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的頭磕在台階上 【一更】

  這其中，還有曾經見沈蔓就夸的人。

  人是利益的驅動體，本性，天生的趨利避害，人心複雜。你好時，有人湊上來巴結噓寒問暖，你落難時，得到的就是嘲笑和排斥。沈蔓理解，並不覺得多寒心，此時此刻她也不在意別人看她是什麼眼光。

  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在意的，是她爸媽。

  沈蔓想知道，自己的爸媽是什麼態度？

  還有，她外婆的遺體是不是還在靈堂里，還是已經入土埋了？畢竟，已經超過三天。小地方偏遠的山村還沒強制實行火葬制度，而且外婆怕火，也不是願意百年死後火葬。

  可誰會知道，明天和意外，會哪個先來？

  現在是五月，天剛下過雨。

  每逢下雨，土路就更不好走了，都是泥巴，一腳踩下去泥濘的很，路很難走。車開不進來，沈知遇一邊挑路，怕一腳踩進了泥水坑裡，一邊隨時注意著沈蔓。

  

  很快，有村長和派出所的人來接應。

  知道沈蔓有孕在身，而且她身旁的男人一看就是長在大城市裡的人，憑著沈知遇的衣著打扮和氣場氣質，就知道這個人不是普通的一般人。

  村長叫人找來三輪車，讓沈蔓和沈知遇坐上去。

  沈知遇沒推脫，說了謝謝。

  他小心扶著沈蔓上去。

  夜裡空氣有些涼意，沈知遇怕沈蔓凍著，脫了身上外套罩在她肩膀上，他摟著沈蔓的肩膀扭頭跟村長說話，隨意聊一些話題。

  半個小時後，到了沈蔓外婆家。

  沈知遇四周打量了一下，隨後跳下車，扶抱著沈蔓下來。

  到了小時候長大的家門口，沈蔓只覺得一陣淒涼，心裡很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她跌跌撞撞的望家裡走，沈知遇在後頭緊張的跟著。

  這個時候，他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沈蔓根本不會聽進去的。

  屋內，只有外婆的遺像照，沈蔓爸媽坐在屋內椅子上，看到沈蔓進來，兩個人臉色都不怎麼好，均是一言不發。

  突然，一個玻璃杯砸在沈蔓腳下。

  沈知遇抬腳往前一擋，把沈蔓拉到身後。

  沈知遇臉色冷下來，他沒開口說話。

  沈藤沒看沈知遇，只盯著沈蔓，「你知道回來？」

  尤其是朱小妍，紅著眼眶瞪著沈蔓。

  而後，她開口：「你還回來幹什麼？你外婆生前對你最好，結果以那樣的……慘死。要不是你，你外婆能死？她知道你懷孕了，就上山給你踩補血補氣草藥。還有你姑，警察說她是被人害死的，死在一處荒廢的公園，在去找你之後。」

  朱小研字字往沈蔓心口深處戳，「你就是個掃把星，生你是我最大的錯！你一出生就剋死了你姥爺，死的怎麼不是你？」

  她說到最後口不擇言：「還有你肚子裡這個，一塊都死了算了！」

  沈知遇聽不下去，冷聲道：「閉嘴！」

  朱小妍這才把目光落到沈知遇身上，跟沈知遇冷漠沉涼的視線對上，朱小妍氣勢上弱下去，她又看向沈蔓，說：「沈蔓，你姥姥你看不到了，已經埋了，埋在後山。殺人兇手還沒抓到，要是抓到了，一定不得好死。」

  後山？

  沈蔓一言不發，轉身就往外走。

  正好，和外面匆匆進門口的人迎面一撞，沈蔓差點跌倒，被沈知遇眼疾手快的從後面摟住了腰。堪堪站穩，抬頭，沈蔓怔住。

  是梁卿。後面跟著的還有阮清檸。

  她們兩個，怎麼會一起來？

  沈蔓剛要張口，說讓開，沒怎麼好好吃飯突然犯低血糖，眼前一黑暈了。

  再醒來，她在床上。

  天已經亮了，屋裡沒人，也聽不到說話聲，沈知遇也不知道去了哪兒。沈蔓掀開被子下床，走出屋外，門口有一個人，盯著堂屋出神。

  不是別人，正是花嬸。

  花嬸看到沈蔓，眼神一下變了。

  丟了一個菜葉，目光古怪的扭頭走了。

  沈蔓沒在意，她出去找人，手機也沒電關機，沒充電。不明白怎麼突然這麼安靜，她站在家門口望了望四周，目光望向了後山。

  外婆就埋在那座山上。

  明知道她要回來，她爸媽一天都不多等的把外婆急急下葬了，不就是讓她見不到外婆的最後一面嗎？這算是報復吧。

  朱小妍的心，真狠啊。

  她最知道怎麼折磨沈蔓，讓她痛不欲生。

  她媽心裡怪她——

  因為覺得是她，外婆才不幸遇難。

  她爸更是怪她，因為小姑的死，所有的憤怒和失望都怪在了她的頭上。

  沈蔓望著鬱鬱蔥蔥的大山，渾身僵硬，手指都顫抖，她在心裡苦澀的喊，我的錯，都怪我。我有罪，我的錯。可是，我錯在了哪裡？

  沈蔓想知道，她究竟是錯在了哪裡？

  「我沒有殺人。」

  沈蔓張嘴，由於缺水，唇瓣有些乾澀。她轉身回屋裡，喝了一杯水，然後拿了桌子上的一小包麵包，走出去。剛轉身，她又停下。

  轉身看著堂屋正中間外婆的黑白相，沈蔓眼淚流下來。

  「對不起，外婆，是我不好。」

  沈蔓哭的傷心，咬著唇強忍著沒哭出聲音。哭了一會兒，她壓下難過，吸吸鼻子，把在臉上沾濕了的頭髮弄開，而後離開了。

  沈蔓紅著眼，朝著後山走。

  遠遠的就聽見村口有人聲噪雜聲。

  還有警笛聲。

  沈蔓沒去看，也不感興趣。人群中，有朱小妍穿著黑色裙子的身影，似乎朝沈蔓這邊就要看過來。沈蔓一個迴避。

  她躲在了一大顆梔子樹後面。

  不想人看見，也不想見到任何人。

  沈蔓回臨城，只想見到的人，就是她的外婆。

  她回頭，尋著記憶，找到了另外一條通往山上的小路，就在附近。

  沈蔓打算走這條。

  只不過，路要遠一些，但是可以避開人多。此時此刻，她心裡只有外婆，想要看到外婆，跪在外婆墓前。別的什麼都是其次。

  此刻，沈蔓已經忘了自己還懷著孩子。

  她完全忘了。

  因為排斥沈知遇，她本能的遺忘掉腹中寶寶。

  沒走多遠，沈蔓經過一塊石子路，看到一個小孩蹲著才玩泥巴，她只看一眼。正要上只有幾層的台階，身後忽然有人叫她。

  「沈蔓——」

  是梁卿的聲音。

  沈蔓沒停，以為出現了幻聽，直到梁卿又重新叫了一遍，聲音由遠而近。

  沈蔓回過頭。

  這時，玩泥巴的孩子突然起身，撒腿朝台階跑。沈蔓一驚，躲閃不及，猛的被撞站不穩，猝不及防摔下去。

  梁卿呼吸一滯，猛的停下。

  十米之外，沈蔓倒地上。

  她的頭磕在台階上，有血慢慢的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