一間禪房。對,沒有臥房,歸一刀平日裡就在禪房打坐休息。程千燈以前就住在書房,不過大部分時間是去山下村民家借宿。
站在『一刀閣』門口,程千燈牽著馬,足下似乎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腳邁進門去。
一年前,她踏出這間門,離開子烏山,師父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告訴任何人她是歸一刀的徒弟,更不要輕易用出歸一刀的招式。當時程千燈一萬個不理解,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學藝不精,有辱師父顏面,直到現在,她也不能理解師父的要求。
短短一年,程千燈就已經向四個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曾經答應師父的話,終究是沒有做到,這讓她有何顏面進這個門呢?
就在程千燈躑躅不前時,正中間的禪房茅草屋內傳出一道聲音,「進來吧,我知道你回來了。」
雖說歸一刀已經是可以當程千燈爺爺年紀的人了,不過這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傳入程千燈耳朵里,讓她身軀一震,又想起了曾經被師父訓斥責罰的日子。
「誒,師父,我先把馬牽到院子裡。」程千燈咽了口唾沫,壓制緊張的語氣,大聲回覆說。
因為心裡始終記掛著白無敵,並且在路上已經耽誤了不少時日,所以程千燈手腳很快,安置好馬後,快步走進禪房。
還是那熟悉的竹子的香氣,歸一刀極其喜愛竹子,所有的桌椅茶具都是竹子做的,就連屋子裡都種著竹子。
『一刀閣』雖然只有三間茅草屋,可是每間茅草屋占地都不小,屋內雖無名貴裝飾,卻有一種矜貴人家的精緻感,行坐立臥都極有講究。房間格局也和現下有異,頗有些前朝餘韻在裡面。
程千燈躡手躡腳走到正在打坐的歸一刀身後。一年不見,師父並沒有太大變化,依舊是白須白髯,清瘦俊逸。只不過衣服比程千燈走之前素了些,以前衣服上還喜歡繡一些竹子花紋,現在只是青色的素衫,可能就和歸一刀的心境一般吧,更加歸一了。
「師父,徒兒有違師命,在外,在外......」程千燈心中有愧,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嗯,你既喊我一聲師父,難免會暴露。」歸一刀倒是平靜得很,好像對程千燈出師後做不到當初的要求早有預料。
程千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說,「師父,徒兒的好友被鳳凰教人抓去,生死一線,求師父救救他!」
剛剛聽到程千燈在外暴露身份都神色如常,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歸一刀,卻在聽到『鳳凰教』三個字時,眼皮微動,眉毛有一瞬間擰成了一團,倏忽又鬆開,只是看上去頗有種天道好輪迴、誰也未曾饒過誰的宿命感的無奈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