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香港電影
2024-08-14 20:47:09
作者: 時芹
香港地區是世界第三大電影工業基地(僅次於好萊塢和寶萊塢)和第二大電影出口地(僅次於美國)。
香港電影是華語電影的先驅者,香港作為英國的殖民地,發展成為華語世界(包括海外華人社會)以至東亞電影的製作基地之一。因此幾十年來,香港一直是電影工業基地之一和電影出口地之一。
(一)香港電影的發展
1913年香港拍攝了第一部故事片《莊子試妻》。它是香港電影史上一部有劃時代意義的電影,這部電影創下不少香港電影紀錄:1.它是香港出品的第一部故事片;2.第一部在外國公映的香港片;3.第一部有電影女演員參演的香港電影;4.也同時是第一部有特技攝影的香港電影。這部電影的出現,象徵香港電影史啟蒙期的終結,萌芽期正式開始。
1923年黎民偉及其兄長海山、北海創辦了香港第一間全由香港人投資創辦的電影製片公司「民新製造影畫片有限公司」(簡稱「民新」)。民新的成立為香港電影業帶來很大的推動作用,它不僅在1923年出品了香港第一部新聞紀錄片《中國競技員赴日本第六屆遠東運動會》,又在1924年在廣州成立了香港第一個演員培訓所——民新演員養成所,發掘有演戲潛質的人。
1935年,香港電影開始步入有聲電影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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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後大批中國內地的電影工作者因政治及經濟理由紛紛南下,在香港設電影廠,跟本地影人合作拍攝電影,使香港成為南中國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電影中心。再加上20世紀50年代中期,新加坡、馬來西亞電影勢力過渡到香港,以及香港原有被美、日、歐電影文化所帶來的衝擊,遂令香港電影邁向成熟的雛形。由此,香港電影步入成熟時期。成熟時期的香港電影分為以下幾個主流:文藝片、古裝武俠片、粵劇戲曲片、喜劇片、國語片。
到了20世紀七八十年代,香港電影才真正進入黃金時代。
香港電影到了20世紀90年代,仍然是百花齊放,這期間不僅有從20世紀80年代順利跨向90年代的新一代導演:張婉婷(《秋天的童話》)、王家衛(《旺角卡門》)、關錦鵬(《胭脂扣》)、陳嘉上(《小男人周記》)等,還有20世紀90年代的奇蹟影星周星馳、劉德華、張國榮、梁朝偉以及幾個國際知名影星——張曼玉、周潤發、李連杰、成龍、梅艷芳等。
香港電影也出現過新浪潮(1979—1983)。源起於一批在電視台出身的年輕導演和監製,在1979年前後拍攝了一批具強烈影射現實意味、技巧前衛、素質精良的作品,震撼了當年的香港影壇。這批人主要包括徐克、許鞍華、嚴浩、方育平和余允抗,這批年輕導演以及他們的作品掀起的香港電影的創作浪潮被稱為「香港電影的新浪潮」。短短几年間,十幾位銳氣十足的導演拍攝了他們第一部或者後繼的作品。新浪潮的導演很多,本土的,海外回來的,拍的片子類型各異,可能就是因為這種帶有強烈個性的群體化現象成就了當時的香港電影新浪潮。而新浪潮代表人物,大都不是在香港本土出生長大,而且有著比較複雜的海外經歷,這種成長環境造就了他們相對於其他人有著更為敏銳的眼光和思考問題的方式。大凡新的東西,往往是很難被傳統接受的。這批年輕導演的作品雖然都有較高的藝術爆發力,但是在票房收入上卻相形見絀,和當時橫行的邵氏等大的製片公司的作品相比,只能是望洋興嘆!在香港現代社會激烈的競爭和商業運作制度下,沒有強有力資金的支持,這批青年導演很快被市場所裹卷,少數能夠堅持下來的極具藝術才華的導演也被迫改變風格去迎合市場的需要。作為香港電影新浪潮領軍人物的徐克,也迅速改變戲路,而最終成就了他在香港電影業的主流商業導演地位,同時開創了20世紀90年代的徐克電影時代。
(二)電影名作欣賞
●《重慶森林》(見圖5-2-3)
圖5-2-3 《重慶森林》海報
1.取鏡
(1)俯角
當阿武(金城武飾)失意,於阿美家的窗口下踢著可樂罐,此時的鏡頭是由上往下拍攝他的行為動作。我們可以說鏡頭是由窗戶處拍攝下來,如此一來,阿武的失勢表露無遺。換句話說,他對於阿美的不重要性由此可以看出。
(2)仰角
有一取鏡是在第一段故事,當阿武了悟到自己的失戀,衝上天橋時,鏡頭不經意地以仰角照到633[梁朝偉飾]。這樣一個短暫的仰角鏡頭,卻帶出了時間與空間的巧合性。
(3)傾斜
深夜,當阿武於快餐店前打電話給所有知道的朋友時,這時鏡頭明顯是傾斜的。這樣的傾斜帶出了很多意義,一方面是阿武本身的生活失去了重心,被現實看輕,與他心裡的空虛,這使他的位置屬於傾斜的上方;另一方面更顯出他之於電話另一頭談話者的無足輕重。
(4)特寫
時間在第一段故事中對於阿武與女殺手[林青霞飾]都是重要的,因此片中不斷以特寫提醒觀眾「時間」在片中扮演的重要地位。
(5)大特寫
在「重慶森林」中,時間的特寫在五月一日有了一個大特寫。與前述特寫照出月、日、分、秒,大特寫只照出了日期。由於5月1日是到期日,所以特別用大特寫顯示時間的緊迫性。
2.場面調度
場面調度包涵了許多元素,如場景、燈光、服裝及肢體動作等。透過場面調度,我們可以發現《重慶森林》這部電影充滿了市井生活的氣息並且傳達了人群中「孤寂」的普遍存在。
這部電影是由兩段人物幾乎不同的故事組合而成,表面上看似毫無關聯,實際上它們絕對不是兩個全然獨立的個體,彼此之間是存在著某種關係的。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後半段故事的三個主角梁朝偉、王菲、周嘉玲曾先後出現在前段故事中。這三個畫面應該是刻意安排的,出現的時間很短,人物也不明顯,若將其剪掉的話,應不會影響前段故事的發展。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安排呢?「每天你都有機會與每個人擦身而過,你也許對他們一無所知,但他們將來都可能成為你的知己或朋友。」這是金城武在影片一開頭講的一句話,而這樣的安排正好呼應了這句話。這些人物曾在同一個時空出現,彼此卻互不相識;就好像我們每天都不斷地與人擦身而過,卻是如此地行色匆匆而忽略他人。也就是說每個人都太專注於自己的每一分鐘,以至於完全無法與另一個生命溝通,這是城市生活里一種無奈的生命模式。
而快餐店、便利商店則是兩段故事中都曾出現的場景。它顯現出都市生活中「快餐文化」的特質。這種地方所講究的就是要「快」,也因此人與人之間就很少有機會達到情感、言語上的交流。這與傳統市場(後段故事曾出現)有著強烈的對比。最起碼在市場跟老闆討價還價都能拉近彼此間的距離。可是在便利商店等地方則是幾乎沒有這種機會。在都市中生活,每個人都很匆忙,又有誰會去注意到其他人的一舉一動呢?
影片中失戀的金城武喜歡藉由打電話以尋求慰藉;梁朝偉則習慣性地和家裡的陳設物對話。他們之間的共同點是:孤獨、寂寞、失落。這是現代生活的通病,處在這種環境當中一定會有機會面臨到這些問題。而一旦遭遇到,我們必須去面對而不是逃避,儘管方式不一,就好像金城武選擇了打電話,梁朝偉則採用對話,但其目的都是一樣的,即透過這些舉動去獲得情感上的抒發。
其空間處理上則反映了地狹人稠的都市人生活經驗:封閉卻流動、不能久留的(如酒吧、旅館、機場、電扶梯)、易被侵入的(如王菲之於梁朝偉的房間)。而梁朝偉的房間窗外竟是一條人來人往的電扶梯,也反映出極易被干擾、侵犯、不安穩的居住經驗,直接造成人的不安全感,而想要逃離,渴求一個安定、私密、只屬於自己的空間。此外大量的夜景、室內景、人來人往,不但陰鬱且灰暗,正符合都市裡不見天日、非人性化的特性。
從這些場所所共有的特徵中,都市生活的特質一覽無餘。而且它要傳達的可不只僅有香港這個都市是如此,事實上,世界各地只要是被稱為「都市」就會有以上這些狀況產生。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愈來愈冷漠,也愈來愈有「自掃門前雪」的心態,這與過去農業社會的形態是迥異的。悲哀的是我們似乎無法回頭了,只能將其當做一項事實來接受,無奈地生存其中而無力改變。
3.音樂
「反覆」是王家衛作為一個優秀中文電影作者與其他作者最為不同的形式差異。無論是人物、地點、台詞,或是音樂,都會有一定程度的反覆出現或重疊。從《旺角卡門》、《重慶森林》到《墮落天使》甚至於新作《春光乍泄》,對某人物、某地點均採用同一特定音樂,即均呈現出主題音樂的特性。當然,這部分的討論只著重於《重慶森林》這部電影。
《重慶森林》前半段的兩個中心人物是林青霞和金城武。其中金城武的主題音樂並不明顯;而科技音樂Sensous Forest和林青霞的影像同時為影片揭開序幕,自此這段音樂便成為林青霞的音樂母題,伴隨她匆促的疾行,貫穿一個接一個的封閉空間。此外,透過鏡頭與攝影的技巧,與音樂節奏的配合,使林青霞殺手的身份呈現出相當複雜的一面:神秘、懸疑、冷酷、迷魅。
Dennis Brown的Things in Life則作為掛有生力啤酒招牌的主題音樂,並連帶地轉喻為女酒保深具性誘惑的身體影像,和她與白人老闆性關係的聽覺催化劑。特別是女酒保的蛇身魅影,經由音樂的催化,更顯栩栩如生。後半段的音樂則大量使用搖滾或流行歌曲來作為敘事的母題音樂。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Mamas and Papas的California Dreaming。這首歌曲除了被用來作為王菲的主題音樂,領渡她一步步將想像的時空化為真實之外,也構成了重要的敘事發展接合劑與轉換要素。California Dreaming於整個故事中都是以劇中音樂的方式呈現,從一開始便明白表現王菲的音樂喜好和夢想。當其結束了在香港的加州夢遊,飛往夢想的實地時,「加州夢遊」成了梁朝偉的新夢,盼望有朝王菲的返回,完成未完的加州之約。果然,熟悉的歌聲將王菲引回舊地,與梁重逢。
《重慶森林》是一場喧譁,一場冷漠的喧譁。《重慶森林》是兩個在都市中沉默著的愛情故事,沉默地埋藏著心底內的吶喊。年輕男女的面孔上刻著寂寞的標籤,這標籤又在感情中旋轉,在城市的燈光之下晃動著手提鏡頭,那屬於王家衛營造的姻緣,擦肩而過的傷感。
1994年的《重慶森林》和同年的《東邪西毒》一樣寂寞,《東邪西毒》給了寂寞以心靈的沙漠,《重慶森林》則給了寂寞以痛苦的泥沼。林青霞在夜幕下殺人,金城武在夜幕下捉人,他們一同在晃動的人生中冷漠,掩藏於沒有答案的夜色,一同相會於傷感的酒吧,相對著咫尺的溫暖,相忘於輾轉的一剎。金城武的罐頭在感情過期的時刻愈發積聚,梁朝偉的毛巾在痛苦中潸然淚下,王菲在自我的天空下忘情舞蹈。一切都在接近,卻看不清楚什麼,只在寂寞落寞中壓縮心境,晴朗的空氣會下著雨,只要心頭好。
加州的陽光也許更明媚,總希望這一陣歌聲能推開寂寞的窗,你總會發現,王家衛在最冷凍之下安排的透骨溫暖。
寂寞的心事如此輾轉,在跌宕中期待下一站。流光飛逝,是指縫中一點點的時間。