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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重見,未光之謎

2024-08-19 16:32:25 作者: 長亭落雪

  皇家還在圍場,一晃,卻已又是民間中元。

  去年這日後,賀南風告知北未光中人,說李昭玉不僅查出皇宮偷盜的來龍去脈,連未光如何聯絡各地及如何出手贓物,都一清二楚時,他們是不信的。好在李昭玉並不需要一群江湖人的崇敬和認可,甚至可以說對未光一向不屑一顧。

  但賀南風知曉她的確查到了,也為了避免後續其他人再查到,引出朝廷剿滅,便勒令中斷行竊之事外,也阻止任何未光中人,再前往中元鬼市交易。

  然未光不參與,卻並不影響鬼市的欣欣向榮,也並不代表賀南風將其就此捨棄。

  午夜一席涼月如畫,街道森然鬼面遍地。

  一家酒館燭光昏暗,二樓臨窗位置上坐著兩人。從身形看,應當是一男一女,男的白衣似雪,女子素淡清淺。

  兩人都看著街道一角,須臾幾個戴著無常面具的黑衫人影,從遠處城牆走近。腳步輕盈,明顯個個功夫不差,從儀態看卻步步走得小心翼翼,左顧右盼,大抵並非鬼市熟客。

  一行人走到街角的一處鋪子,雖有月光映照,卻黑得似妖怪洞府般。接著為首那人似跟店主攀談,其餘人依舊十分謹慎地四面望著,良久,似確認沒有異常,才微微鬆了口氣。

  隨即,為首黑衣人從腰間取出一物,仿佛跟店主開始討價還價,身後的人不時幫腔兩句。這幅情形,在鬼市之中四處都是,並沒有半分特別。

  

  但那人取出東西的時候,卻無意露出半截白皙光潔的雙手,加上身姿纖細婀娜,明顯是個女子。比少女沉著,又不是過分穩重,年紀應該二十來歲。

  他們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看在眼中,依舊與店主似言談熱烈,時而遲疑,時而思索,卻一直不曾卸下防備,從走來就保持著隨時可以逃離的陣型,一隻手也都按在腰間武器上。

  明月的方向,黑暗樓宇中,素衣女子轉頭看著白衫男子,似想透過面具,看清對方此刻神情般,隨後淡淡開口:「還能認出來麼。」

  男子未答,目光卻明顯依舊落在街角,一動也不動。

  「也是,畢竟時間太久了。」女子笑道,又不緊不慢地看去。

  樓下眾人似終於談妥,為首的女子又接過同伴的包裹打開,取出幾樣器物跟先前的東西一起,遞給了店主。後者這才將案上一隻錦繡木盒,用另一手交到女子手中。

  確認無誤後,交易完成,黑衣人轉身預備離開,剛走遠沒幾步,便忽然被不知何處竄出的另外一群人攔住去路,臨街就打了起來。

  來人甚多,氣勢兇悍,就如當初李昭玉在打鬥中掉落面具一樣,那為首的黑衣人,也不久便露出一張美麗的臉。

  果然,二十來歲模樣,眉若遠山,眼似星辰,鼻如懸膽。清瘦的臉頰不知是否因為驚嚇,而有些蒼白,但依舊擋不住她精緻五官構成的姣美畫卷。

  這一刻,樓上白衫男子忽然站了起來。雖有面具遮擋,也能叫人輕易分辨他此時的驚詫、欣喜、疑惑……萬千情緒盡付一處,似想要開口,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素衣女子又是一笑,側身向著背後黑暗,淡淡道:「去把人救下來。」

  「是。」

  男子依舊站立原地,一動不動。半晌,樓下黑衣女子就在將被傷到時,又出現一群戴著修羅面具的人,將對手格擋在外,把人救了下來。

  街道上早因打鬥四散而空,只餘下三股勢力,刀光劍影。

  酒樓之上,安靜無聲。不知沉默許久,方聽男子緩緩開口道:「你怎知,她會來?」

  早在數月前,她便告訴他,也許兆京繁華,他牽掛的人會出現。前幾日派人送信約他今夜鬼市相見,便真的等到了那個人。

  素衣女子也站起身來,與他一同看著街道打鬥,不緊不慢做出回答:「因為,是我引她來的。」

  男子一怔,側頭看來。

  「七哥,你們多年不見,她已嫁做人婦。」女子似笑了笑,摘下面具,正是賀南風,「如今唯一的兒子被人下毒,急需最上等的天山雪蓮救命,我正好有,便傳了消息去。」

  原來雪蓮就是對方出現在鬼市,跟人交易的東西。

  黑面具下的雲寒,分不清表情,只又看向樓下黑衣女子,沉吟片刻,道:「你如何,對這些事一清二楚。」

  「我派人去南陳查的。」賀南風道,言語間並不當一回事的模樣。

  雲寒沒有接話,似乎並不相信,默然半晌,道:「你跟未光,有什麼關係。」

  賀南風跟未光,當然不限於有關係。但即便做了兩年副社主,外人知曉其中關聯的,也僅限李昭玉和凌釋。

  未光作為隱秘的江湖組織,雲寒身為世家子弟,卻明顯對其並不陌生。而這一點,賀南風也明顯半分不覺意外。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魚在於渚,或潛在淵。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當初賀南風在鶴鳴茶館看到這篇字畫時,結合前塵凌釋的話,便猜測未光雖是江湖組織,卻由文人興起,且極可能是非朝在野的文人。

  符合這般條件的人不少,科舉不得志的千千萬萬,加上隋唐後門閥敗落散入民間,尤其本朝皇帝出於集權,更對世家、大族勢力著意壓制,而今謝氏、王氏和蕭氏比起前朝更大有沒落,基本半朝半野徒有虛名,再難出實際掌權之人,便使得廟宇之外的文人越發多了些。

  而四大家族中的雲氏,雖與其他三個家族一樣,都是流傳數百年的世家大族,卻本就一向對進仕為官最不熱衷。倒反而受朝廷壓制最小,數十年下來,風骨文名堪稱第一。

  賀南風只是些許揣測,等著不久面見社主來印證猜想,卻直到年底,都因著各種緣由,並未見到本尊。說北社社主事務繁忙,也不算奇怪。但以賀南風機警細膩,自然會覺出對方好似有意躲避,便更好奇了幾分。

  直到年底回濟州探親,她一眼便從舅父身後小廝的模樣,辨認出當時在茶館初見齊鴻時的眼熟,究竟從何而來。原來,是幼年隨父兄前來的那段時間,也在雲家宅邸見過極其相似的這樣一張臉。他們或許是兄弟,或許是父子,總之同樣的地方,類似的長相,幼年記憶便一下鮮活了起來。

  如此,未光的謎題迎刃而解。果然,社主就是雲家家主雲寂,她的舅父。也因此,願意打破先例給她副社主的身份,卻又畢竟顧及十來歲女兒身份,反出於親戚關係,不好親自相見。她的舅父一家,她的母族雲氏,果然並非尋常。登時喜出望外,又與有榮焉。

  而在女娃娃笑著點明一切後,雲寂果然確認了一切猜測。一面對外甥女的敏銳智慧欣賞不已,畢竟且不論前事,就說兩三歲見過的人,如今還能分辨出相似,也非常人所能的;另一面,又似乎對身份揭開頗有疑慮。

  因為他雖是北未光社主,但未光卻並非雲家所創,而源於南陳,社主是個宋朝從潁川南下的大族陳氏後人。之後未光在南陳逐漸發展,社主也由陳家人代代相傳,直到喜好週遊的雲家祖輩無意接觸到,才引入北燕,有了未光北社,北社社主也便由雲家後人繼承。

  然雖為社主,卻依舊只傳嫡支嫡子的秘密。連雲家自己人,都多數並不知曉。但其中包括賀南風的舅母陳氏,因為陳氏本就是陳國人,父親還是南未光的一個肱骨。他們之所以相遇,便是因為未光,雖情投意合,也算南北兩社有意的結親之舉。

  雲寂疑慮則在於,舅母陳氏出身南未光,嫁給了北未光社主,但心中對這江湖之事卻甚是不喜,從前便極力阻止雲寒涉足,強行將十四歲的兒子送去書院,避免夫婿帶他入未光主事。而今若知曉自己好姐妹的女兒,她心愛的外甥女,竟然悄悄便做了副社,肯定不會高興,更不會支持。

  沒錯,是到這時候,賀南風才知曉,四年前雲寒前往寒山修學,除去為了避開婚事安排,還是舅母陳氏有意為之。只為叫他安安心心做個大家公子,不必參與江湖繁雜。當然未料遂了兒子的願,讓他一去幾年不回,只怕也不是舅母想要的結果。

  所以,對能勸雲寒回來一趟的賀南風,便極其喜愛,親昵得幾乎勝過了對待自己的女兒。大抵才有了後來,試圖向文敬候提親之事。

  雲寂自然認為長子應該接替北未光社主,陳氏卻想要兒子早早娶妻生子,或者再入朝為個小官,最是令人心安。但只怕這兩者,都並不是雲寒想要的,所以在寒山一待便是六年,離開後又來了兆京,只父母大抵並未能仔細體諒。

  此刻,他問她和未光有什麼關係,賀南風思量片刻,回答:「想必舅父曾對你講過,北未光新加了一個副社主,是個女子。」

  雲寒凝眉,愕然看著對方。

  「那個女子,就是我。」

  「你,怎麼會是你?」雲寒越發驚詫。兩年前回濟州時,父親雲寂重提未光之事,便確實對他講了新加副社主,接手兆京一代,且還是個女子。

  但他他不關心,就也不曾細問,只一直以為,那女子既然有能力進入未光便坐副社,不是手腕強勁的江湖俠客,也至少二三十歲年紀。未料竟是賀南風,論起來,她那時才不到十一歲。就算是父親有意叫自家人掌管,也不會那時就做這樣的安排。

  賀南風似看穿對方所想,道:「我也是後來才得知,舅父是北未光社主。而這件事,也是他讓我先不要告訴你的。」

  「為什麼。」

  「我起初也不清楚,」賀南風笑了笑,看向樓下打鬥之人,緩緩回答,「後來在留月山莊聽你講了往昔之事,才明白,是因為她。舅父想等你把她放下,再接手未光之事。」

  雲寒一愣。

  「七哥,六年前你不去尋她,不是因為她是你父親的妾室,而是因為,她是南未光社主的女兒。你就算想去找她,舅父也不會應允,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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